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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氏再好的脾气也气得不行,横眉怒目地道:“你再乱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欣笑道:“我若是害怕就不会主动送上门来了。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无凭无据的话不能乱说我是知道的,我既然敢来,那就说明我是有证据的。我来问夫人,当日安怡被陈知善和吴菁抬回去时,是不是气息奄奄,醒来就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之后行为就一直比较怪异?你们却只当是她九死一生,懂事了?”
薛氏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没好气地道:“我不想听,你是来挑唆我的,你走吧。”
张欣偏还不走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从前冲动易怒爱惹事的女孩子,突然间就懂了事,压得吉利低了一头不为其说,还能赚钱养家操持家务?她擅棋,擅书画,擅笛,擅茶,可是您教的?”不等薛氏回答,便十分肯定而轻蔑地道:“我知道不是您或者安大人,你们夫妻虽然识字读书,也能作些诗词,行此风雅之事却始终逊了一筹。吴大夫教的么?据我所知,陈知善也说了,吴大夫擅长医术,却不擅长这些。那么,安怡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本领的呢?可别和我说她是自学成才,昌黎那个小地方,你家又惯常过的穷苦日子,她就是想学也没地方学。”
薛氏的脸渐渐白了,随即十分愤怒地指着门道:“你给我滚出去!别叫我让人拿笤帚把你赶出去!”
张欣掩着口笑:“您别急别怕啊,我这里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您不认识,安怡却认识,他们最是知道安怡的底细,您不信我的话,可以安排他们和安怡面对面的对质……”
忽见几个仆妇轻脚快手地走进来,为首的钱婆子给薛氏匆匆行了个礼,含笑道:“老太太让婢子们送客。”不等薛氏表态,便上前抓住张欣的手臂,硬生生地将她拖了出去,张欣带来的丫头婆子想上来帮忙,钱婆子很凶地道:“不想死的只管上来!”
那两个丫头婆子真心害怕,却又忌惮张欣事后找她们算账,便装腔作势地上来劝,张欣却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并不着急挣扎,任由钱婆子等人拽着她往外拉,呵呵笑着道:“别怕,她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又和薛氏道:“好歹我是客,让我自己走不好么?弄得难看了,对府上的名声也不大好。”
薛氏的心跳得狂躁,用力按着胸口不说话,钱婆子等人手上越加用力,张欣肆无忌惮地笑着,盯牢了薛氏道:“你会后悔的,总有一日,灾难降临,你会后悔的。”
薛氏吓得面无人色,攥紧了前胸的衣服愣愣地看着张欣,张欣见薛氏已经动摇,还想再接再厉地恐吓几句,一盆凉水兜头泼过来,冷得她打了个寒战,愤怒地朝着凉水袭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安怡扶着安老太站在路边,祖孙俩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张欣不由大怒,朝着安怡大喊道:“安九贱人!别以为你换了张皮就瞒得过我,你化成灰我的认得你……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呃……”
原来是安愉跑过去把一团雪塞进了她的嘴里,安老太赞许地看了安愉一眼,扶着拐杖走上前去,俯身看着张欣一字一顿地道:“你才是贱人,你的好日子才是没几天了,装疯卖傻的撒泼么?老娘叫你知道什么才叫泼妇!”言罢挥手狠狠打在张欣脸上,再吐了张欣一脸唾沫,恶狠狠地道:“把她拖出去!”
张欣又是屈辱又是恶心,凶狠地瞪着安怡,安怡袖着手,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全无半点心虚的模样。张欣吐出嘴里的雪团,朝着安怡阴森森地笑,无声地道:“你等着!”她手里一直压着的那张底牌,该是揭开的时候了。
钱婆子等人粗鲁地将张欣扔出大门去,一如当年赵春把田均扔到街上去一样,她被摔到雪里砸得鼻青脸肿。丫头婆子扑上来才要将她扶起来,一盆黏稠腥臭的不知什么血劈头盖脸地泼下来,淋了主仆三人一身。
“哎呀!”路人看到这景象,全都惊呼起来,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兰嫂鄙夷地道:“不守妇道的疯婆子。”
正文 第488章 楚歌
小丫头没见过世面,看着自己全身的血,吓得摊着两只手嚎啕大哭起来;婆子心疼自己身上的新衣,连呼倒霉,也不想去管张欣;张欣挣扎着站起来,一张糊了满脸污血的脸越发狰狞可怖,在她的一生中,她从未如此狼狈过,她这时候才知道安老太那句“老娘叫你知道什么才叫泼妇!”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怡,你个贱人!”她不甘心地想朝安家的大门扑过去,脚底下的污血和着冰雪却滑得摔了个狗啃屎,门牙都摔松了,满嘴的血污,也不知是她自己的血,还是那盆来历不明的污血。
兰嫂“嗤嗤”笑着,恶意地道:“田大奶奶,黑狗血的味道如何?是不是好东西呢?听说沾了这个东西,即便是好人也要倒一段日子的霉,你且好好去享受吧。”言罢走进去,命人关牢了大门,吩咐门子道:“老太太说了,日后再有此人上门,谁敢放她进去,严惩不贷。”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张欣疯狂地想要不顾一切地把关于安怡的事情全都揭露出来,却又知道还不到时候,更因为全身上下都冷透了,实在煎熬不住,便狼狈地将袖子掩着脸,叫丫头去让车夫把车赶过来。
丫头抖手抖脚地跑了一趟,回来绝望地道:“找不到人。”
这些个烂了心肠的恶棍!张欣狠狠咒骂着,猜到一定是安怡让人提前把她的车夫支使走了,为的就是要看她出丑。她这副样子,便是雇车也没人乐意拉她回去,难道叫她走回去么?张欣发疯似地扑过去用力拍打着安家的大门,干脆大家都不要脸好了,她就要闹,闹得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
忽听一条女声在后头温和地道:“这不是田大奶奶么?前段日子听人说你疯了,我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
谁疯了?谁疯了?你才疯了呢!张欣狰狞地转过身去,恶狠狠地瞪着来人。来人穿得素淡高雅,神色恬淡,举止得体,身边簇拥着六七个体面的婆子丫头,俨然是一副富贵人家当家太太出行的架势。
原来是王司业的老婆,王淑真的娘赵氏,张欣凶狠地道:“王太太这是来认外甥女儿的么?可惜了,你倒是一片好心,人家却不肯认你的。”
赵氏厌恶地看着她道:“我是来感谢淑惠乡君救了我那不争气的女儿的。没想到田大奶奶没能害着我女儿,又找上门来害人了。我本来觉着你疯了,不想与你一般见识,但今日既然遇上了,那我便要和你计较一番了。我且问你,我女儿怎么得罪了你,你要那样的害她?我再问你,你这样恶毒疯狂的性子,是怎么生成的?你的父母亲和夫家怎么就没一个人管你?”
张欣怒道:“你才疯了!自己养了个不要脸的傻女儿,还怪别人害了她……”话音未落,赵氏身边一个粗壮的婆子走上前去,也不嫌血污,抓住她的头发“噼啪”连了她五六个耳光,边打边大声道:“你们快来看,这女人疯得什么都不知道了,生不出孩子,偷汉养汉被抓奸,要不是仗着娘家有权势,早就被休了!就这样还不消停,看到比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就眼红得不得了,到处陷害到处生事,真正疯得不成了。我们夫人好心,让老奴帮她回魂,要是这样都回不了魂,那是真没得救了!”
张欣所有的力气都耗光了,绝望地伏倒在雪地上大哭起来,她们欺负她一个人,她们欺负她一个人,可是没有人肯来帮她,她的娘家人已经不理她了,田家人更是恨她入骨,田均大概就巴不得她死在外头呢,可是她怎么甘心?
赵氏怜悯地看着她,摇头叹息道:“果真是疯了。”
安家人从里头听见动静,把门打开了,笑嘻嘻地道:“王太太怎么来了?快别和这样的疯子婆一般见识,大清早地就跑上门来闹腾,冲着我们太太好性儿,非得要借钱,不借就要坏我们姑娘的名声,我们太太原本说就当施舍一样地给她几十两银子,谁知她狮子大开口,居然要千两黄金,这可为难着咱们太太了,倾家荡产也没这么多啊……”
赵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又好心规劝张欣:“田大奶奶,您若是手里缺钱,好好来借,看在相识一场的情面上,十两百两总要借给你,这样讹人可就不对了。让令尊令堂和你家田大人知道,可不是要生生气死他们,让他们没脸出来走动?”
张欣好生愤怒,这些人怎能红口白牙地睁眼说瞎话呢?分明不是这么回事,他们怎么胡编乱造?她哪有这样下作,会借这事儿来讹银子?她是不要银子也一定要安怡死的。但看到围观的人兴致勃勃、指手画脚的样子,安家和王家人鄙夷又仇恨的目光,再看看自己这边凄凉无人过问的惨样,不由悲从中来,也就更恨。她一定要去找赵王妃,把安怡的真面目捅出来,看赵王妃还肯不肯让谢满棠娶安怡。
正在那里发狠,就见人群让开一条道来,田均穿着一身华贵的银色锦缎袍子,打扮得玉树临风,斯文儒雅地走进来,痛心疾首地看着她直叹气:“早上出门还好好儿的,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成了这样子?”
到底是多年的夫妻,张欣纵然恨他,也不过是恨他对自己无情无义,这会儿在绝处突然看见了他,不由心怀希冀地哭了起来:“他们害我!”
田均也不嫌她脏污,走上前去将她扶起来,拿了雪白喷香的帕子细心地给她擦脸,擦干净了脸才一手拥她在怀,一边和众人致歉:“对不住诸位,拙荆生了病,一旦发作起来就神智不清,给诸位添了大麻烦,让你们见笑了……”
众人便赞扬田均:“是个好儿郎,可惜配了这样一个疯婆子……”
他居然当众说她疯了!他居然借机博取好名声!那么她呢?她是为了谁才成这个样子的?张欣一颗心顿时碎成了渣渣,瞪大眼睛看着田均咬着牙道:“你这个……”
正文 第489章 谦谦君子
田均并不去管张欣怎么咒骂他,只在张欣想要扑上来抓扯他的时候才好脾气地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全然不顾她浑身的脏污弄脏了他洁净的袍子,哀求地道:“不要闹了,我这就带你回家……”再对了旁人,就是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相:“还请诸位看在田某人的面上忘了此事,不要到处传扬吧。不然妇道人家面皮薄,将来病好了醒悟过来只怕活不得。”又给赵氏赔礼:“舅母,对不住,请容我改日上门赔礼。”
赵氏弄不清他的深浅,只本着安九跟着他死得不明不白,张欣又是如此恶妇,他也好不到哪里去的想法,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只当面前没这个人罢了。
田均也不去管赵氏的反应,目光切切地看着兰嫂,缓缓道:“请替我转告淑惠乡君,都是我害的她,此事我定然会给她一个交代。”
他知道兰嫂一定会把他的话和刚才的事情尽数描绘给安怡听,安怡自然会明白他的意思。她若顺从他,他便站在她这边,张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癔症而疯癫;她若还是执迷不悟,不肯与他和好,那么就不要怪他了,今日的事情还会再次重演。同时他这句“都是我害的她”更是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他怎么害的安怡?为什么张欣不找旁人,偏就找上安怡?还总拿安怡和他死去的前妻安九相提并论?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