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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嫂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下首坐了,举起酒杯:“婢子先敬姑娘吧,恭贺姑娘大喜。”
安怡一饮而尽,想起自己这一路走来的艰辛,忍不住热泪盈眶,不想给兰嫂看见了,便以手遮眼,笑道:“肖老先生和崔先生呢?不要忘记也给他们送去一桌好菜并一壶好酒。咱们家能有今日,多亏有他二人鼎力相助。”
兰嫂忙起身道:“这个是应该,婢子这就去安排。”
屋内只剩了安怡一人,她趴在桌上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擦净眼泪,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三日之后,田氏的案子判了下来,判的三千里流放。鉴于她将关于安九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并指证张欣和田均才是处心积虑加以谋害的真凶,谢满棠没有太过为难她,由着她一路流放,自去吃她的苦头。毕竟此时田家已经败落并自顾不暇,安保凤又已经休妻,天性还凉薄无比,两家人都不太可能给她更多照拂,她能不能活着走到流放之地还是个未知数。
平太太请了族人听戏赏梅,这件事便成了最大的新闻,素心和安怡咬耳朵:“顺天府这次判案很快,据说是王司业跑到圣上面前去哭求诉冤,所以谁也不敢手下留情,何况真是墙倒众人推,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帮她说情的。就连安怀也没有去看过她,昨日押送人犯上路,我和我哥哥恰巧经过,正好瞧见了,别家都有人相送,送钱送物,再请托官差照顾,唯她一人孤零零的,短短一段日子看着已是老得不成了。我瞧着真是可怜。”
素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安怡的神情:“姐姐不会怪我多事吧?我不过是觉着她活到这份上也真可怜,为什么凤叔父就一点事都没有?这件事和他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安怡道:“你觉得她可怜,那是你心善,我有什么可怪你的?她的对错是非,已经有目共睹,我更没什么可说的。”至于安保凤么,还真是没天理,但她相信,这自私冷漠的男人决然不会有好下场的。
正文 第499章 没了
素心得了安怡的保证,很是高兴,那话也如流水一般地说个不停:“九姐姐真是死得冤枉,虽然那个姓田的和姓张的都不肯承认,却也经不住这么多的人证物证,听说顺天府已经选定了日子,就要开棺验尸。他们都说里头的不是九姐姐,而是九姐姐身边的一个丫头,也不知是真还是假。”
安怡不予置评:“打开看过不就知道了?”
素心犹豫片刻,轻声道:“也不知道九姐姐究竟是被弄去了哪里。”她身边的丫头使劲拉了她的袖子一下,她赶紧道:“我不是故意说这些给姐姐听的,只是觉得姐姐被牵扯进这件事里去,早年也得过九姐姐照顾,想必会对这事儿多几分关注。其他人我也不敢和她们说,所以就多了几句嘴,若是有冒犯的地方,姐姐不要和我计较。”
安怡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面不改色地道:“你说得不错,我的确对这件事很是关注。不提九姐姐当年如何,只就事论事,我就不乐意看到恶人逍遥自在,他们既然作恶,就该被惩罚,相信每一个心里有正义的人都会和我有同样的想法。”
换而言之,和她有不同想法甚至于是责怪她的人就是心里没有正义的。这个远房堂姐很有些意思,不但强悍,而且机巧,素心哑然失笑,见几个堂姐妹竖起耳朵偷听,便故意问道:“我听说姐姐那日不但叫人来救了张氏,还把自己的狐裘给她御寒,又是为了什么呢?”
安怡坦然笑道:“因为我不想她死得不明不白的,害得我不明不白地背负污名,就这么简单。”至于那什么舍不得张欣就这样简单死去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吓唬小姑娘们了。
素心便道:“也就是说,流言就是流言,姐姐不怕?”
安怡正气凛然:“正是。”
那几个小姑娘便都顾左右而言他,说起了其他的事。
除去关于田氏的事引起太多关注,安侯府因为老夫人病重未曾赴宴之外,今日平太太办的这个赏梅宴是十分成功的,薛氏和安老太倍受吹捧,走到哪里都要被人说上几次恭喜,安怡也因为有素心的全程陪同照顾而过得比较开心。
天气寒凉,申时过后众人便逐渐离去,安老太也率了薛氏等人和平太太告辞:“多谢你的招待,今日真是过得愉快。”
平太太即便心中暗自得意,也要谦虚几句,两下里正在客气时,一个婆子遮遮掩掩的走进来,瞧着就是有事的样子,平太太连忙把安怡一家子送上了车。
安老太回味着今日的热闹,倒也有几分真心感谢平太太:“我们一家子终究是没有平侄儿一家子在京中经营的时间长,人面也没她熟,今日多亏了她,才能让那些爱乱嚼舌头的人有机会瞧瞧咱们家如今的光景,该闭嘴的闭了嘴。我瞅着她方才是有事的样子,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帮上忙。”
安怡便吩咐兰嫂:“让人去打听。”
今日这事儿还真不是平太太家里的事,因此等到众人回到家中,消息也就传来了,原来是安保凤出了事。纵然他抢先休弃了田氏,也没能逃过一个失德不孝之罪,之前挂着的闲职被撤,连功名也被革除了,现在安家三房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安悯活了下来,安怀的庶吉士也还在,父子三人可以依靠分得的那点祖产勉强度日。
安老太实在恨极了这家子,虚情假意地叹道:“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安怀那孩子心高气傲,眼睛生在头顶上,也不知道还好意思去见同学么?就算是他脸皮厚忍下来,熬到将来点官,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好差事吧?”
薛氏笑笑:“总要过日子的。”
安老太道:“是呀,总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就一头碰死掉。只是这兄弟俩的亲事真是难了,实际一点呢还能找个不错的姑娘,若还是挑三拣四的,那是真没办法了。”
说话间,外头又传来了消息:“安侯老夫人没了!老爷让太太准备奠仪,明早亲自过去一趟呢。”
薛氏别扭地道:“去做什么,招人恨么?”
安老太便训她:“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好歹也是族人,你若不去,人家便要说咱们家失礼,咱们去了,他们要给我们脸色看,那便是他们无礼。去吧。”
安怡从旁边站起身来:“我陪着母亲去吧。”
薛氏不想要她露面:“你还是不要去了吧,他们家还不知多恨你呢。”
安怡道:“那里可是豺狼窝,我若不去,只怕母亲挡不住。何况我总不能一直藏着不露面的,别人越把这事儿当成事儿,我就越要不将这事儿当成事儿才好。”她想要去见甘嬷嬷。安老夫人那天和她说的那一席话,终究是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迹,她不愿意再去见朱侧妃,却需要将此事了结,若是甘嬷嬷乐意,便能将那些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薛氏还要再劝,安保良进来道:“让她去吧,我也带着安愉去长长见识。不管他们家为人处事如何,有事时族人就该上门相帮,不然风气便要坏了。现在让人瞧着咱们家是怎么做事的,将来肯帮忙的人才会多。将来怡儿出嫁,家里就安愉一个人支撑门户,不教会他为人处世,不让他和族人熟悉起来,他会很艰难的。”
薛氏便不再言语,跟着安怡一起准备了上等的奠仪。次日清早,一家子起了个大早,除去安老太外,其他人全都往安侯府去。安侯府已经换了白灯笼,门上贴着白纸,里里外外哭声一片,进出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勉强还算热闹。
安二老爷正在前门迎客,看见安保良一家子都来了不由十分意外,却也没有失礼,亲自将一家子迎入灵堂,给安侯老夫人烧过香行过礼后,就有人来将安怡和薛氏领到一旁歇息。
此时天色尚早,安侯老夫人平时为人尖酸不厚道,安氏一族的女眷在场帮忙的并不多,多的是她的娘家人和安侯府已经出嫁了的姑奶奶们。因此安怡与薛氏才刚落座,就迎来了好几道仇视的目光。
正文 第500章 要做一个骄横的人
薛氏被盯得坐立不安,红着脸垂着眼不敢吭气,倒像是自己做了亏心事一样的。安怡却是无所谓,谁看她,她就气势十足地看回去,谁瞪她,她便也看得那个人自动垂下眼去。
见她如此嚣张,便有人忍耐不住,安十最先发难,高声冷笑道:“我可算是长见识了,这世道啊,越不要脸越过得好。”
薛氏顿时气得不行,有心想要辩白几句,又觉得当众和一群年轻媳妇吵架实在是太掉份,便低着头生闷气,都叫安怡不要来了,她偏要来,这真是自己找气受。
安怡反倒不接招,自喝着茶,不时和相熟的人轻言细语地说上两句。安十忍耐不住,纵声喝道:“说你呢,安怡!你害得我们家成了这个样子,怎么还好意思来?难道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的么?”
安怡这才撩起眼皮子,淡淡地道:“原来十姐姐说的是我,我还以为我听错了。”
见有热闹可看,众人等便都精神起来。安十见新昌伯世子夫人安大小姐神色平静地喝着茶,罔若未闻,心里便有了底,越发嚣张:“说的就是你,你别以为自己侥幸得封了个乡君,有了一门好亲事就了不起。我告诉你,那是贵人不知道你的真面目,若是知道了,你便要被打回原形,什么都不是!”
安怡道:“既然十姐姐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还不得不问十姐姐几句话了,你说我把你们家害成这个样子,那是害成什么样子了?我怎么害的?为什么要害?你得说清楚给大家听,不然就有诬赖的嫌疑。”
安十不由语塞,这事儿真要从头说起来,那便要从安悯大闹金鱼巷开始说,但那事儿宫中的贵人已经定了基调,就是安悯做错了;再说后头田氏的事,更是田氏都被判了流刑,自然更是田氏的错了;若是去提已经死去的安九,更是家里人无情无义的真实写照。可是,分明这一切都是因安怡而起的,若不是安怡,安侯府应该还和从前一样的平静,大伯父的宗长之位不会这样岌岌可危,三房不会这样惨,老夫人还该活着,府里的名声也不至于这样糟糕,害得她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见安十被憋得说不出话来,安大小姐这才冷冷地道:“十妹,你这性子还是一味的憨直,便是讲道理也要分人的。真正可以讲道理,知廉耻的人,不用多说自然明白,不懂得这些的人,你说多少也是枉然。”不过是个小小四品官的女儿罢了,更不过是个小小的乡君,说到棠国公府,她不是还没嫁进去么?就连媒人也还没有正式上门,得瑟什么?
安大小姐在安家的姑娘中很有几分威信,见她开了口,其他几个心中同样不满意的便都纷纷表示附和。安怡才懒得和她们打嘴仗,直截了当地叫了一个仆妇过来:“我有话要问大伯母和二伯母,方才两位姐姐的话可是府上的意思?我是怎么害着府上了?我栽赃陷害了?我使阴谋诡计了?我和府上有仇么?你必须把我的话带到,不然我就去前头当着众位叔伯婶娘的面问大伯父和二伯父。”
那仆妇不由十分为难,陪着笑道:“不过是随意说笑罢了,乡君不要放在心上。”
安怡淡淡地道:“原来指着客人的面破口大骂是随意说笑,府上的规矩真新鲜。好吧,我不为难你,我自己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