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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界。
看着远去的马车,长安叹了口气,只能希望庾老爷子身子够硬朗,能挺过这一关了。
除了办年宴的忙碌,年前还要准备些东西送回京城的国公府,不管人在不在,这份孝道是免不了的,长安跟父亲商量了一番,采买了些澜州的特产,又备了些丝缎锦帛,挑了一张上好的白虎皮,再装上两箱滋补的药材,这便命了人送回京城去,不管沈老夫人喜不喜欢在不在意,总归是一份心意。
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祭灶神,这事紫鸳在一旁帮着办,倒也热热闹闹。
到了腊月二十四便是扫尘,每逢春节来临,家家户户都要打扫环境,清洗各种器具,拆洗被褥窗帘,洒扫六闾庭院,掸拂尘垢蛛网,疏浚明渠暗沟,丫环婆子们干得也卖力,到处都洋溢着干干净净迎新春的欢乐气氛。
接着便贴春联、贴窗花和倒贴“福”字,再挂上浓墨重彩的年画,一切收拾得妥妥当当,充满了喜气,便只待年二十九这夜宾客盈门了,真正的腊月三十还是要全家团圆,可不能将别人给强留着,就算是长公主也是通人情的,所以只把年宴摆在了这腊月二十九。
这宴分前后院摆,自然是男宾女客各自分开了的,长安也就在正房这边张罗忙碌着,累到不行,难得坐上一坐,便听得院子里有小孩在唱道:“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长安不由莞尔一笑,这是民间的过年歌谣,听来还别有一番意味,只是在她安排下便没这么细了,只要把大方面做好了,长公主便不会挑什么错处。
“那是谁的孩子?”
长安透过窗户望了过去,院里有两三个孩子,男孩扎着总角,两个女孩略小些梳着小辫子,三人围着跑着,玩得很是快活。
紫雨也探了探头,低头琢磨了一阵,才道:“怕是伍嫂和祥嫂子家的孩子。”
这伍嫂和祥嫂子的男人都在衙门里当差,长公主他们才到澜州,家中随行的仆役没带多少,便在当地招了些人,有些是买进,有些是雇佣,这伍嫂和祥嫂子俩人便算是雇进来的,也算是给了个方便。
“赏他们些踝子吧,年下也图个喜庆!”
长安挥了挥手,紫雨便笑着走了出去,招来几个小孩,一人分了两个银踝子,又指了指窗户里的长安,几个小孩立马便跪下磕了头,口中道着谢,这才笑嘻嘻地牵着走了。
这过年本就准备了许多个装了银踝子的荷包,难得过年,打赏是必不可少的,这时长安才感叹怎么没将紫云给带了来,若是有这丫头在,装用的荷包定是不会少的,眼下也只得到绣坊里去买,因为赶得仓促,手工精致不了,这布料也差了许多,但用来打赏下人也算是勉强得宜了。
紫鸳转了进来,对着长安一福身,“小姐,厨房里准备的东西都妥当了。”
今儿个请宴是聘了澜州“广悦楼”的主厨来打理,再配合着原本侯府厨娘的菜色,再有紫鸳做个几个京城时兴的小点,长公主已经过目了菜单,很是满意,长安也就照着这般做了。
“辛苦你了。”
长安笑着点了点头,起身道:“如此就回屋里换身衣服吧,眼见着客人便要来了。”
长公主是不可能出面迎客的,这任务自然就落在了长安身上,接下来怕是有得忙了。
未至申时,客人便陆续到了,前院里有白墨宸率队相迎,女眷们直接坐了小轿到二门,再由丫环领了来,长安便在正厅里等着,一一混了个脸熟,便让人领着这些贵妇小姐们去看戏。
戏台是昨日便搭好了的,就在正房的后花园里,花园旁有个精致的圆湖,湖上搭了两层的凉亭,设了桌席茶点酒水,再用夹棉的蓝布帷将三面给围了挡风,角落点了暖炉烤着,倒不觉得有寒意。
坐在亭子里看戏,遥遥望去,戏台上的青衣唱功俱佳,声情并茂地演着一出《二进宫》,戏台旁,梅花开了一丛又一丛,清雅的香气缭绕不散,这样的美景闲情,任谁都要道一声好。
长安只不过陪着一众贵妇坐着看了一会戏,听得又有丫环来报,知是哪位女眷的车架到了,她便起身迎了出去。
自然,能得长安亲迎的除了澜州府辖下的几个知县女眷,再有便是这里的世勋之家,统共也就一个远山伯,一个录阳侯,这两家的爵位这一代也是到头了,听说家道已经开始末落,只维持着表面的风光罢了。
余下的豪门仕绅虽然没发帖子,但却是自发地来拜见长公主与武安侯,长安也没闭门谢客,让丫环领来见见也就罢了。
但眼下来的这一位,她却定是要去亲迎的。
“这位苍卢县令夫人的家世你可打探清楚了?”
长安一边走一边问,这是她前两日交待紫雨的事,今日便要好生会上一会了。
苍卢县令池毅是内鬼一事,长安已经告诉了沈平,只是眼下年节,沈平考虑着也不好多生事端,只派人盯紧了池毅一家,就近日来看,却是没什么异常,他们便更不能轻举妄动了,以免打草惊蛇。
长安也是想着,怕这池毅还没有摸准长公主的脾性,眼下缓一缓也是有可能的,正好借着这次的年宴让自己的妻子打个先头阵。
大家都知道这明面上做官的是武安侯,但最后决策者铁定是长公主,这便是皇室的权威。
“打探清楚了。”
紫雨点了点头,遂附在长安耳边低声说了一通。
原来这池夫人也不是无名小卒,听说她从小便是澜州排得上名号的才女,只是父亲因渎职而致官职被撤,全家人流落他乡下落不明,再回澜州时便嫁给了池毅,成为了县令夫人。
“渎职?”
长安脚步顿住,眉头微微一皱,“可知池夫人的父亲从事何官职,因何被撤?”
“好似是茂良县县丞,具体犯了什么事奴婢也不是很清楚……”
紫雨挠了挠脑袋,颇有些歉然地说道,这事她是尽力去打听了的,虽能知大概边框,但要深究却不易。
“我知你尽力了就好,不用多想。”
长安扫了紫雨一眼,兀自深思,这里面怕是要牵扯些旁枝末节,紫雨查不到,那就换个内部的人去查,她倒有个上好的人选。
“茂良县么……”
长安眉头微微一皱,澜州府算是大府,辖下有五大县三小县,在州府中也算得上是地域广阔人口众多,而这茂良县便是其中五大县之一。
从前犯事的官员之女再重回故地,竟然还能嫁给苍卢县令当正妻,这池夫人莫不是有什么了不起的手段,便是有个过硬的后台了。
长安抿唇一笑,眉头缓缓舒展,或许她已经找到这件事情的切入点了。
长安携着紫雨赶到时,那池夫人已经落轿多时,静静地等在那里,她着一件栗色点金遍地花的灰鼠皮毛袄子,足蹬一双棕红鹿皮的短靴,只那背影便觉得有几分婀娜。
“池夫人。”
长安走近,站定,轻轻地唤了一声。
池夫人转过身来,却是一张年轻的芙蓉粉面,只是面容有些清冷孤傲,眉目间更有一丝显而易见的疏离及淡漠,见着长安,微微曲膝,不急不缓地行了一礼,“沈娘子有礼了。”
即使长安无诰命傍身,那她也是国公府正经的嫡出小姐,武国公的女儿,比起县令夫人,那身份是只高不低的。
“池夫人快请起!”
长安上前两步虚扶一把,池夫人自然便是顺势而起,两双明眸相对,一双含着兴味,一双带着疏离,看起来倒甚是有些怪异。
据长安所知,这池毅也有四五十来岁,前妻生下的嫡子都比如今的池夫人大上几岁,这老夫少妻的组合虽然也是平常,但她总觉得眼前的女子骨子里就有种傲气,若说是她与盗匪合谋,怎么看怎么都不像。
“一见池夫人便觉着有些面善,夫人可莫怪我唐突了。”
长安笑着说道,作势要挽池夫人的手臂,却被她不着痕迹地侧身躲开了,只听她道:“今日应邀而来已是惶恐,小妇不敢高攀。”
虽然说着恭敬的话语,但池夫人那挺直的背脊却带着几分不屈,显然是言不由衷的,长安也只作不知,便让紫雨前面带路,向戏台而去。
一路上长安几次与池夫人说话,她都是言语淡淡,回答了问题便不想多说,有着明显的排斥与警惕,这点倒让长安不意外,或许就算这池夫人不是同谋,那也必定是知晓了几分池毅的行事,对方身份不明性情不明之时,该掖着还是要掖着。
想了想,长安便也不多做计较,再说眼下她最好奇的便是当年的茂良县县丞到底是犯了什么案子,全家人为什么就这样销声匿迹了,还有池夫人的意外归来,这些都是疑点,或许查明了这一切,对最终他们剿灭匪患是有莫大帮助的。
亭子里,许多贵妇人见着长安来到都笑着打招呼,但瞧见她身后的池夫人时,面色微闪,即使有几个勉强打了招呼,也似口不对心,虚应罢了。
这样的情况更是奇怪了,好歹池夫人是县令夫人,怎的在一众女眷中这般的不讨喜呢?
长安压下了心头的疑惑,笑着应对了一阵,便款款落坐,巧的是她坐位的一旁坐着的便是茂良县县令夫人,这位茂良县令连任了六年,是以在池夫人父亲为县丞时便是他的顶头上司。
长安才刚坐下,这位鲁夫人便巴巴地凑了过来,小声道:“沈娘子刚到澜州怕是不知,这位池夫人家世可不怎么好,人也生得高傲,这里大半的女眷都不喜与之来往。”
“喔?这是为何?”
长安挑了挑眉,假装不知地燃起了一丝兴味。
鲁夫人见长安来了兴致,又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池夫人,这才又靠近了一分,低声道:“沈娘子有所不知,当年池夫人他爹还是咱们老爷座下的县丞,只因行事偏颇操守有失,这才被罢了官职,他们全家人都走了,那时的池夫人不过十二岁年纪,当时我看着也是好的,只如今再回到这里,竟是莫明奇妙地做了池大人的续弦,这不说年岁差距老夫少妻,谁知道她图的是个什么?”
话到最后,鲁夫人的语气里明显夹杂着几分不屑,家道中落倒没什么,重要的是有骨气,明明是贪图富贵攀了高枝,眼下却还是一脸傲气,唬谁呢?
“那池夫人嫁了多久,可为池大人生下一儿半女?”
长安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地抚向了腹间,或许女人生了孩子对家的归属感会更强烈些,即使不为男人考虑,也会为孩子着想,怎么着都会为了这个家好……曾经,她也是这般想的。
只是往事不堪回首,长安不由在心中低叹一声。
鲁夫人这才捂唇笑了一声,“池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姬妾美婢又多,哪里能只顾着池夫人,这子嗣就……再说池大人家中早已有嫡子继承家业,想来池夫人生不生也是一样。”
鲁夫人言下之意便是池夫人只是池大人取回家的一个摆设罢了,有个年轻美貌知书达礼的夫人,与各家太太应酬时也拿得出手,恩爱不恩爱不重要,生不出子嗣也不要紧,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