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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却不以为意,拉着苏湛的手,道:“走,先不管那些,我带你去看我新捉的蛐蛐去。”
苏湛赶紧抽出手来,心中叹道,这个朱瞻基太基情了!是不是该娶媳妇了!
朱瞻基此时也是一愣,道:“你手怎么那么凉?”
苏湛回道:“微臣是看殿下如此平易近人,体恤下属,自然潇洒,有些心下惶恐。”眼神却斜楞着,瞟了一眼朱瞻基露出来卖弄的肌肉。
朱瞻基微赧,没想到苏湛还是与他如此疏离,仿佛在去武当路上的拉拢全是徒劳似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把衣襟好好整了整,冷声道:“你竟是被我吓得手脚冰凉?”
苏湛见朱瞻基的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赶紧道:“微臣以为,殿下应该以大局为重,切勿玩物丧志啊!”
“呵,玩物丧志……”朱瞻基苦笑一声,心中怅然叹道,我从小到大,哪天不是时刻记得以天下为己任,时时提醒自己,只有与这苏湛在一起猜了猜灯谜,斗了斗蛐蛐,竟是平生中少有的乐趣了。没想到苏湛居然这样看自己,难道自己在他眼中,竟是个不学无术的昏庸无道的家伙吗?
想到这里,朱瞻基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心底涌上一丝苦涩,苏湛,你竟是这样的人吗?难道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连个兄弟情义的朋友都算不上?
正当朱瞻基希望的彩色小泡泡即将破碎的时候,苏湛又道:“不过人活着也不能太累,偶尔玩一玩,放松放松嘛!”
朱瞻基猛然转头,苏湛的笑脸就映入眼帘,在夏日的酷热中绽放,绚烂如花。
苏湛抿嘴笑着,轻轻挑眉,道:“什么好蛐蛐,不会是大棺头吧!”
“也就你能抓到那种蛐蛐,”朱瞻基这时也笑了,“还能叫你赢了,真是奇怪。”
“那当然,微臣我有必胜秘籍嘛。”
“呵!哪天我非把那秘籍从你嘴里套出来。”
“那可不行,微臣嘴可严了。”
“那我就把你灌醉了,扒光光,用小皮鞭抽你,打到你说为止。”
“……”
“你怎么了?你脸怎么红了?喂喂……你上哪?”
……
夕阳斜照,残阳打在金水桥上,汉白玉反射出梦幻一般的光芒,空气中的温度已经不似下午那般炎热,苏湛走在回去的路上,想起朱瞻基,不由地浮上了会心的微笑,脑海中几个乱七八糟的词汇不安分地一个又一个蹦了出来:基情,皇孙,清冷,少年,才气……苏湛晃了晃脑袋,算了,别想了,就给他起个外号叫基情小孙子吧,哈哈,暗暗鄙视他。
突然,一个念头又蹦蹦哒哒跳进了苏湛的脑海,本来见到姚广孝的时候,苏湛就想起来了,但是又因为这些琐事又忘记了。
她想起来在光州光山县胡濙托他给溥洽捎的话,对了,这敲门砖还没用用试试呢,虽说苏湛并不想知道建文帝朱允炆是死是活,或者身在何处,但是好奇心还是驱使她想要一试,难道这句话竟这么神奇,能够让一直缄默的溥洽开口吗?
镇抚庞瑛这些日子总是很忙,骚扰苏湛的时候明显减少,所以苏湛去诏狱的机会也大幅度降低。过了几日,苏湛终于找了个因由,到了诏狱。
这次,她带着一盘核桃仁,到了溥洽牢房外,敲了敲铁栏,坐了下来,把小碟轻轻放在铁棍中间,自己也吃了起来。
这敲铁栏,也是个技术活,轻了呢,像是游览动物园的嬉闹,重了呢,像是审判犯人的严苛,只有掌握好火候,不轻不重,才能既给了牢里的人面子,还不丢自己面子。苏湛自己坐下,也是为了让牢里的人感觉到平等感,否则本身就是自由身,还在牢外居高临下的,牢里的人就更会产生抵触情绪了。
“大师,你知道新来的那个外国人吗?”苏湛还是自顾自地开口,道,“那是郑和这次出海回来,俘获的苏门答腊王苏干拉。”
溥洽缓缓从牢房阴影中走了过来,如同闲庭信步,轻轻坐下,却像是打坐,一言不发地拾起苏湛碟中的核桃仁,沉默吃着,风轻云淡,仿佛面前的苏湛是空气一般。
苏湛继续自言自语地说道:“哎,你知道吗?这苏干达还有故事来着。苏门答腊国遭到那孤儿国侵略,苏门答腊国王中毒箭死了,王子苏干拉年幼,王妃下令,如有勇士能够替国王报仇,保卫苏门答腊国,愿意嫁为妻子。有一老渔翁挺身而出,打败那孤儿国,王妃果然嫁给老渔翁,并尊老渔翁为老国王。不过,这次郑和大人去的时候,前王子苏干拉已经成人,纠众杀老渔翁国王,然后纠众逃往山中建立山寨。不过,郑大人把他抓获来了。”
说完这段故事,苏湛又干笑了两声,却看到溥洽的脸色依然毫无所动。
第六十一章 信笺一封
苏湛干咳了两声,心想,看来还是得用敲门砖,于是正了正神色,道:“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她说完,细心看着溥洽的反应,但是他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悲喜,了无痕迹。
苏湛心中暗暗道,根本不好使,还真以为能芝麻开门呢!
正这么失望地想着,却听到溥洽突然开口了!
“他,还好吗?”
苏湛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刚才没留意,都不知道这话是不是真是从溥洽嘴里发出来的,这回一直盯着他看,溥洽却淡然迎上了苏湛的目光。
他?苏湛心中疑惑,难道这胡濙和溥洽是旧相识?
“他……还好吧。”苏湛也只能这样回答,她自己见胡濙都没有几面,怎么知道他好不好。
许久,溥洽点了点头,道:“耄耋之人了。”
苏湛一愣,耄耋?八十?胡濙哪有这么老,我们说跑偏了吧?
“告诉他我还记挂着他。”溥洽又说了一句,却又像是电池用光了的机器人似的,一言不发了。
苏湛心道,难道溥洽所说的他,不是胡濙,而是别人?八十岁?都说七十古来稀,这说的是谁啊?
一道精光突然穿过苏湛的脑海,难道,他说的是,姚广孝?
这个疑团也只能暗暗埋在苏湛心中,她想着,等着再有机会见到姚广孝,再帮溥洽传过这个话去吧。
而她想着这些问题,回到住处,就见门口车马在候着,是于谦又托车队送来罂粟了,苏湛给了他们些银两,收了货,那押车的虬髯大汉又取出一封信来,神色却有几分不自然,递给苏湛道:“还有一封信。”
“多谢了。”苏湛送走了他们,目光落在信上,那信封还似往常一样,干净素纸上潇洒又不失规整地写着“苏亲启”、“谦呈”几个大字。
拆开一看,里面也不过寥寥几句,写道:
苏兄台鉴
别来无恙,久不晤见,甚念贤劳。古人云,定知玉兔十分圆,已作霜风九月寒。寄语重门休上钥,夜潮留向月中看。怎奈秋潮虽澎湃,不能与君同观,实为憾事,好在来日方长,前此一函,想已达览。善自保重,勿烦惠答。
苏湛看完笑了,这于谦,观潮就观潮吧,还非得跟我说说,还真是个文艺青年!想必是中秋将至,他不好好读书,也开始浮躁了吧。
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府内,淡薄的秋意正驾着微风轻轻飘进屋内,纪纲端坐在高背大椅上,手中拿着一杯上好的雨前龙井,慢慢呷了一口,斜眼扫了一眼旁边不远处恭敬坐着的千户王谦道:“怎么样?查了你就安心了吧?”
那王谦讪讪道:“下官只是觉得总有物件从杭州府递给苏湛,这有些不合常理,苏湛又不是钱塘人士……”
纪纲打断了他的话,道:“你尝尝我这茶,早晨差丫鬟们接的露水煮的,真是芬芳啊。”
王谦面带赧然,品了一口,连连点头。
纪纲却又把话头岔回来,仿佛漫不经心地道:“那么,你截住了那些货,有什么收获?”
“都是一味药材,罂粟,不知道他要那么多有什么用,”王谦把茶杯放下,“这回,还有一封信。”
“信上说什么?”
“都是些琐事,没什么打紧的。纪大人,下官早应该听纪大人的话,就不用徒劳劳心费神了。”
纪纲干笑了两声,道:“这小子有一手,很会甜嘴卖乖,爱女人也爱财。庞瑛说,把银票给他的时候,他眼都在放光,每每急急忙忙地收了,李春说,和他去浙江,他晚上还彻夜不归,想必是找女人去了,这样的人,你还担心什么?”
纪纲说到这里,门口传来娇滴滴地一声:“老爷,水开了。”
“嗯,拿进来吧。”纪纲回应道。
推了门,一个俊俏非常的小丫头就提着一个锡壶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霞飞双颊,娇媚多姿,只把王谦看得出了神。
纪纲看到王谦的表情,笑道:“这是我的小丫鬟,小橘。”说着,待那小橘把那锡壶搁下,一把把她拉到怀里,在她嫩得就要滴出水来的脸颊上咬了一口,不顾她的娇嗔,又在她胸前大手一抓,使劲捏了两把。
王谦在一旁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道:“纪大人好福气。”
纪纲眼珠一转,对着王谦道:“你看小橘样貌怎么样?”
王谦以为纪纲要把小橘送给自己,满脸放光,道:“很好。”
“那,你领着她,送给那苏湛。”纪纲脸上阴光一现。
“什么?”王谦嫉妒得脸都青了,“为何啊?大人!”
纪纲将小橘推了一把,王谦赶紧搂住,像接住一个什么物件似的。纪纲道:“要是他收了,你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钱和女人都能收买的人,最是可以利用。那头最近,形势不妙啊。”
那头说的正是汉王,自从汉王朱高煦被改封青州,朝中又有些大臣倒戈,纷纷投靠了太子,一时间,形势急转直下,汉王又急又气,都生了满嘴口疮。
王谦当然知道纪纲的意思,但还是疑惑道:“大人不是说不用担心么?”
纪纲哈哈笑道:“叫你弄的我也疑神疑鬼了。”又冲着小橘道:“我的乖宝贝,去了之后,有什么风吹草动,要及时跟我说,特别是要是宫里的公公去了,说的话,一个字不漏的都要说给我听。”
小橘嗔道:“老爷,人家不想离开老爷嘛。”
纪纲故意板起脸来,道:“这么不乖!事情办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你不是一直想做我的小妾吗?”
小橘眼睛一亮:“真的吗?老爷此话当真?”
“好了,别说了,王谦,你这就领着她去吧。”纪纲结束了跟小橘无休止的谈判,他摇了摇头,府里的女人太多了,一个比一个叽叽喳喳、腻腻歪歪。
王谦得令,领着小橘就走了,但是,他却没有直接去苏湛府上,而是领着小橘径直回了自己家,快活了几日,才恋恋不舍地领着小橘去了苏湛的住处。
第六十二章 丫鬟小橘
“什么?”苏湛看着眼前站的这个娇滴滴的小萝莉,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给我的?”
王谦有点疑惑,心想,难道,这苏湛根本就是装的,他根本不好女色?身边的这个小橘,虽说是个丫鬟,但是姿色在京城的女人中也算是上乘,纪纲难道看错了苏湛,他根本就不好收买?
王谦道:“是,纪大人看你最近辛劳,身边也没个人伺候,就赏给你个丫头,还能照顾你起居。”说罢,仔细看着苏湛神色,恨不得苏湛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把小橘领回家,再去纪纲面前告上苏湛一状,自己长久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