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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呢,这些年总是沉陷在前一世的噩梦里。
她不如郑晗。
素妍咬了咬唇:“我的免死金牌不能卖,但我可以入宫设法为你求情。三千五百万两银子就为了救五个人……”这可谓是有史以来最高的天价。
“这是我全部的家当。”
“只是阿晗,这样做当真值得么?”
“我只想此生无愧于心。”郑晗简短地一句话,起身行礼,“一切就有劳素妍了,我在郑府等候你的回话。只要能救他们一家,我愿散尽所有家财。”
这样的一个女子,愿意倾尽所有去救一个曾经爱过,现下已经放手的男人。
红尘之中自有情义在,亦有大爱在。
宇文辕今生得遇郑晗何其有幸!
送走郑晗,素妍小坐片刻,令白莺寻出入宫令牌,又着人准备车辇。
郑晗一定很着急,昨晚回皇城,立马递了拜帖,今儿一早就来拜见,定是心急如焚,她若真是郑晗的朋友,就得早早入宫。
*
八月末的御花园,金桂飘香,秋菊婀娜,虽无阳春的百花盛开,却自有一种秋华风姿。
素妍着一袭葱黄色宫袍,袍上绣着海棠花,行止之间如千万朵海棠盛开。
康宁宫,芸芳笑禀道:“安西郡主新得了几样海货,特意送海货入宫孝敬太后与皇后。这不,送了一些到康宁宫来。”
太后立时来了精神,“还是前几日中秋节上见过她,有些日子没见了。回头传她过来叙话。”
得了好东西就送来,就凭她的这份心就让人觉得温暖。
凤仪宫的杨云屏也得了一些,听说素妍入宫,也欢喜起来,遣了雪雁去宫外候着。
素妍见罢了礼,杨云屏赐了座儿,彼此寒喧了几句。
杨云屏斥退左右,只留了心腹宫女,“今儿怎么有空了?本宫可不信,你是专为本宫和太后送新鲜海货来的。”
素妍吃吃笑了起来。“二姐可听说过郑晗此人?”
杨云屏翘着漂亮的兰花指,几年下来,她越发有了皇后的威仪,“郑晗不是你朋友么?”
素妍低头。神色凝重,“她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这等大度、风范,只怕要羞煞天下的男儿。她今儿来找我了,求我帮忙周圜救出淮阳王夫妇并宇文辕一家三口。”
杨云屏面含嗔怪,“你又不是不知道,但凡办案的几员重臣,旁的臣子都不许议论此事。”
言下之意要素妍回避。
素妍微微蹙眉,转而一舒,“郑晗愿舍弃所有家财救出这五人。”
一侧的朱雀心头一紧。轻声道:“皇后娘娘,此女奴婢听说过,说是天下出名的富贾之一,只怕家财不下一千万两银子。”
素妍更正道:“家财三千万两银子!”
杨云屏凤颜转惊,连眼睛都大了两分。“舍千万两银子就为了救五个人?”
素妍点头。
杨云屏不知可否,扭头看着雪雁,又瞧瞧朱雀,最后目光停落在奉茶递水的翠鹂身上,翠鹂欠身道:“皇后娘娘,奴婢这就去议政殿传话。”
一介商贾女,居然有这等魄力。舍弃所有就为了救五个人,且是与她无干之人。
素妍又简要地讲了郑晗与宇文辕之间的故事,说了郑晗与易泊公子之间的婚事。
杨云屏摇了摇头:“真是奇了!天下竟有这样的女子,难怪她能与妹妹齐名。”
一个财女,一个才女,前者拥有财富。后者得拥才华。
郑晗是一个重情守诺的女子,就如素妍所说,她的所为能令天下男儿汗颜,就连翠鹂也为之感动,主动代为传话。
“皇上驾到!”
一声高呼。打乱了姐妹二人的谈话。
杨云屏与郑晗移至大殿中央,跪迎皇帝。
新皇迈着八字步,长身而立,俯视着脚下的皇后与素妍,“皇后平身!安西免礼!”
“谢皇上!”
素妍起身,杨云屏令人摆了棋盘,她知素妍不愿与皇帝单独相处,只留了心腹宫女服侍,自己坐在皇帝身侧看他们下棋。
下了几子,皇帝不紧不慢地道:“女商贾要倾尽家财救五个人?”
“是!”素妍又重复了五个要救的人。
“倾尽家财……”还要看他能不能看得上,“一介商贾能有多少银子。”
“纹银三千万两!”
郑晗说的可是三千五百万两,以素妍的判断,应该还有些零头没说,但郑晗是她的朋友,郑晗花了那么多心血才有了今日的家财,她怎能让郑晗一下子舍弃所有,就算郑晗能赚,好歹还得留下一些。
新皇怔了又怔,在他的记忆里,郑晗好像做生意才没几年,而且素妍也曾说过郑晗是当世奇女子,“三千万两?”
“是!”素妍肯定地回答,“只要皇上放过宇文辕一家五口人,郑晗愿向朝廷奉上三千万两银子。”
要是将他们杀了,就得不到这三千万两。
郑晗要的只是保住五个人的命。
三千万两银子买五条人命,一条亦得六百万两银,何况淮阳王妃徐氏、淮安候方氏和一个襁褓中的孩子亦不成什么气候。只是淮阳王和宇文辕让皇帝有些不甘心,可这二人要是失去王爵、候爵,贬为庶人,也不足为患。
皇帝冷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目光相遇,素妍神色未改。
杨云屏佯装出一门心思在棋盘上,却留心着他们的对话。
素妍道:“此等大罪,但凭皇上发落。安西入宫,就是跑腿的,要是皇上应了,国库能入三千万两白银,要是杀了……”她话题一转,“此事于皇上、于朝廷无碍,何不放他们一条生路。”
新皇微眯着双眼,三千万两银子,有三个无干轻重,唯有宇文辕父子有些棘手,一旦贬为庶人,就是寻常百姓,令他们再无反抗朝廷之力,这就是剪除双翼的好法子。“此事且容朕好好想想!”
944 防人
素妍含笑,一心专注在棋艺上,然而她整个人却怔住了,自认她的棋艺不俗,可眼下却已是困局。
宇文轩……
她心下唤着这个名,第一次觉得他的棋路咄咄逼人,进退得宜,她下一步看三步,他却是走一步已看到了后十步,一目兼顾满盘棋局,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一个睿智的皇帝。
新皇带着玩味,等着素妍落子,亦是在等她如何破局。
朱雀低声禀道:“禀皇后娘娘,太后正在康宁宫等安西郡主过去用午膳!”
不能再留素妍下棋了。
素妍裣衽行礼,“皇上、皇后娘娘,臣妇告退!”
新皇盯着棋盘,正琢磨着她如何破局,一子落定,可不就破了,一下子胜负难料,他微眯着眼睛,“皇后随朕陪太后用午膳!”
杨云屏笑道:“安西带了新鲜海货入宫,臣妾特意让御膳房做了皇上爱吃的海参、新鲜鲍鱼羹。”
新皇看似在与杨云屏说话,却是在审视着素妍,“皇后辛苦了!”如今再见,恍若隔世,似比三月时又圆润了不少,面泛微红。
太后见新皇、皇后过来,心情大好,皇后又令人将御膳房备的膳食一并移到康宁宫,几人有说有笑。
用罢午膳,素妍陪太后说了一阵话,新皇颇有些无聊,起身道:“安西之前说的事,朕应允了,会叮嘱陈王、顾力行着办。”
素妍半跪于地,“谢皇上隆恩!”
新皇因着国库无甚银子而忧心,宇文琮起兵造反,牵连出不少世家皇族,国库收没不少金银珠宝,自他登基以来,接二连三的案子倒让国库充盈起来,再有过纹银三千两银,这可不比抄没韩、曹两大世家得来的银子都多。也难怪他会心动。
太后见新皇走远,方问素妍:“是甚事你竟求到皇上那儿了?”
素妍答:“有人出了三千万两白银要买五个人的命,求到我那儿,我只好入宫请皇上示下。”又将此事简要的说了一番。
太后一听。五个人里只宇文辕、淮阳王是重犯,私通叛贼、判党案原就不是轻罪,杀了亦就杀了,但这么高的天价还是第一次听说。
素妍又坐陪了一阵,见太后乏了,方与杨云屏告退出来。
寻芳斋的玉嫔,又有储秀宫的江宝应先后得到消息,听说素妍入宫拜见皇后、太后。
玉嫔自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晋封为妃位,不曾想刚升为嫔位那半月皇帝来过三四回,之后再不去她那儿。虽依去毓华宫却不再是找她,而是寻雅嫔。
行到御花园,玉嫔携着宫女候在一侧,见杨云屏与素妍缓慢而行,似在说话。留不是,去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提裙跪下,“嫔妾恭迎皇后娘娘!”
杨云屏肃色道:“起来吧!”
玉嫔又道:“左肩王妃近来可好。”
她是宫嫔,是君。素妍却比她尊贵,却是臣子之妻,属臣。素妍欠身道:“玉嫔娘娘万福!”
“王妃万福!”玉嫔还了礼。
杨云屏道:“你自忙去。本宫要与安西说说话。”
无论是太后、皇帝或是皇后,在人前都称素妍为“安西”,尤其是皇帝从都称为“安西”,似乎不愿承认素妍是宇文琰的妻子。
玉嫔原想再求求素妍,让素妍替自己在皇后或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晋陵大郡主与太后极好的。她隐约听人说,晋陵大郡主认了德太妃为义母。私下唤太后“皇嫂”,而今晋陵与德太妃婆媳走得极近,两家颇是交好。只不知为何,上回晋陵大郡主拜访太后,留居宫中学习规矩。她们母子亦见了一面,却是不欢而散。玉嫔不过是劝晋陵大郡主设法替兄长税长庚讨回候爵,只一句话,晋陵就拂袖而去,自此再不愿见她。
也是那时候,玉嫔就再没见过皇上了。
几个月了,她就再没有侍过寝。
即便是玉嫔又如何,没有皇帝的宠幸,在这宫里连太监也要欺凌三分。
不远处,江传珠闪闪躲躲,见玉嫔无事,也学着玉嫔的样跪在路边行礼,“婢妾拜见皇后娘娘!”
杨云屏冷冷地应了一声,挑了挑眉头,对于有人打乱她和素妍的谈话,颇有些不高兴。“你家耀东快满一岁了,可得办场热闹的抓周礼。”
素妍笑答:“自是要办的,到时候请几家交好来凑凑趣热闹一番。”
江传珠贴在地面上,没想杨云屏未恕她平身,一行人走近她的身边,她等了几个月,才有了这么一次机会,上回晚了一步,这回正好。她不能放过大好的机会。她提高嗓门:“皇后娘娘!婢妾是左肩王妃的族侄女,还请皇后娘娘提携婢妾!”
这么久了,江传珠在宫里一点长进都没有。
杨云屏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素妍面色平静:“她入了宫,便是宫里的人,皇后不必瞧我的颜面。”
这女子定是惹素妍厌烦,否则以素妍的性子万不会说出这番话。
杨云屏秀眉一挑,“江宝应在宫中喧哗,失德失仪。今儿瞧在左肩王妃的面子上,杖责之刑就免了。来人!将她禁足三月,着教引嬷嬷仔细教她规矩!”
有宫人应声,押了江传珠往储秀宫去。
江传珠还想再求,相随的宫女忙道:“宝应莫要再说,平白让自己吃了苦头。”
素妍如果想帮忙,早前在御花园遇见的那次就帮了。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