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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去的嬷嬷当然不止是帮着教导孩子们的规矩,更象征着嫡长规矩,去了王府听谁的向着谁呢,当然是要听蜀王妃的。披着皇后的皮,其实就是一把针对蜀王侧妃的刀。
之前梁皇后都没回话,高尚仪就更不会表态了,圆滑地笑着照旧不露声色地把东西重新塞了回去:“我会把王妃的话转告娘娘的。”说着看了一下天色:“娘娘该服药了。”
蜀王妃就带着众人起身告辞:“多谢娘娘赐宴。”
一个宫女走出来传话:“娘娘头疼,请蜀王妃自行离去即可。”又送出赏赐之物,多数非金即玉,唯有朱侧妃得的赏赐最特别,平淡无奇的一枝银簪子,普通如街边寻常妇人所戴。
即便梁皇后久病不爱打扮,但安怡相信,要在这宫中找出这样一枝簪子委实不易。不过是为了敲打朱侧妃严守妾室之礼,不得嚣张无礼,乱了嫡庶罢了。
蜀王妃又心满意足地笑了,真心实意地在殿外给皇后磕了几个头才带着众人离去。
安怡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光,软绵绵地趴在几案上不想起身。
高尚仪人精一样的,焉能看不出她不对劲,却不追问,乃笑道:“小安你个没用的,三杯果子酒就把你喝成这个样子。”转头叫个小宫女来:“把安姑娘扶回房去好生伺候。”
安怡回到房里便紧紧闭上了眼,只盼着能一觉睡过去,醒来后一切都成了梦才好。怎奈一闭上眼便是蜀王侧妃朱氏的音容相貌和举止,翻过身就又想起小时候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温柔哄拍的往事,再一想,就又想起了母亲留给她的那份丰厚嫁妆。
我不稀罕,这世间的财宝再多也抵不过一份真诚的关心和爱护。我不稀罕,你何苦把我带来这苦难的人世间!安怡泪如泉涌,用力把枕头扔出去,死死咬住被子,不让哽咽声漏出去一星半点。
高尚仪安静地站在门外听了片刻,招手叫外头的小宫女跟她走出去:“小安大夫累了,你们别去吵她。她若醒了,好生伺候,再来禀我一声。”
吩咐完了,沉着地走进正殿。梁皇后半躺在床上听宫人念书,见她进来,便挥手示意宫人停下,笑道:“蜀王妃去贵妃那里了吧?”
高尚仪表示默认,然后说起安怡来:“小安似是为了脸上的伤很不快活,婢子就自作主张,让她歇着去了。”
梁皇后并不认同:“棠国公并不是肤浅之辈,她也是个有法子的。她不快活,应当是为了旁的事吧。”
正文 第272章 往事
安怡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竭,再三告诉自己,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事实证明并没有谁离不开谁,她在乎的不过是心中残存的那个美好的形象轰然倒塌,她在乎的不过是又失去了一件美丽珍贵的宝贝。
但她的头越来越疼,脑子越来越清醒,她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不把有些事情弄清楚,那么她今夜一定睡不着。安怡翻身坐起,就着冷水给自己梳了头,再拿了一块银子给伺候的小宫女。
没多会儿,小宫女便拎着一壶热茶并两碟子热腾腾的精致糕点走了进来。安怡带上东西,笑吟吟地敲响了高尚仪的门:“睡不着,寻你说说话。”
高尚仪见着她的笑脸,不由有些意外,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坐下:“娘娘才睡下,我正想着收拾干净了就去瞧瞧你呢,你就来了。”
闲话片刻,安怡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了蜀王妃的身上:“蜀王妃真是有心,离京这么多年,难为对京中人家的事情记得这样的清。比我还要知道我们本家的事,我几次差点接不上话。”
高尚仪不置可否:“她么,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安家。”却是不想再继续说下去,转脸说起了其他事情。
安怡没有心思与她周旋,干脆直截了当地道:“明明白白地说了吧,我觉着蜀王妃与蜀王侧妃都有些奇怪。您若知道其中缘由还请告诉我,若是不方便或是不知道,那我另想法子。”
高尚仪一笑:“你若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这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知道的人都不好说。蜀王侧妃原先并不是姓朱的,而是姓王,她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她的父亲乃是文渊阁大学士王昌立,她早前,是嫁给安侯府老侯爷的幼子安保凤的。”
这些安怡都已经知道,并不用细说。只为了不让高尚仪生疑,耐着性子表示惊讶:“可是我那三婶娘是病故了的。”
“对外当然是要称病故的,不然几家人的脸面往哪里搁?所以朱侧妃就连父母给的姓名都丢了,只能姓朱,做一个没有父母亲族的侧妃。”
高尚仪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娓娓道来:“还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蜀王曾跟随王大学士读了几年的书,也不知怎么,就认识了大学士的独女。本来两情相悦的事情,又是家世相当,不过很简单的一桩婚事,请旨即可。
但当时有个韦庶人,又怎会乐意看到已经成年的皇子娶到名门望族的女儿呢?肯定要横加干涉。于是王大小姐就成了安首辅幼子的妻子,哪怕就是这个男人才学本领根本不足与她般配,事情也还是成了。”
高尚仪笑道:“小安,你别怪我说你亲族的不是,当时大家私下里都在感叹,真是便宜了安保凤。当然,感叹得更多是韦庶人媚上祸国,堂堂皇子居然被棒打鸳鸯。”
安怡苦涩一笑。她当然不能怪别人瞧不起安保凤,因为她这位父亲就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眼高手低之辈。她在他的漠视和憎恶中长大,又在他的漠视和厌憎中静悄悄的死去。论起来,她最恨的人是张欣和田均,次一等憎恨的人是继母田氏,最不愿意见到的却是安保凤,所以她入京至今,有意无意间就没见过他一次。
“王家因为觉得对不起女儿,给女儿的陪嫁就很丰厚,王大小姐出嫁时真是十里红妆。后来么,蜀王一直不曾婚配,王大小姐也只得一个女儿,就是今日蜀王妃反复提起的安九小姐了……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二人一直藕断丝连,事情败露,退无可退只好连夜奔逃,诈死埋名;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一年的冬天,两个人在狮子山偶然相遇,旧情重燃,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就有了后头的事。
安三夫人暴病身亡,蜀王府里则多了位姓朱的美人。来历不明的女子,当然是做不得皇家媳妇的,因此先皇便给蜀王选了一名敦厚温柔的女子做正妃,姓朱的美人也得了侧妃的封号。但到底是牵扯到了这么多人,又不光彩,蜀王只能在大婚后就带着妻妾去了封地。一去多年,若不是今年圣上突然想起他来,终老蜀地也是有的。”
高尚仪眼里情不自禁地流露出几分羡慕来:“虽说朱侧妃只为一己私情便抛夫弃子,背弃父母亲族姓名,放着好好儿的正妻不做,宁愿委身为妾的行径着实不妥,但谁提起她来,也要赞她一声好容貌,更要叹息一声蜀王殿下好痴情的。”
他们情根深种,他们各种不得已,他们不在一起就会死,安怡都理解,可是谁会记得起,还有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在一夕之间便失去了母亲,接着又失去了父亲和祖母家人的喜爱,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阴冷的院子里,苦闷地看着四方形的天空?如果不是有祖父的体贴疼爱,她只怕和过街的老鼠差不多吧?
其实也差不多,姐妹们不和她交往是因为她有这样的娘,她们觉得她会带坏了她们的名声,祖母不乐意见她是因为看到她就想起了耻辱,不许她出门是因为怕亲族好友见到她就想起这件不光彩的事。可是,她何其无辜,她身上流的是安家的血,他们不该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样死去而无动于衷。
安怡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心里空得犹如被人生生挖了一块。她一定要问问那个人,为什么?
“小安你这是怎么了?别吓我啊。”高尚仪连忙拿帕子给安怡拭泪,着急地道:“小祖宗,快收了泪,叫人看了去可不是耍处。”
安怡边流泪边不好意思地笑:“我是想着,那位安九小姐真是可怜,生母如此,她在家里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
高尚仪见她渐渐止住泪了,便松了口气:“你呀,还真是菩萨心肠。肯定是要受委屈的,但谁叫她遇着这样的娘呢?阿弥陀佛,快别说这个了,咱们一起去瞧瞧娘娘罢。”
安怡梳洗好了,与高尚仪一前一后往正殿而去,忽听已经落钥的宫门被人从外激烈地拍响,拍门声夹杂着宫人急促惊恐的声音:“皇后娘娘救命!”
正文 第273章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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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怡与高尚仪顿时面面相觑,这样的情形太诡异了。
虽说梁皇后近来发了一回威,但执掌六宫的还是莫贵妃,莫贵妃一直都还做得不错。且人人都知道梁皇后已经病重,并不会轻易来打扰皇后,更何况是深夜求救?
二人立即快步出了房门,正殿那边已经亮起灯火,坤宁宫总管太监蒋久新已经带人打着灯笼快步赶出来,前去一探究竟。高尚仪便问:“娘娘跟前是谁伺候着的?可惊动了?”
蒋久新道:“是翠姑姑守着的。娘娘还算睡得实沉。”
说话间,前去问话的宫人已经回来:“是景仁宫的金姑姑,说是六皇子突发疾病,等不及去求贵妃娘娘宣召太医,因想到安大夫在此,便来向娘娘求救。”
蒋久新与高尚仪对视了一眼,六皇子突发疾病,景仁宫不去求贵妃,反倒向皇后求助,其实本身也就代表了景仁宫不信任贵妃,生怕贵妃在里头做手脚,害了六皇子性命。于情于理,皇后都该管这事儿,却必然与贵妃对立起来,搅入有子宫妃的纷争之中去,但以皇后现在的状态,顶好就是抽身事外,两不相帮,两不得罪。
可皇嗣乃是国之根本,哪怕就是心里再不以为然,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做出来。蒋久新咳嗽了一声,愁眉苦脸地道:“真叫人为难那,娘娘好容易才睡着呢。”
高尚仪抚摸着腰间香囊上的流苏,踌躇片刻才道:“坤宁宫离景仁宫近,修媛娘娘爱子心切,忘了娘娘病重不能理事也是有的。”眼看向安怡,觉得为难极了,若景仁宫只是单纯向皇后求救也还好推,但人家一来就指名道姓地要求安怡过去,就不好推了,除非皇后病危,安怡必须寸步不离,不然就是明晃晃的见死不救。
可是皇子突发急症,哪里又是那么好医治的?稍微不慎,就要惹上一身腥臊。若是换了其他正经的太医,高尚仪也没这么多的顾虑,但安怡与她相处了这些日子,也算谈得来,再加上还有棠国公的托付……如果安怡因此出事,棠国公一定不会原谅坤宁宫,那么皇后娘娘之前所有的努力就都可能打了水漂。高尚仪为难了。
那边景仁宫的金姑姑迟迟得不到回音,急得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皇后娘娘救命啊!皇后娘娘救命啊!”
安怡明白得很,人这一生中,有些灾难可以躲得过,有些灾难却是明知有险却不得不向虎山行。就算是她不太关注宫中的事,也知道这位六皇子钟灵毓秀,很得皇帝喜爱。且不去管对方究竟为什么会找上她,她只知道如果六皇子在她这个环节出了事,皇帝一定不会放过她和皇后。
安怡牵住高尚仪的袖子,轻声道:“说句僭越的话,这事儿不是咱们能管的,还是禀告皇后娘娘吧。”顿了顿,又道:“我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