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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娃娃脸说了话:“看她这样子只怕也没经过这样大的事,不如……”
美男抚抚袍袖,在屋里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来,架起两条长腿,冷淡地道:“她不行,就叫她师父来弄!”
!安怡顿时满头大汗,她这么辛苦地受煎熬那是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着别被人一锅端了么,这下倒好,还是逃不脱这个命运?她一咬牙,抢上前去立在美男面前朗声道:“谁说我不行?我当然行,只是我要烈酒净手,还要许多的药,你们有吗?”
娃娃脸低声道:“小姑娘,你年纪小,不要乱夸海口。”又转身同美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美男鄙夷地冷笑:“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个玩意儿?只会干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就是心狠手辣的活死人?”
娃娃脸十分羞窘,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您又何必惊动这么多人……她撞上已是迫不得已……”
美男不容置疑:“我自有分寸,去把人叫起来。”
“别,我会,我都能做!”安怡大急,抢上前去扯住娃娃脸的袖子,低声哀求:“哥哥,求您不要叫我师父。”
娃娃脸轻而易举地将她的手掰开,给了她一个笑脸:“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哪个坏人会承认自己是坏人?即便不是坏人,肯定也是做了不想给人知道的事情,那也得灭口啊。安怡觉着娃娃脸的笑容里透着一股子心虚,索性转头去求冷脸美人:“这位公子,我真的能治伤……”
“就凭你下错了针又拔出来重新刺?就凭你白嘴白脸,几次忍住才没吐?你是蠢货不假,我却没蠢到能让你随便拿我手下之人练手脚。所以你师父全是你学艺不精拖累的。”美男的声音十分清越,仿若清泉美玉相击之声,闻之悦耳悦心,表情却十分欠揍,整一个目中无人。
安怡这才知道之前她的所有动作都落在了别人眼里,心知糊弄不得,便破罐子破摔,收了哀求之态,朗声道:“我下错了针又如何?最终我是做到了止血止痛。我白嘴白脸也不奇怪,谁日常能见到这么重的伤?我不是也没吐出来?给我针线时间,我照样能做!”她看了眼美男,见他并没有因为她一连串的反问而生气,胆子便又大了几分:“我是运气不好,刚好撞上这么件事儿,我师父他们却不该被拖累。”
美男终于肯撩起眼皮正视她了:“你师父和师兄平日待你极好?”
安怡满脸真切之情:“当然啊,师父和师兄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们,我早就死啦,平日又对我多有照顾,我帮不了他们也就算了,怎能再拖累他们?”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美男却半点都不感动,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头照旧吩咐娃娃脸:“快去!”
娃娃脸向安怡表示无奈,快速退出去喊人。安怡无力阻止,也不敢大声喊叫,只能深深诅咒这冷脸不会笑、心和衣服一样黑的男人将来遇上和她一样的事儿最得意时突然自云端跌落,再死不瞑目最好了。正骂得痛快时,美男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朝她扫了过来,讥讽道:“不自量力。”
安怡道:“什么不自量力?”
“你再敢骂我一句,我便敲掉你一颗牙齿。”美男瞪了眼奉茶上来的手下,斥道:“伤了这么多人,你们认为我能吃得下?”
不是杀他们灭口么?安怡眨眨眼:“只是敲牙齿么?”
“不然你以为呢?”美男再次用看小虫子的轻蔑目光扫了她一眼,不屑地转过头去。
只要不用死就好,安怡朝他粲然一笑,露出一排八颗珍珠般白净整齐的牙齿,觉着这人的心其实也没他的衣服那么黑,不怪能为着马车压了个包袱就随手扔五两银子息事宁人。
美男却似是觉着她这笑容太过刺眼一样的,撇开眼讥讽手下:“都傻了吧?还要我逐个招呼你们治伤?”
于是一群男人在安怡面前默默排起了队,又有人去询问安怡都需要些什么。安怡安排完毕,却又听美男在一旁淡淡地道:“错一针就砍一个手指。”
安怡手一抖,随即又稳了下来。
正文 第39章 美人姓谢
片刻后,吴菁和陈知善被人领了进来,安怡正想提醒二人,就见美男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安怡明白,这是警告她不许多话不许多事,不然麻烦难逃。
安怡也不知道娃娃脸去叫吴菁时是怎么说的,万一对方找的借口合情合理,那她多嘴反倒是招祸。再看吴菁冷静沉着而不失警惕,猜着吴菁大致有数,索性闭口不言。
美男一双美目在吴菁脸上打了个转,唇边露出一丝细微到几乎不可见的笑意,那笑意狡诈如狐狸。安怡还要再细看时,美男居然起身客客气气地对着吴菁抱拳行了一礼,道:“这边城百姓民风彪悍,三言两句不合意便拔刀相向,匆忙间也寻不得跌打外伤大夫,倒是给吴大夫添麻烦了。”
这么多的人,深更半夜伤成这模样,真的只是寻常生气斗殴?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骗不过,吴菁却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模样,叹道:“我才从京城来的那几年也不习惯,住的久了才觉着其实民风倒也朴实。”
“吴大夫也是京城人氏?难怪听你口音熟悉。”美男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惊喜,示意手下端水上前伺候吴菁净手,又引吴菁至那二死一伤的三人面前,彬彬有礼地道:“还请吴大夫尽力施以援手,他们家中也有妻儿老小……”
人和人的差别不要那么大!安怡在一旁看得没脾气,对着她就是横眉冷对,鄙夷加不屑,对上吴菁就这般客气。感叹间,吴菁直接宣判那已死二人的确再不可复生,又大方赞了安怡给那腹伤患者的止痛止血针行得不错,招呼安怡过来帮忙。
“师父……”趁着周围人没注意,安怡想要提醒并表达自己的内疚之情,才开得口,吴菁就严厉地横了她一眼,安怡只好沉默地观摩吴菁如何轻巧利落地把伤者流出腹腔外的肠子收回去。
只要胆子够大,对人体构造足够熟悉,原来也不太难,日后多找机会勤加练习就对了。安怡心里有了谱,就动了另一个心思,拿着针线在一旁跃跃欲试:“师父,让我来?”说来也怪,她之前看着这花花绿绿的一堆着实觉得有些不适,但不适褪去后便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自心底升起,手痒心痒,促使着她上前去缝合伤口。
吴菁看到她眼里流露出的亮光,会心一笑便把位置让给了她,自己只在一旁指点。安怡手起针落,又狠又准,待到打完活结留好线头,她才觉着手臂又痛又酸,抬头一瞧,只见旁边站了好几个汉子,人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目光看着她,便有些心虚地起身借着洗手躲在角落里,只怕给人看出来她手脚生疏,从而不饶她师徒几人。
幸亏众人也不过是表达了一番诸如“人不可貌相,年纪小小,却如此下得去手”之类的话也就散了,安怡轻出了口气,转过去和陈知善继续给其他伤者清洗缝合伤口。经她计算,这群人总共是十六个,除了那刻薄不会笑的美男之外,几乎人人都挂了彩,不过伤重伤轻而已。
处理完最后一个伤者,陈知善瞅空小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安怡摇头不语,先去看美男,只见美男和吴菁站在窗边低声交谈,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突然,吴菁转过头来道:“安怡,把你那五爪金龙拿出来,谢公子要用。”
五爪金龙乃是治疗外伤止血消炎的圣药,伤了这么多人,又有重伤员,肯定是急需的,但现下祸福不知,死生难料,总不能再白白地把财货一起填进去吧?安怡不愿拿出来便宜这群人,便眼巴巴地看着吴菁不说话。
吴菁如何不知她的想法?认真道:“谢公子他们不是坏人,你把药拿出来他不会亏待你的,听话。”
安怡又转眸去看美男,心道原来他姓谢,这是国姓呢,想必是宗室子弟,不怪得那娃娃脸称他为贵人,周家这样奉承于他,人又这样傲气。那他来这里所做的事情肯定不得了,心里就多了几分寒意。
谢美人见她还是不说话,唇边便又露出几分嘲讽之意,淡淡地道:“老七,给她!”
那娃娃脸笑嘻嘻地走过来,将一叠银票递给安怡:“响当当的裕盛银庄出的银票,全国通兑,八张五十两的银票,共计四百两。”
这四百两银子是安家好几年的收入,安怡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接过银票点清数目,对这价钱还算满意,当下就笑得谄媚了几分:“我这就去取来。”
“老七,你去帮忙。”谢美人看到她的态度变化,脸上的不屑就更明显了,安怡只装没看见五爪金龙是她的东西,想要就拿钱来换,走遍天下都是这个理,难道他认为她应该分文不取白白给他才叫豪爽义气?陈知善说得没错,这人就是欠揍。
谢美人很可恶,娃娃脸却是很不错,笑嘻嘻地陪着安怡出了门,又提醒她:“仔细脚下。”
安怡低头一瞧,原本干燥的地上这会儿满是水渍,远处角落里还有两三个人在埋头清扫,显然是为了冲洗干净之前滴在地上的血迹,难为他们居然没弄出声响来,显见是早就做熟了的。这样的作派,不能不让人紧张害怕。
“我叫柳七。”娃娃脸笑眯眯地扫了安怡一眼,和气地道:“我听你口音也是京城人氏,不知可和京中安氏熟识?”
“那是我本家。”安怡没有刻意隐瞒。正常情况下,被灭口的对象多数都是没背景、死后无人关注追究之人;而有背景、有关注的人则通常不会被下手。安怡觉得,她提供出来的这个背景不大不小,刚好让对方有所忌惮却又不是太忌惮,对于保住她们师徒的性命应当是有一定积极作用的。
果然柳七的笑容里就带了几分谨慎和疑问:“令尊是?”
安怡偏不和他说,欲言又止地道:“他不许我说的。”
柳七也就不再多言,紧跟着她挤进房去,笑道:“药在哪里?也让我见识见识这传说中的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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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出尔反尔
说来说去还是不放心。安怡识破柳七意图,也不点破,取出那株犹带鲜活的五爪金龙递过去:“给你。全须全尾的。”
柳七小心谨慎地将药材放在灯光下仔细看过闻过,望着安怡又一笑:“这药卖相真不错,从哪儿弄来的?我看还是活的。”
还说没见识过这药,这样儿是没见过的么?安怡笑得甜甜的:“我前几日才和我周家叔父从青龙山中挖来的,人人都羡慕我运气好。要我说,其实是你们运气好才是,寻常人哪有这个福分,才受了伤就遇上了自备良药的良医。”
柳七果然多问了一句:“你周家叔父?怎不见与你们一处?”
安怡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啊,回抚宁卫去了,说是过后日来和我分卖药的钱。我们都穷着呢,等着卖了药还债。”她打的主意是,若京城安家这个名头不够保险,那也还有一个近距离的周金刚可以借用一下。
“他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和你分。”柳七不知听懂她的意思没有,面上半点波澜都没有,反倒俏皮地朝她挤挤眼,意味深长地道:“你也别心疼这药,好人一般都有好报的。”
安怡想当然地就把这句话当做是一个承诺关于她们师徒是否会被灭口的承诺。于是她那颗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