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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微微一笑。
拿了床头案几上的茶水喝了一口,竟也是温热的,这才觉察到屋子里收拾得格外整齐,定是吴晓月趁着他还没起来的时候,都将这些琐事做了,心头不禁有些愧疚。
慢慢收拾好衣着,踱到门口,见得吴晓月正坐在堂屋,背着身子拿着绸缎棚子绣花。宾鸿心里有些烦乱:若是他日她知道了苏湛已经被自己弄死,要怎么说得过去?但是若不弄死那苏湛,又对不起王大哥,对不起死去的兄弟。
正想着,门口声响,董彦杲走了进来,见宾鸿正望着吴晓月出神,眉头瞬间凝成了一团,愁眉苦脸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头,只叹口气,却不说话。
宾鸿尴尬道:“二哥,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大姐叫你过去。”
宾鸿这一听,脸色微变,低声道:“我惹了什么祸?”
董彦杲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快去便是!”
宾鸿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进了上房,见唐赛儿坐在矮榻上,面色铁青,望着地上映着的影子,一语不发。
宾鸿见她这个样子,更是大气不敢喘,屋里静得像是冰窖一般。
须臾,唐赛儿才叹了口气,翻眼看了看宾鸿,道:“你好样的,我们白莲教这兄弟的命都要搭到你的手里。你真是个厉害!”说完,那杏眼带着厉色狠狠瞪着宾鸿,像是要从他身上剜去块肉才能解恨似的。
宾鸿提着心道:“姐姐,您别生气,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您教训。”
“你话倒说得好听。我哪句话你听得进耳朵里?如今我们到了此等境地。你做什么要把那姑娘也带过来?还有那姓王的要除掉姓苏的那狗官的事,我不是叫你别去插手,你又管什么劲?”
宾鸿腆着脸道:“姐姐,这些事。你还操心什么?辽。东的路线,我已经打探好了,我们择日就能启程。”
唐赛儿冷哼一声:“你打算带着那姑娘?”
宾鸿踯躅着不说话。
“我本以为你不过是用她作饵。引那个姓苏的入瓮,如今看来,你和她倒真的是拉拉扯扯、不清不楚。要是别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也就罢了,安。丘大军孤注一掷,也最终砸在手里,在得知了她是那姓苏的情人之后,你还这么想,我倒是真怀疑你到底有没有成大事的心思了!”
“姐姐。这事再议便是!”
“再议?”唐赛儿拍得那桌子哗啦一声响,站起来道。“刚才去人快马到安。丘城郊废庙中,你知道见得什么?咱们的人一个都不见了踪影,地上满是打斗痕迹,血迹斑斑!你觉得这事还能小了?”
“什么?”宾鸿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那苏湛竟然能逃过刀疤王的铁锤之下,如今听唐赛儿说来,那几个在庙中暂居的兄弟也已经遭了毒手,这一切竟都与这吴晓月有解不开的关系,自己一时糊涂,鬼迷心窍,才做了此等错事!此时长吁短叹,恨不得捶胸顿足,一双大眼内满是纠结,思忖片刻,狠狠道:“我去断了这情缘便是!”
唐赛儿冷声道:“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就算强求也求不来。你这么聪明伶俐的人,也能办了这等糊涂事,叫我还怎么说你!自往今来,多少教众被女人魅惑了心思,毁了大业,我曾与你说过多次,你怎么还不长进记性!若不是当年宿家为了个女人,归隐在东。莱,这才躲过了那白眼狼朱重八的视线,可是好景不长,朱棣造反之后,又追查此事,那女人又兀自出门,说与别人闲话,露了端倪,这才引得锦衣卫来灭了全族,否则,我们白莲教早已成了国教,怎么会有我们狼狈的今日?外人只道我是村野民妇,哪知道我与那宿家的渊源,这些旧事我之前都与你说过,你却仍如此这般,怎能不叫我痛心疾首?”
宾鸿越听越惭愧,只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又负了兄弟,又负了吴晓月,心头像是有针尖扎的,后背上冷汗涔涔,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董彦杲在后面听着唐赛儿发怒本想劝解两句,却听她突然又提及旧事,便知她是真的伤心到了极点,唐赛儿脾气便是这样,一旦到了真触及到心头底线,才会又提起伤心往事。
宿氏家族是当年红巾军主力,是一干白莲教众,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红巾军的人,和宿氏在起义时关系很好。没想到,待到朱元璋当了皇帝,却突然下令铲除明教和白莲教。宿家大当家的有个小妾要生产,行不得远路,而他又舍不得放弃她,才不得已,隐居到了东。莱,一代代苟延残喘下来。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过去,却没想到朱棣派那锦衣卫仍穷追不舍,查到他们下落,竟派人将全族人赶尽杀绝!
唐赛儿本来是宿氏家族的一个伺候丫头,后来宿家遭难之时,恰好外出,才没遭惨杀,外出回去之后,那宿氏家族早已付之一炬,连尸首都不见一个,伤心得几乎昏厥过去,强自支撑起来,没想到在房后树洞里居然找到了宿家的幺妹,只是个四五岁的娃娃,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还不知所谓地眨巴眨巴,她心中痛得不行,这宿家幸存的唯一的独苗苗,自己是个黄花闺女,也养不得,狠狠心,流散到胶。东时候放在一户人家门口,骗她说给她买包子吃,自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刚走了几个街道,又觉得心中不忍,哭着回转回去,却已经不见了那娃娃。敲门问那户人家,却也称没有见到。她仓皇不安又找了数日,却还是没有找到,这才又哭了几场,罢了这个念头,回了蒲台老家。
后来。有一个济州的青年林三流落到了蒲台。此人不但聪明机巧,更有缘的是,他竟与唐赛儿是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唐赛儿对林三非常喜欢,根本不在乎林三的贫苦。便同林三结成了夫妻。
婚后,夫妻俩自是举案齐眉,相亲相爱。可是由于家里贫穷,又赶上这年大旱,收成极为不好。为了生存。赛儿的丈夫林三和其他乡民聚到官府讨要粮食。谁知官府非但不给,而且派兵抓人,从此林三就失去了踪迹,有人说他被抓入大牢,折磨而死了。
丈夫死后,唐赛儿万分伤心,本来之前。她就时不时取出以前在宿家当丫鬟时候得到了白莲教的教义来看,丈夫一死。她更是无所顾忌,削发为尼,延续起宿氏祖上的事业来,发扬起白莲教来。
这些往事,旁人大多数不知,都以为唐赛儿是天生佛母,只有她身边几个心腹才知道其中隐情,此时董彦杲听得唐赛儿言语,知道她说了这番话,却也稳重端庄,终不会闹得沸反盈天,才没有予以劝解。
宾鸿也是心中如明镜一般,垂头丧气片刻,又抬起头来,发了狠誓:“我再做蠢事,用不着姐姐出手宰了我,我自一头撞墙而亡!”
几人正在屋内说着,只听得门口乱叫,蹬蹬蹬脚步声踏来,董彦杲急忙开门,见是个在山前放哨的小军,此时已经奔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唐赛儿拿起一旁搁着的宝剑,霍然站起,道:“看来真是躲不得了!来了多少人马?”
那小军伸出四个手指,喘道:“只有四人,由那迟大夫带着,说是要求见姐姐!”
唐赛儿这一听,只有这么几人,脸上也不禁浮上了疑惑:“他有没有报上姓名来?”
“说……说了……他说他叫苏湛。”
“什么?”董彦杲和宾鸿异口同声喊道。
这叫苏湛的家伙也太大胆了吧?寻得杀他不成,他还自己送上门来,真是为了个女人连性命都不要了!
宾鸿冷哼一声:“真是不要命的家伙,让我去结果了他的性命!”
唐赛儿一挥手,道:“等等,让我去会会他,他这样前来,我倒要看看,他的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姐姐,朝廷的人都是阴险狡诈,况且,听说这苏湛是锦衣卫的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姐姐何必和这种人废话!”董彦杲有些不满。
唐赛儿道:“他既然没带兵前来,定不是要和我交战,或许只为了宾鸿身边的那个姑娘罢了,这样人,倒也算有情有义。咱们虽然落败,却仍有这么多兵马,怕他做什么。”
说完,便冷笑一声,和董彦杲、宾鸿出了门去。
此时苏湛、刘文、刘武还有那魂不附体的迟友水,都在菜园子头上站着,他们身后几个白莲教的小军拿着钢刀押着,不过那苏湛面色镇定,并无慌乱,见了唐赛儿出门了,反而一笑,道:“得见佛母真身,真是三生有幸啊!”
唐赛儿见到这苏湛,也是一惊,没想到传说中大名鼎鼎的苏湛,看起来不过是个毛头小子,而且那脸庞皮肤皎洁,如同满月一般,俊俏得如同个大姑娘,真不像是个在沙场上的人物,细细看来,竟恍惚之间觉得有几分眼熟,又说不出来。
唐赛儿心里正思忖着,她身边的董彦杲已经开口了:“苏大人真是穷追不舍啊,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此言一出,苏湛身边的刘文、刘武似是一动,苏湛却侧了侧脸,似是制止了他们,转头笑着对董彦杲说:“这位当家的说的怎么这样不客气,我这未带军前来,难道还不能表示我的诚意?”
“诚意?”宾鸿冷喝一声,“你别当我们是傻子,你拿住迟大夫,那么其他人呢,都被你弄到哪里去了?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朝廷的人个个人面兽心,你也不例外!”
苏湛并不生气,笑眯眯道:“这话怎么说的?王大哥等人脾气不好,苏某不过是请他们到清净处去喝茶了罢了,都留着他们的性命呢,你不必担心!只是我此行的目的,想必你们也都清楚,我的妹妹吴晓月,给我交出来,把吴晓月完完整整还给我,我自然会放过王大哥那帮兄弟,若是吴晓月少了一根汗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董彦杲哈哈大笑说:“这就是你来求人的态度,见到佛母,没有三叩九拜也就罢了,还出言不逊,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苏湛嘴角勾着,冷声道:“佛母?你还当我真买你们那一套帐吗?你那些江湖把戏,都是骗人的罢了,还当我不知道?”
“胡说八道!”宾鸿就要上前,却被唐赛儿拦住了,不知为何,她竟然没有发怒,只怔怔看着苏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听迟大夫说了,佛母的法力无边,但是那些伎俩,在我看来,都是小儿科!比如佛母那个‘半夜鬼敲门’,这个把戏我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了,用的就是黄鳝的血,要粘稠一点但不凝固,一般夏天用,傍晚的时候,把血从外面均匀的涂在家门上,然后回屋睡觉去。鳝血能让方圆一里的蝙蝠闻腥而来,而且不停的撞到家门。你骂骂咧咧的爬起来开门的时候,会发现外面根本没人敲门!就算你守在门后也没有用,蝙蝠的动作永远比你快!是不是这个道理?”
刘武在一旁听苏湛解释得有模有样,不禁佩服,但是此种词语还是有不解之处,低声问道:“什么是幼儿园?”
苏湛哑然,低声斥道:“别捣乱。”
刘武这才又闭了嘴。
此时这唐赛儿的这半山之中,驻扎了几百人的残将,这里面大多数是农民,都是被唐赛儿忽悠来的,此时都远远地包围了一干人等,听了苏湛的话,都瞠目结舌,觉得他说的大有道理,都向着唐赛儿望去。
唐赛儿身边的董彦杲低声骂了一句,对唐赛儿道:“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