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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这个举手投足落落大方,沉稳淡定如苍柏秋松的女子……真是他的女儿?
“父亲,我……”
长安只觉有口难言,嘴里一片苦涩,她当然听出了父亲话语中的猜疑,可她能说吗?她能将一切告诉自己的父亲吗?他会相信,还是当她疯魔了?
想到这里,长安只觉胸闷难言,泪水便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须臾便打湿了一片衣襟。
“父亲没有怪你的意思,女儿,你别哭!”
长安一哭,沈平立马便手忙脚乱,他是有怀疑没错,但他更疼惜这个女儿,眼见女儿成了泪人,他心里哪里还能计较许多,忙不迭地哄着,又递上了自己的汗巾给长安抹泪。
长安嘤嘤地哭了一阵,有时候觉得这样的秘密压在身上,颇让她喘不过气来,也许她还不够坚强,不能独立支撑起那隐秘难言的苦楚。
泪眼中望向父亲焦急担忧的脸孔,长安心中自然是暖的,但脑海中却是犹豫不决,接下来到了澜州她势必还会提醒父亲密切留意苍卢县令的一举一动,这样才能尽早将盗匪一网打尽,但若事实成真,到时候父亲同样会生猜疑,她又要怎么解释呢?
难道全凭这一通哭泣搪塞过去?
只是疑问始终存在,不会因为暂时的妥协而放下,只怕这个雪团还会越滚越大,到时候会不会造成父女离心的境地……长安不敢想像。
可与父亲说出这一切,他会相信吗?
长安脑中思绪翻转,很快便做了决断,父亲爱护她,也是她在这世间上最亲近的人,若是连他都不能包容她相信她,那么这世间上怕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她可以信任的人了。
思及此,长安收了眼泪,敛了情绪,在沈平关切的目光中沉默半晌,再抬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清明。
将手中湿濡的汗巾紧了紧,长安神色凝重,缓缓开口道:“父亲,若女儿说前世的一切我都曾真切地经历过,不管是在梦中也好,现实也罢,如今你们所过的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世走过的路,你相信吗?”
当然,长安的话中是有隐瞒的,历史已经改变,至少从她与陈玉涛和离开始,她所走的路便与前世不同了。
沈平也一样,此刻的他应该还在国公府里,而不是随着长公主一行南下澜州。
但长安这样说却是安沈平的心,若不说她知道前因后果,怎么能保证此行无忧呢?
“这……这怎么可能?”
沈平一脸震惊,心中却是惊疑不定,回想前段日子发生的事情,他却又不敢一口否定,若是女儿真能知前尘过往,那这一切……
“是真的。”
长安眸中又蓄起了泪水,却是忍着不让它落下,坚定地点了点头,“父亲,前世经历的种种令我痛彻心扉,我如何能忘?怎么敢忘?那一笔笔的血债,那一堆堆的白骨,只要我闭上眼睛,便好似能听到那万里孤坟上凄凉的呜鸣,女儿不敢忘啊!”
“女儿……”
长安的肩膀不停颤动着,隐忍的泪水终于簌簌而落,沈平扶住她的双肩,想劝,却也不知道如何劝起。
长安话语中的血泪让他震惊不已,难道前世出了什么大祸?
“父亲,一切都从我的婚姻开始……”
已经起了头,长安断不能停在这里,她怕下次自己再没有这样的勇气向父亲坦白一切。
一切始于她与陈玉涛的婚姻,她也希望终止于这一场婚姻,以后的路或许已经就此改写,但只要大致方向不变,她到底能够知道未来的路要如何去走。
蜡烛在烛台里眼看就要燃尽,温热的烛泪绕着烛台滴落在方桌上,火星啪嗤一闪,打破了沈平久久怔忡的神情。
看着长安红肿的双眸,沈平心中一痛,一把握住女儿的手,沉重道:“女儿,你受苦了!”
沈平怎么也没想到,这求来的赐婚竟然会为沈家的覆灭埋下那样沉重的伏笔,一门两国公的荣耀,竟然这样生生葬送,万里孤坟无人问津,而他与长子不仅葬身战场,还被诬陷了叛国之罪。
这样大的信息量倏地灌进了脑子里,沈平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接受,可看长安的神情模样,这一切也不可能是她凭空捏造。
那么,走出和离的第一步,便是她想要改变命运的开始吗?
怪不得,她那么义无反顾,怪不得,她敢那般勇往直前!
只要摆脱了与陈家人纠缠的命运,未来才会存在变数,沈家的血腥与惨烈便有很大的可能再不会发生!
长安吸了吸鼻子,顺势依在父亲肩头,哽咽道:“只要沈家不再重复以往的路,那么女儿就算吃再多的苦都甘之如饴。”
“好孩子!”
沈平感叹似地拍着长安的背,半晌,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女儿,你说长公主一家会平安到达澜州,将来也会在此地兴旺起来,那是不是你最初劝父亲站在长公主一边时,已经明了了最后朝堂的局势归属……”
沈平话到这里难免一惊,也就是说最后继承大统的是皇后的嫡子,他们沈家到底是站对了方阵……
“父亲,这……”
长安有些欲言又止,虽然能够洞破先机对一切有利,但她又怕话说多了,反倒会影响最后的结局,命运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关键还要看人的努力。
她如今便走出了这一步,打破了前世的宿命,未来还会有什么变数和波澜,此刻她也说不清。
“我知道我知道,父亲不再问了!”
沈平笑着摆了摆手,虽然这一切匪夷所思,但长安愿意告诉他,必定是全心地信赖他,若是真如长安所说,眼下着手改变,再做出努力,相信沈家的未来还是有希望的。
再说陈玉涛那个畜生,竟然有这般狠辣的心肠,非要置沈氏满门尽斩,若不是为了长安,他当初便不怎么看得上陈玉涛,这样的心术不正,这样的心思歹毒,根本配不上他女儿,想来这样的人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真是枉费了那状元的名头。
看来今后对这个小人,他要多加提防了。
一切说通之后,长安顿觉一身轻松,这压在身上的重担再不是她一个人扛了,父亲的巨臂能为她撑起整个天空。
父女俩相视一笑,从来没有的默契与交融让父女的感情又更进了一步。
略一思虑,沈平又语重心长地道:“或许也是你福缘深厚才能窥得天机,这番话你再不能同其他人讲了,知道吗?”
“女儿省得。”
长安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不知不觉两父女竟然谈了一宿,沈平呼出一口长气,竟然长公主一家人最后是平安的,那么这趟行船想来是有惊无险,他只要多加留意,应该便能安然度过了。
从前他是一门心思听爱妻王氏的话,如今听女儿的也不错,只要两个孩子能一世安好,他便再无所求。
心情放松之下,沈平倒是忽略了一点,前一世长公主一行下澜州可没他们父女陪同,或许最后的结果能保持不变,但这过程中怕是要多生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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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水祸来袭,惊险一刻!
长安也是一宿没合眼,但心情却是倍感轻松,天亮前窝在被子里小眯了一会儿,再起床时精神头看着还是不错,只是眼眶有些微肿,想来是昨夜哭得太多了。
紫鸳煮了鸡蛋剥了壳,再用细棉布给包着,轻轻地在长安眼皮上滚动着,嘴里却低声道:“小姐昨晚不是与老爷叙旧来着,怎么反倒弄哭了自己?”
紫鸳在舱外守了前半夜,后半夜是紫雨来替的她,迷迷糊糊地睡醒后再过来一伺候,长安的眼已经肿成了樱桃,船上也没预备的有冰块,只能用鸡蛋代替。
长安顶着这副模样可不敢出现在长公主面前,连庾十四娘早间里过来探望也被她给推了,实在是这样子不好多做解释。
“咱们的船是不是快驶进渠江了?”
长安没有回答紫鸳的问题,反倒向舱口探了探头。
据庾维肖所说,他们就是夜宿渠江被水盗给瞄上的,过了渠江再至渭河,不出三日就应该能够达到澜州。
到时候他们在那里下船,再看庾十四娘叔侄到底是要重新租船回颖川,还是另想他法,无论如何,相信瞧在庾家的面子上,能给予的帮助长公主也绝对不会吝啬的。
“还早呢!”
紫鸳摇了摇头,眉宇盛着一抹忧愁,“怕是黄昏之前能到,刚才我过夹板听到两个船邦子在那里嘀咕,说是要彻夜开船驶过渠江,晚上都不歇息呢!”
彻夜开船,可是存在着一定的危险系数,不说视野不佳有可能会撞上夜里停泊歇息的船只,若是遇到暗礁急流的又怎么办?
明明是一趟好端端的旅行,却偏生遇到这种事端,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
长安微一思忖,便知道这一定是父亲的保守做法,天灾虽难躲,但人祸却易逢,当然是尽可能地避开这片水域,别遭了那拨水盗的道才好。
只是夜里行船有一定的危险,这些父亲应该都考虑进去了吧。
“咱们晚上谨慎些吧。”
长安眉目一凝,缓缓地点了点头。
今晚,恐怕对于船上的众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
各人的用餐照旧是在自己的船舱中进行,船上本就多有不便,再聚餐一块也不太现实,只是大家胃口都不是很好,随意地用了一些便觉着饱了。
晚膳后,庾十四娘来到房中与长安叙话,想来再至他们遇难之地,心情也是有些紧张,虽然说了许多话,可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
长安不由握住了庾十四娘的手,才惊觉她指间竟然都是冰凉的,不由安慰道:“庾姑娘不用紧张,如今咱们跟着两船官兵,还有我父亲坐阵,定是无大碍的。”
或许这才是一个十四岁少女该有的心态,会焦灼会不安,会紧张会害怕,哪里像她前世一般,经历得太多看得太多,反倒有了几分超出年龄的淡定与沉稳。
丹儿也在一旁劝道:“小姐莫担忧,这次有武国公大人坐阵,那些宵小定不敢出现!”
“希望如此!”
庾十四娘的神情看着仍然不是太好,长安在一旁安慰了一两句,也就由得她自己待着了。
“什么水盗这般厉害,就像夺了人的魂一般?”
紫雨抱胸倚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道。
紫鸳却是瞥了她一眼,暗嗔一声,“你真以为谁都像你有一身武艺傍身?那可是官家的千金小姐……”
紫鸳转头看了一眼庾十四娘那方,见她盯着烛火,神情有些怔忡,这才小声道:“我听丹儿无意间提起,那日水盗一下上了他们的船,真是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为保贞洁,她与小姐最后不得已跳了船,这才上了小沙船……想来求生不易,如今有几分惶惑也属正常。”
长安在一旁听得暗暗摇了摇头,恐怕这批水盗不除,庾十四娘心中难安,长此以往怕是会成了抹不掉的阴影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众人的目光不由转向了舱门,神情都是一紧,难不成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