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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孙芷薇瞥了一眼翠茹。翠茹立马会意,上前走了一步,对赵有才道:“赵公子,奴家听说你曾经为汉王殿下当差?”
赵有才哭丧着脸道:“是,只是殿下如今……”如今朱高煦被软禁西华门,这话他终于没敢说出来,只吞吞吐吐,接着道:“小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需要照顾,如今这要把我遣去居庸关北,可怜我家这老老小小啊!”说着,就捂着脸惺惺作态地佯装痛哭起来。
孙芷薇皱了皱眉,翠茹也不点破,接着道:“我家小姐向来慈悲心肠,自然会帮你求情,只是这些都是皇上的命令,这也不是容易的事。”
“是是,多谢两位姑奶奶!”赵有才点头哈腰。
“那么,听说你和那个叫苏湛的很熟是么?”翠茹接着道。
“是,”赵有才的眼神闪烁,“小民和他有些熟悉。”
翠茹不再言语,只是摆弄手里的绣花手绢,孙芷薇只顾坐着饮茶,视线一直落在茶杯中的香茗上。此时也不说话。
赵有才只好自己接着道:“苏大人以前和汉王殿下交好,帮汉王殿下打点炼丹事宜,只是后来,据说他和汉王殿下争女人,还有……还有其他的事,总之后来汉王和他也断交了。”
孙芷薇自然知道为何他说话吞吞吐吐。毕竟他是汉王的手下。而汉王一向和太子水火不容,这苏湛是朱瞻基的左右手,帮了朱瞻基许多忙,自然汉王也看不惯了。这是正常的。只是这炼丹,是皇家人人都在乎的事,说不定其中有文章可以做……
“哦?怎么回事?”翠茹又追问了一句。
赵有才道:“汉王殿下和苏大人都喜那个京城花魁。后来花魁叫苏大人骗去了,汉王殿下说那花魁是瞎了眼,才看不上自己这样的盖世英雄。所以趁着苏大人不在京城的时候,叫……叫纪大人派人把她的眼给弄瞎了,还……还刮花了脸。”
翠茹打了个冷战,这个汉王还真是阴险狠毒,花容月貌对女子来说是多么要紧的事,这京城花魁突然惨遭这种折磨,定然要生不如死了。
孙芷薇又添了杯茶。轻轻抚摸着手中茶杯上青色的精美雕花,淡淡道:“若是仅仅这一点消息。于我而言,要想帮你可是难啊!”
赵有才搔了搔鬓角,急忙道:“还有,还有!还有一件大事,汉王殿下一直捂着不让说……”
孙芷薇眼中精光一现,眼眸缓缓抬了起来,道:“什么事?”
“就是汉王殿下如今吃仙丹吃的,像是中了邪了,特别是苏大人带来的那些仙丹,人都说……都说……”
“说什么?”
“我们私下里都开玩笑说苏大人可能给汉王殿下下了毒了……”
呵,玩笑么?孙芷薇娇媚的眼角轻轻转了转,那个叫苏湛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会什么妖术,怎么一个大男人还会把长孙殿下迷惑得不知南北,而今却得知,他早就对汉王殿下下了手,这样阴毒的人,竟敢连皇室成员都不放在眼里,谋逆的大罪,他担得起吗?
**…
苏湛和胡广回到京城觐见的时候,已经是正月里了。苏湛已经连着两年没有在京城过年了。只是如今,苏湛的心态已经全然不同了,跳脱出这历史洪流之外的居高临下,使得她对未来莫名地有了一种信心。
和皇帝朱棣汇报完在武当山果然得见张三丰,并且张三丰不日就会来见驾,皇上自然高兴地有几分欣喜若狂,这个在正月里依然心系国事,多次御驾亲征的皇帝,如今在苏湛眼中却带上了几丝悲天悯人的味道,她已经知道这朱棣将要在不久的将来,死在北征的路上,如今看他,就好像他的头上挂了一个巨大的倒计时牌,时间飞逝,但他却全然不知。
从皇帝那里领了赏出来,胡广亟不可待地回了家和家人团聚去了,而苏湛这在宫里,自然去尚宝监找王彦叙一叙。
正月里的气氛热闹而欢快,王彦拉着苏湛到屋里坐下,暖炉正暖,地上也铺着厚毯子,两人的脸色都显得有几分温热。王彦也显得尤为高兴,东拉西扯地聊起来,从郑和又下了西洋聊到安置流民于保安州,从张三丰得道成仙聊到占城、古里、爪哇等小国的照例进贡,从正月例行祭祀聊到迁都北。京的准备,可谓天南海北,无所不聊。两人聊着聊着,苏湛注意到王彦腰上挂着的玉坠晶莹剔透、做工非凡,一看就不是御用工坊里千篇一律的物件,但是那流苏红艳崭新,像是新入手的,便笑道:“你这过年还真是精细,连这腰坠都换了。”
“你知道谷王殿下吧?他最近频频向我示好,这不过年了,他还送来了不少东西,”王彦指那腰坠,“这也是他送的。”
“谷王殿下?”苏湛回忆着阅读的那历史大记事里有没有这个名字。
“是啊,那宣化城建的那叫一个雄伟,周边二十四里有奇的城垣,沿城设一关七门。城外建有吊桥和皇堑,城上设角楼和铺宇,攻守兼备。他很是本事,说不定还是个好靠山。”
王彦这话不过是句玩笑,可是苏湛却听得心中一凛。脑中如闪电一般掠过了这个人的名字,谷王朱橞!一行字从脑中浮现了出来:二月癸亥,谷王橞有罪,废为庶人。
“王彦,”苏湛肃然,连王彦的大名也叫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要注意,不要和他离得太近了,特别是最近,要断了来往。”
“什么?”
苏湛沉吟了片刻。道:“谷王谋逆,要事发了。”
“什么?”王彦大骇,忙不迭地把腰坠拽了下来。“前阵子听谣言传的,护卫都督佥事张兴也向皇上和太子爷告过他的状,不过皇上不以为信。如今,没想到是真的,你们已经查了?”
这王彦说的你们自然是指锦衣卫,苏湛刚从武当回来,哪里知道查没查,但是史书上的记载,却是不会错的。谷王谋于元夕献灯,选壮士教之音乐。同入禁中,伺隙为变,还找蜀王商议,不过可惜的是他找人商量却没找对人,蜀王把他告发了。
苏湛凛然道:“这些事情不要乱说,你也不要问了。总之要小心。”
王彦点点头:“我自是知道。”答应完了,又觉得诡异起来,本来一向是自己提醒这苏湛要小心这个、小心那个,怎么过了个年,一切像是倒了个个,不知不觉中,竟然变成苏湛来提醒自己了。
王彦又望了望苏湛,难道他已经想通了,再不是原来那个把自己疏离于这朝中种种争端之外的人,而是在这浑水中游刃有余,已经决议自己站在什么立场上了吗?
只是那澄净面庞依然澄净,那淡然眉宇依然淡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正月里的街上还是热闹,不时有扎着羊角辫的小孩子擎着鞭炮、风车跑来跑去,一片欢声笑语。
从宫里告别了王彦出来的苏湛,在沿街的铺子里给秦媚儿买了条上好的丝巾,给吴晓月扯了块顶级锦缎布料,左右手都拎满了东西,去了客栈。
虽算不上久别重逢,但是秦媚儿和吴晓月仍是兴高采烈,几乎喜极而泣,拉着她嘘寒问暖。苏湛自然明白她们的情谊,可是如今有了再穿越回未来的奢望,竟然对这种关怀也觉得有些留恋不舍起来,鼻子也酸酸的。
几人把酒言欢了一番,天色渐晚,晚霞给京城镀上了一层暖意融融的鹅黄色,店铺都开始上灯,五光十色的花灯霎时又把这抹鹅黄色冲刷得无影无踪,这夜里,比白天的热闹也毫不逊色,反而更胜!
又是一年上灯时节!
苏湛凭栏而立,遥想当年,在那酒楼上猜灯谜的日子,已恍如隔世。
“噗!”那长空里突然炸开了一朵烟花,虽转瞬即逝,却五彩斑斓,绚烂瑰丽!
苏湛回头望了望瞪着迷蒙眼睛的秦媚儿,她正在摆弄苏湛刚给她卖的纱巾,她静静摩挲着,苏湛心中又腾起了不忍。这样美丽的烟花,秦媚儿毕生却再也见不到了。
苏湛蹬蹬蹬下了楼,和三娘子要了间空房,带着一个大箱子进了去,捣鼓了许久,才又出门来。
“你干啥去了呀?”吴晓月对着苏湛奇怪道。
“哈哈,我做了些绝世的烟花,走,我们去放烟花去。”
“啊?你还会做烟花?”吴晓月讶道。
秦媚儿的脸上略略浮上一丝失落,还是勉强笑道:“好。”
苏湛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媚儿,我知道你看不到,不过没关系,我让所有人都讲给你听,这烟花是什么样子,他们就是你的眼睛,我也是你的眼睛。”
秦媚儿扑哧笑道:“就你会说。”
夜里,花灯高悬,人群熙熙攘攘的街上,一个妇人牵着一个半大点的孩子在人群中看热闹,小孩子的眼睛天真无邪,如澄净的宝石一般,不着一丝杂质。
突然,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一个方向,再也挪不开视线!
“娘,”那小孩子的目光还是没有离开遥遥的夜空,胖胖的小手也顺着指了过去,“那烟火好厉害啊!”
那妇人也顺着看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平生还未见过如此绚烂的烟花,而且能窜得如此之高,像是要抵达了那渺远的天宫一般!
那妇人抱起小孩,跟着人潮涌了过去,那放花的地方,静立着两个女子,一个女子绛唇映日、明眸善睐,显然容貌经过精心雕琢,她旁边的女子头上蒙着面纱,看不清容颜,但是姣好的身段尽显轻盈惑人之感,芬芳的香气氤氲开来。她们之间,还傲然立着一个略显消瘦的男子,那男子的相貌在这女子身旁竟也毫不逊色,肌肤白璧无瑕,唇红齿白,楚楚衣衫,灿如春华!
“娘,他们是什么人?好像画里出来的呀!”那在妇人怀里的小孩禁不住说道。
那妇人直看得都有几分愣了,忘了回答。
“好!”
“好!这个厉害!啊!好!”
人群随着苏湛的烟花一个个的燃放,此起彼伏地响起叫好声,这些烟花是经过苏湛现代工艺改良的,有的直飞上天,有的在空中天女散花,有的打着旋像是在空中舞蹈,有的带着哨音,品种繁多,世人多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本来一条街上来往的人流,如今都聚成了一撮,将苏湛、秦媚儿、吴晓月三人团团包裹起来,好像她们是专门来到这街上表演的似的。
秦媚儿看不到,却听到周遭人声鼎沸,不断描述着这烟花绚烂几何,好似自己也看到了一般,笑着对苏湛道:“你倒是真不诓我。”
苏湛轻轻搂住秦媚儿的肩膀,低语道:“那是当然。”
在周围百姓看来,这风流少年,左搂右抱,风流俊逸,虽然一个女子蒙着面纱,但是看起来却都是国色天香,好一副香艳!真是羡煞旁人!
河边的酒楼旁,那在风中摇摇曳曳的花灯下,一个穿着玄色长衫的少年默然对着花灯立着,被远处的人声鼎沸吸引了目光,不禁向那边望去,那遥遥的苍穹上,时不时绽开一朵朵从未见识过的奇妙繁花,一时胜景,让人心旷神怡。
在那时明时暗的光芒中,少年的脸庞也分明起来,正是朱瞻基。
“那边怎么回事?”他轻轻对王瑾问道。
“不知道,殿……少爷要不要过去看看?”
朱瞻基又抬头望了望面前的酒楼,这酒楼在两年前曾经遭遇大火,焚烧贻尽,如今却是又重新建了起来,和以前并无二般。楼上还是笑语嫣然,有些才子在上面喝酒吟诗,猜着灯谜。
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