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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二月,杏花开得正妍。粉白色的花瓣散发出醉的馨香,深吸一口,似要将她带回待字闺中的日子。
素妍亦不急,没有话,只静静地喝着茶。
江素婷回过神时,抬手示意,白菲令两个服侍的二等丫头下去。“附庸山人的画,珍贵无比,也不敢开口求取,想讨两幅妹妹的墨宝,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看来,连江素妍也知道自己是岭雪居士的事。
“倒有两幅绘月季、杏花的,姐姐若是不弃就带回去,因新近才画的,还不曾装裱。”
江素婷见她没有回拒,立时笑道:“我听二嫂她们说了,你的画得找张记字画铺掌柜装裱,否则弄不好就失了丹青颜色。”裱不好画,反倒毁了画。
素妍吩咐白菲取了画来。
江素婷接过,看到一侧的题跋,没想几年不见,素妍的字写得这样的好,就连画也是极好的。挑眉笑了起来,“妹妹给的,我可就不客气了。听说等传远的婚事办了你和伯父就要回晋阳省亲?”
“爹离开晋阳三十多年,亦近三十年没回去。是该回去瞧瞧,祖坟在那儿,二叔一家也在那儿呢。”江舜诚做了三年知县,方奔赴千里回乡接虞氏母子。回到家里,方知寡母病亡近半年,生怕误了他的前程,只留了一封遗书给他,不免到寡母坟前大哭一场。
江舜诚看罢遗书,知母亲担心他高中做官后弃了虞氏,在坟前发过毒誓,今生今世都会善待虞氏母子。
那时,老四江书鹄因染了天花病亡,只得带了虞氏与三个儿子奔往任。在任上又呆了一任,才因在地方官声不错,又被提拔至皇城当差。江书麒、江书麟都是在皇城出生的。
对于父母,江素婷反而有一种莫名的陌生感,她亦有二十多年没回去了,在她印象里,总是母亲的斤斤计较,日日盘算。她不喜欢自己的亲生母亲,觉得她太过小家子气,原本母亲就是小户人家的女儿,哪里比得世家出生的虞氏。
“要不是我有猴孩儿缠着,还真想回晋阳老家看看。”
素妍依是含着笑,“具体起身日子还未定,只怕到时候还得唤上个侄儿跟着。”
江素婷很快就想到了传字辈的侄儿们,“是传业还是传达?”
“还不知道呢。得近了动身日子才能定。”
姐妹二人寒喧了一阵,江素婷道:“在冀州时,我得了两套上好的头面,式样倒也别致,明儿送来,妹妹戴上指定好看。”
今日素妍出手大方,给了她四个儿女人人一份价值不菲的见面礼,江素婷也不是小气的,想着都是自家姐妹,也得回份礼才好。
“姐姐客气了。”
“你可别嫌弃,冀州不比大地方,许是不及皇城的,但那两套头面好在倒也雅致别样。”
素妍将她送出院门,看江素婷满心欢喜地离了得月阁。
正文 358 讨画
江素婷唤了大丫头,寻四个孩子回府。
张昌兴、张昌隆兄弟俩自幼便往江府走动得多,就是张锦瑟也常来这里玩,他们在父母的言谈中,早已根深蒂固地将江家视作母舅家。
慕容氏与素妍都给兄妹四人见面礼。二房的有了拍卖行的生意,出手也较阔绰。
张家兄妹越发觉得江家的人好,待他们热情不说,更是大方。
张德松与江舜诚呆在书房里,江舜诚正很是得意地与他品评《三江诗词集》,这让张德松大赞一番,直说“虎父无犬子”,一会儿唤伯父大人,一会儿又叫老师。
江素婷领了几个孩子,又让丫头去大书房传话,在马车上等了良久,才见张德松捧着本《三江诗词集》出来,一脸笑容。
“瞧你们父子几个,一个个都呆得不想回家了。”
江素婷带着儿女随张德松去了冀州赴任,皇城张府就留了大姨娘打理,大姨娘原是江素婷的陪嫁丫头,当时江素婷心想,与其寻个不知根抬为侍妾,不如就挑身边人。
大姨娘得宠之后,倒狂妄了两年,江素婷虽想如虞氏那般泼辣,管住丈夫不纳妾,然,张德松到底不是江舜诚,不许他沾女人,他就在外面养,为此江素婷没少与他发生口角。
有了三个儿女后,江素婷便想明白了,与其靠夫君,不如靠自己,索性挑了年轻貌美的女子送给他为侍妾。
男子都是喜新厌旧,大姨娘很快就发现,所有的掌控权都握在江素婷手里,江素婷要谁受宠,张德松宠谁;江素婷要谁风光,谁就能风光。若是出了大事,张德松维护的还是江素婷,因为她才是主母嫡妻。
大姨娘育有庶长女,唤作锦绢,比嫡长女锦瑟略长一岁。又有二姨娘育有庶长子,比锦瑟年幼一岁。
当年因大姨娘猖狂,为了牵制大姨娘,江素婷就从牙婆手里买了个美貌丫头,开脸做了通房,不到半年就有了身孕,抬为二姨娘。十月怀胎,产下庶长子张昌吉。
还有位三姨娘,很是貌美。据说是某位罪臣之女,颇通文墨,又善诗词歌赋最得张德松的宠爱,育了一子二女。这次回返皇城,将她们母子三人留在了冀州。
三姨娘深知自己母子的命运都捏控在江素婷手里,不敢张狂,只小心服侍,若是招惹到江素婷,弄回比她更年轻美貌得了张德松的心,将她丢于后院,过上几月,张德松哪还记得有个三姨娘和她生育的三个庶出子女。
张府在城南荷花巷,这条街巷离城东最近,住的都是皇城五品以上的官员。
两辆马车摇摇晃晃地进了小巷,江素婷怀抱着锦绣。
锦瑟向江素婷气哼哼地道:“五妹越发没个样子,到了冰清阁,居然自己开口向表姐讨见面礼,把表姐手上戴的金镶玉镯子给拿走了。”
锦绣嘟着小嘴,“表姐也给了你礼物,你不也收了。”
“那不一样,表姐给我,那是她疼我,可是你怎么能开口跟人要呢。”
锦绣丝毫不理,“我若不要,表姐许就忘了呢?”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腕,白得如同一截莲藕似的。
江素婷很想咬上一口。面色微冷,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越发没个规矩,怎能这么失礼,自个儿开口讨东西呢?指不定你小姨、表姐在心里如何笑话呢?”
“才不呢。”锦绣看着自己手腕上的镯子,“表姐说了,我们是一家人,她和小姨一样疼我。表姐让我和姐姐明儿再去玩呢,说二舅母做的西北点心最好吃了,二舅母还会做江南小菜,可香了,今晚就让二舅母把面和上,明儿我们过去就能吃上。”
江素婷审视着锦绣手上的镯子,“不错,是值钱的东西。”
锦瑟伸出手腕,她也得了一只,本是一对的,姐妹二人一人一支,这对镯子奇就奇在无论胖瘦、大小都能戴上。戴在锦瑟手腕上可以调大,戴在锦绣手上就能调小。
张德松看着两个女儿,“也不知这张口与人讨要东西的性子到底是随了谁?”
江素婷今儿就与素妍讨墨宝了,听他一说,秀眉微挑:“你这话在说谁呢?绣姐儿才几岁,她知道啥?”
张德松懒得招惹她,一会儿惹恼了,又得耍泼,索性不支声装哑。
锦绣显摆完得来的礼物,撒娇道:“娘,明儿我们再去姥爷家。表姐说,六舅母是真病了,要是她不病,指定也给我们好东西,说六舅母也是个大方的。”
江素婷轻叹一声,“她的东西,岂是你们能得的?”
锦瑟好奇的望着母亲。
锦绣年幼,追问道:“娘,为什么?表姐说她是个大方的。”
江素婷冷声道:“连个娘家都没有,要不是你们小姨念着她不易,她哪有什么嫁妆,还不是你小姨给的。你小姨待她那么好,就会干些打你小姨脸面的事儿。一个穷鬼!明儿你们俩可不许去,更不许要她的东西,你们得了她一两银子的礼物,回头我就得还三两、四两,你们说说这可划算?”
锦瑟倒是明白了,柳氏没娘家,是个不受待见的,连她娘都瞧不起,今儿害得姥姥等了许久,一家人都不高兴。想到今日得的礼物,问道:“娘,那我们今天收了表姐和小姨的……”
“不打紧,你小姨是个大方的,你们不收,她会生气的。”
素妍的性子,让素婷觉得喜欢,她就喜欢爽快人,素妍有些像虞氏,又有些像江舜诚。素婷是怎么看都觉得喜欢,这可是伯父、伯母的掌上明珠,又许给了左肩王府的世子,将来需要她提点的时候还多着呢。
“你们俩记住了,往后要多与你们小姨、表姐玩。你小姨可是皇城的大才女,娘不望你们学她一半,学到三成你们俩就受益无穷。”
正说着,锦绣无聊地伸手去抓车内案几上放着的画,手还未碰到,就被江素婷打了一下,“那可是宝贝,不是银子能买到了,不许碰!”
张德松这才留意到一边的案几,展开一幅画,色彩明丽,妍而不俗,透出一股子富贵之气,几朵月季盛放,或紫色,或红色,姿态各异,如同世间的美人一般。两只蝴蝶蹁跹起舞,不离不弃。
“这是你跟郡主要的?”
素婷笑了笑,“小妹那儿赶巧收藏两幅,见我喜欢就送我了。”
张德松深知妻子的性子,哪会认为是别人送的,指定是素婷开了口,素妍就给了。
回到张府,年幼的锦绣不忘在锦绢面前炫耀一番,这样是谁送的,那样又是谁送的,看得锦绢很是羡慕。
锦绣年纪虽小,却亦懂得自己收放东西,没事的时候,打开盒子看上一回,一件件地来回细看,将每个细节处都看罢,才往自己的头上插戴。
得月阁。
素妍又站在窗前练字。
青嬷嬷轻叹一声,“郡主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才绘好两幅,就被大姑太太给讨走了。”
她含笑,轻语如梦,“反正是自个儿绘的,她既要,给两幅就是。”说得轻巧,亦无感觉,她的花草绘得越来越好,反倒是生疏了山水图。
就如附庸等几个所言,其实素妍只需要绘好一种类型的丹青即可,没必要每种都去尝试。
素妍搁下笔,看着案上的字,拿了白峰居士写的字,又取了朱武当年留给她的字帖细瞧,翻天覆去的看,比对。
“郡主未免太大方了一些,多好的白玉狼毫笔,你说给张家公子就给了,那可是两支呢,值不少银子,又是宫里赏的。”
青嬷嬷想来就觉得心疼,江舜诚连三爷都没舍得给,将两支笔尽给了素妍,可她转手就送了人。
“再好也不过是个东西,不要紧的。”
素妍打开案上放着的锦盒,这里面装的都是今岁以来得的好东西,白玉狼毫笔只是其中的一对,还有新得的砚台,虽不是最上乘的,却也是珍贵的,一块色如胭脂色,一块仿若翡翠纹,更有一块似有彩线,这三块都是从蜀地嶲州出产的金沙砚台,拥有一块也算难得,况有三块。
江舜诚心疼女儿,知她偏爱字画,特意花了重金从皇城各大当铺搜罗了来,当铺掌柜因念着与江家有生意往来,亦没有要高价,只以合适的价格卖了江舜诚。
父亲在给女儿寻砚台,江书鹏与江书鸿兄弟也各自寻了一块来,竟凑出三块砚台。
青嬷嬷高声道:“郡主,你不会要把这砚台也送人吧?”
金沙砚,天下闻名。自来评价是否好砚,有“七珍八宝”之说,即七眼为珍,八眼为宝。打磨之后,石质细腻润泽,抚之若婴儿肌肤,叩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