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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趟……”
陈喜蔫巴巴地把身后的谢满棠和柳七引给陈老爷和潘氏看:“谢公爷和柳七爷来瞧咱们公子。”
柳七之前曾经送陈知善来过,潘氏和陈老爷都是见过的,知道是他救回了陈知善,虽然他不肯告诉他们究竟是什么人把陈知善掳走了,但这不妨碍他们对柳七心存感激。
只是对谢满棠就不太熟悉,陈老爷只依稀记得,这个人就是当年去昌黎判了尤知章师兄弟二人剐刑的钦差大人,晓得他位高权重,少不得又敬又忧,恭恭敬敬地请他二人坐了,为难道:“贵人临门蓬荜生辉,犬子能蒙贵人记挂真是他的福气,只是他现下还昏睡着,实在是不好见客,还请贵人体谅。”
谢满棠和颜悦色地道:“吴大夫没有给他看过么?”
陈老爷道:“看过了,只说是惊忧过度,需要静养。”猜着谢满棠大概就是那个要他们明日就走的人,便踌躇着准备求一回情,看能不能缓两日等天气好点再走。
谢满棠并不给他机会,和蔼而不容拒绝地道:“这京里的浑水很深,别有用心的人就更多,不是你们这样的良善人家能轻易掺和得的。让你们明日就走,也是为了你们好,听说你们是要去江南定居,我刚好在那边有个要好的朋友,也有年货要送去给他,你们就跟着我府上的车队走,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冷饿不着,到了那边会有人替你们安排住房衣食,你们若是想要开铺子和医馆都是成的。你们若是有什么想法和需要,也可以趁现在和我说。”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再不识趣就是自讨没趣,陈老爷忙不迭地道:“如此甚好,多谢国公爷援手。”
谢满棠见他懂事,就不再多说,起身道:“我与小陈大夫也算是有些交情,我还是去看看他吧。”
陈氏夫妻不敢拒绝,只好把他引到陈知善的房里,陈知善正被梦魇着了,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和闭着眼和自己过不去,弄得满头满身的冷汗,潘氏心疼地凑上去给他拭汗,低声喊他:“儿啊,谢公爷来看你了。”
陈知善猛地睁开眼,害怕地看向谢满棠。
正文 第448章 山长水阔
寒风卷着雪片透过窗缝扑了进来,吹得陈知善直打哆嗦,他半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看向负手立在窗前的谢满棠,小声道:“那妖道真是骗人的吗?”
谢满棠回过头来温和地看着他:“不然你以为安怡真的和他说的一样?你这一生中可遇到过这样离奇的事?她和你打小一起长大,若真是妖孽,你能一点不清楚?”
陈知善裹紧身上的被子,低声道:“我也觉得是这样,可是他一直不停地说,反复问我当年是怎么从雪地里救起安怡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嘴不受我控制……”说到这里,他眼里再次露出那种恐惧害怕的神色,紧紧攥着被子微微发起抖来。
谢满棠很耐心地宽慰着他:“那妖道给你用了迷药,你自己就是学医的,应当比我更知道这些迷药的厉害。”再次加重了语气:“若安怡真的有问题,你师叔祖难道看不出来?”
陈知善的情绪渐渐平定下来,疑惑地道:“可是安怡和玄一真人并没有仇……”
谢满棠笑了笑:“玄一真人是张欣请来的,张欣肯定和你说安怡害了她,还不断地挑唆你仇恨憎恶安怡,让你相信安怡对不起你,是不是这样?”
陈知善不能否认,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可以问问陈喜和你父母亲,你出事后张欣是怎么挑唆他们去安家闹腾的……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你得透过表面看到内在,谁会和你说他是坏人呢?坏人当然都是别人,自己才是好人……”谢满棠的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信了他的话,陈知善傻傻地听着,情不自禁地点了头。
“你师叔祖过世了,安怡一直守在灵前,不好来看你,特意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过来。”谢满棠掏出一只荷包放在床旁的小桌上,和陈知善告辞:“让你离开,不是安怡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这京中的险恶之处你大抵也明白些了,或许江南更适合你。”
面前的男子身材颀长,生得漂亮却又不失阳刚,收敛了平时的冷硬张狂后看上去更像个特别能依靠的长兄良友,他还位高权重,心细如发……这样的人总是不知不觉间就让人自惭形秽,陈知善心情复杂地目送谢满棠出了门,探手打开了荷包。荷包里除了装着一张大面额的银票外,另外还体贴地放了几张小面额的银票,不多不少,刚好够他在江南安个家,开个医馆,置些田地。
陈知善捂着脸无声地啜泣起来。
陈喜紧张地走进来道:“公子,可是那个人又欺负你了?”
陈知善摇头:“不是,是突然间觉得从前过得太过昏噩,白活了。”
陈喜无言以对,半晌方道:“这样大雪的天,您的身子也不好,冒雪赶路实在是太过强人所难。不如咱们去找吴姑姑吧,让她……”
陈知善语气坚定地道:“不,就是明天走。我这些年不懂事,也不知道孝顺父母双亲,让他们白疼了我一场,此去江南,正好好好陪陪他们。”上次他去见安怡时就已经决定要走的,后来意外遇到玄一真人没能走成,险些把命丢了,既然这次有人帮他铺路,那他就走吧,还停留耽搁什么?
陈喜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陈知善坚定的神情,便道:“总之不管公子要去哪里,小人都陪着您就是了。”
潘氏和陈老爷互相扶持着走进来,潘氏哭得满脸是泪:“我的儿,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咱们去了江南后,托人给你好好寻一门亲事,咱们一家子安安生生过日子,再也不要分开了。不然叫我和你父亲怎么活?”
陈老爷也感慨得很,欣慰地拍了拍陈知善的肩头:“好好歇着,明日还要赶路呢。”
陈知善听话地躺下去,有些怅惘地想,就这样吧,安怡,从此山长水阔,再不相见。
安怡把一盘剥了皮的红薯恭敬地供在叩真子的灵位前,另外又斟了一杯十年的佳酿,吴菁立在一旁看她做完这一切,轻叹一声,道:“你师叔祖生前活得畅意,并不在乎死后这些东西,明日你抽空和我去看看你师兄吧,他并不是真的恨你要害你,而是中间有人挑唆。”
“我知道。我明日一早起来就跟着师父一起去。”安怡乖巧地扶了吴菁坐下,含笑道:“师兄能平安归来,我心里总算是放下一件大事了,若是明日能和他把中间的误会说清楚,那是再好不过。”毕竟这么多年的交情,不容易,能不做仇人,能做到心中无恨无怨,她是求之不得的。
“不要去了,他明日一早就要去江南。”谢满棠大踏步走进来,肩头上堆积的雪花已经浸湿了玄色的貂裘大氅,他却毫不在意,只顾神情专注地看着安怡,“雪大天冷不好走,流民也多,路上不太平,我让我府里的人提前往江南友人家里送年货,顺带送他一家子,总会保得他家平安。”
走了也好,陈知善的性子实在是不适合在这京中居留。若他只是个寻常小大夫也就罢了,偏又牵扯上了安怡和谢满棠这些人,别有用心的人太多,他留下来迟早都会出事,下一次就不会有这样幸运了。与其让他和安怡彻底成仇,不如留得一线,日后才好再见面。吴菁赞同地道:“公爷做事细致周到。”
谢满棠难得谦虚了两句:“只要姑姑不要觉得我自作主张,太过霸道就好。”
吴菁摇摇头,佯作欢喜地道:“哪里会?江南是个好地方,我也很多年没去了,将来我送师叔归山以后,正好去江南游历,会一会那边的老友。”虽是如此说,陈知善始终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里牵挂,就想要去搜罗点家底给陈知善捎带去,便托辞去了后头。
安怡见着谢满棠仍然有些不能言说的复杂心情,下意识地不想和他独处,便道:“好歹师兄妹一场,当年师兄他对我也是很照顾的,我去寻些钱财给他送过去。”
谢满棠并不阻止,等她走到他身边时才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我已经替你给了,尽够他一家子人过日子的,你若再寻了送去,岂不是穿帮了?”
正文 第449章 老女人
谢满棠的手宽厚而温暖,常年握刀和笔的指尖和指腹微带着糙意,却让人格外安心和依恋。安怡毫不怀疑,只要他愿意,这双手就能牢牢地将她护在身后,就能替她撑住即将塌下来的天。或许这只是一种完美的理想,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只要他肯,只要他乐意。
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安怡反握住谢满棠的手,踮起脚十分认真地用空闲着的那只手把他肩头上的雪花拂尽。
谢满棠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仿佛春日里最娇嫩的花蕊一样惹人怜爱,他有些迷惑地想,她到底做了什么呢,为什么就能这样让他不舍?难道是从她第一次让他恨得牙痒痒开始的?能让他这么看不惯的人可真是不多,她算头一个。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安怡突然想起这句话来,迅速地给了谢满棠一个柔软的拥抱又迅速松开手,仰望着他低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你怎么谢我?”危机暂时解除,谢满棠很想抖索一下,话说安怡很久没有狗腿地抱他大腿了。
“你想要我怎么谢你?”安怡看着他微笑。谢谢上天让我在最落魄的时候遇到你,谢谢你这样的待我。哪怕就是将来不能真正在一起,哪怕就是将来你最终选择离我而去,也要谢谢今日的你这样如珠似宝地待我,我亦不会有怨言。
谢满棠抬头就看到叩真子的灵位,仿佛看到那个放荡不羁的女道士正高踞案上啃着鸡腿,喝着烧酒,大大咧咧地嘲笑他,于是恶寒:“这里不是地方,你晚上来书房找我,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怎么谢我。”
“我娘和我一起住,她夜里觉轻,盯得紧。”安怡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半夜私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两人都是发乎情止乎礼,除了那次在国公府中因为生气在水里打架,一不小心就闹过了头的那一次之外。
听到这别有意味的解释,谢满棠心神一荡,赶快刹住了,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要你做什么?我有那么无耻吗?啧,看不出来,你的想法还挺多的。”虽然很想吃,但吃相一定要优雅,不然因为一时忍耐不住而丢了丑,岂不是要让人笑话?吃得也不尽兴。所以一定要留到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摆好杯盘碗盏和美酒佐餐,细细地吃,慢慢地品,如此才能尽兴。
合着他高风亮节,她就厚颜无耻,安怡又羞又恼,对上谢满棠亮闪闪的眼睛,知道他故意给她难堪,故意想要展示他对她有多重要,或者说,他就是想听她说,她对他很有想法。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就是想听好话吗?好话是最容易的了,何况他也真值得她对着他滔滔不绝地说好话。
安怡深呼吸,大方地对上谢满棠的眼神,一直看到他的眼睛里去,微笑着甜甜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从前师叔祖跟我说,善始善终我就会有福气,原来我的福气就是遇到你。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我何德何能,怎么就遇到了你这样好的人?也难怪那些人要嫉妒我了。”
这个女人的口风一直很紧,她可从来没有这样直白地说过她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