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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阅穿了一袭浅红色苏绣山水旗袍,白净丰腴,像是刚刚产子不久的。孟子楠穿着铁灰色军装,闲闲松开领口的一颗扣子,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衫衣领;他鬓角整齐,脸上带着浅笑,俊朗不凡。
夫妻俩很般配。
廖士尧也看到了孟子楠。他现在眼底闪过几抹寒色,继而低声对挽着他的阿蕙说:“不用上前打招呼。”
他的官职比孟子楠大。虽然这是欢迎孟子楠的晚宴,还是应该照礼数,孟子楠前来给廖士尧和阿蕙行礼。
自从他们进门,就不停有人上前寒暄。
孟子楠那边围了一群人,廖士尧这边也围了一群人。
直到人群里有人指点,孟子楠才把目光投下了廖士尧这边。
阿蕙穿着一身藕荷色绣繁花旗袍,身材曼妙,笑容恬柔,温顺依偎着廖士尧。
孟子楠撇开眼,把心底的情绪掩好,上前和廖士尧、阿蕙打招呼。
他和廖士尧握手,然后把沈阅介绍给廖士尧夫妻。
“上次茂城一别,已经快三年了。”孟子楠笑着和廖士尧道,“元帅的威名越来越显赫,让我敬佩不已。我和尊夫人还是同乡,以后有机会,想向元帅请教一二。”
廖士尧笑笑:“孟将军自谦了。你才是年少有为。对了,孟夫人还好吗?”
他把孟夫人从茂城赶走,如今还这样平淡问起。
这不是恶心孟子楠吗?
孟子楠表情一敛,眼底有了几缕异色。神色一闪而过,他道:“家母去年冬天已经辞世了……”
“是我失言了,孟将军节哀。”廖士尧道,然后转移了话题,“听说孟将军喜得爱子,我还未恭贺呢。”
阿蕙心里就微讶。
廖士尧对孟子楠的事门清啊。
连人家生了孩子都知道,还不知道人家母亲去世了吗?
他心里就是不喜欢孟子楠。想戳一戳孟子楠吧?
“是啊,三月份出世的。”孟子楠笑了笑,声音里满是喜悦,“我听说元帅的千金也是今年三月份生的。这就是缘分呢。倘若元帅不嫌弃我们家门庭简陋,咱们可以结个儿女亲家。”
廖士尧神色未变,手却紧紧攥了一下。
足见孟子楠的提议也恶心到廖士尧了。
孟子楠很快会戳了回来。
这些男人。没一个肯吃亏的,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阿蕙原先以为,她和孟子楠的见面会很尴尬。
可是这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居然让阿蕙听出了些许喜感。她无奈站在一旁。
“什么儿女亲家?”廖士尧正在想怎么回答孟子楠的话时,身后突然有人道。
端着水晶酒杯的沈永文站在他们身后。笑容倜傥。
他饶有兴趣打量孟子楠和廖士尧。
旁人可能不知道阿蕙和孟子楠的关系,沈永文可是一清二楚。
所以,他来看热闹了。
他这样一打岔。廖士尧就把儿女亲家的话放在一边,主动替孟子楠介绍起沈永文来:“沈主任见过了吗?这是咱们南京城最年轻的主任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
阿蕙看着这场面,心里有点感触:一个是她的初恋,一个是她前世爱过的丈夫,一个是她今生的丈夫……
她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这么齐全过。
几个人说着话,阿蕙和沈阅都没有开口。
沈阅却在打量着阿蕙。
她肯定是听说了阿蕙是孟子楠的初恋。
阿蕙站着任她打量。
小提琴的曲子终结之后,又响起了欢快的舞曲。飘渺入耳。
廖士尧就趁机和沈永文、孟子楠告辞,拉着阿蕙去跳舞。
步入舞池,他还拿眼睛睃孟子楠。
阿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孟子楠已经和沈阅进了舞池。
“他是不是老了很多?”廖士尧突然问阿蕙。
阿蕙笑着往他怀里钻。
夫妻俩的态度就变得很暧昧。阿蕙想着是公共场合,又离开了廖士尧的怀抱。
她没有和孟子楠说一句话,也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她已经在努力让孟子楠和沈永文一样。成为与她生活无关的人。
阿蕙已经做到了。
只是,廖士尧相信吗?
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一曲终,总统携夫人迟迟到来。
大家全部迎了上去。
而后,廖士尧请总统夫人跳舞。
阿蕙就落了单。
沈永文借机上前,邀请阿蕙。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阿蕙倘若拒绝了沈永文,肯定会引来一些猜疑,到时候说什么的都有。
她笑着,牵了沈永文的胳膊,和他滑入了舞池。
他身上有种特别的清香,让阿蕙的心头一紧。
她微微撇开了脸。
“听说了吗?”沈永文突然在阿蕙耳边耳语。
“什么?”阿蕙反问。
“廖帅的风流债啊。”沈永文笑,“你们家不久又要添个孩子了……”
阿蕙心里就起了戒备。
那个失踪的吴容华,顿时就冒上了阿蕙的心头。
只是,沈永文提前告诉阿蕙干嘛?提前让阿蕙有了准备?沈永文不会那么好心。
“我不明白。”阿蕙声音一冷。
沈永文微笑,不再开口。
一曲终,他送阿蕙回来。
阿蕙忙上前,拉了廖士尧的手,把沈永文告诉她的话,在廖士尧耳边说了一遍。
沈永文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夫妻的目光变得扑朔迷离。
最终,他唇角微挑,有了满意的笑容。
第200章 后策
其实阿蕙很想和孟子楠聊聊。
他给阿蕙一块玉佩做结婚礼物。那件事就一直梗在阿蕙的心头。
关于廖士尧的结局,阿蕙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未来,就仿佛走在满布晨雾的森林,看不清方向,前途一片迷茫。
可是廖士尧对阿蕙没有信心,他虽然不说,阿蕙都能感受到他对孟子楠的敌意。倘若对阿蕙有信心,何至于如此?
阿蕙就不敢贸然行事,打破现在她和廖士尧之间的平衡。
晚宴过后,沈永文的话让阿蕙和廖士尧心里都有了警惕,就把孟子楠丢在一边了。
到了八月十六,有则新闻在南京掀起了浩然大波。
吴容华死了。
她死在城南的别墅里。稽查队介入,已经确认是谋杀,没有嫌疑人。
可是到了第二天,这条新闻没了后续,戛然而止。
不用说,查出了一些不能曝光的事。
稽查队居然请廖士尧身边的副官班长去问话。
查到了廖士尧身上。
阿蕙有点担心:“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上了沈永文的圈套?”
廖士尧也把事前前后想了一遍。
他觉得自己步步算计,没有遗漏。
“放心吧。我要是有嫌疑,沈永文也脱不了嫌疑!查到我们身上,案子肯定会停止,随便找了理由结案。”廖士尧道。
对民众而言,的确会如此。
可是,假如廖士尧真的有嫌疑,那么他在党内的声誉就全毁了。
也许他的政治生涯会出现一个大挫折。
阿蕙现在也觉得,沈永文布下这么大的局设计廖士尧,绝对不是他和阿蕙之间那点前世纠葛。
也许,他知道廖士尧的未来。
知道归知道。他这样算计廖士尧,那么前世廖士尧就算和他认识,也是敌人。他会跟阿蕙说什么好话?
他也恨阿蕙。
阿蕙就断了去向他打听的心思。
廖士尧和阿蕙都很关注案情的进展。
吴容华死后第二天。廖士尧回来,一脸的阴霾。他对阿蕙说:“有点棘手,那姑娘怀了三个月多的身子……”
吴容华和廖士尧闹绯闻的时候,正好是三月多月前。
后来吴森贪赃落网,吴容华下落不明。
廖士尧也派人打听过她的去向,只可惜没有结果。吴容华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
等她再出现。就是怀着身孕被杀。
那么,廖士尧假如是孩子的父亲,他就有了杀人动机。
这个年代,还没有亲子鉴定的技术。
就算有,那姑娘也死了。查都查不出来。
廖士尧这次真的是惹了一身骚,怎么都洗不干净了。哪怕证据确凿,都会有人猜疑指指点点。
幕后推手。定是沈永文无疑了。
廖士尧当着阿蕙,没说什么,反而劝她安心,背后狠狠砸了一只茶盏。
他气急败坏。
这件事连总统都惊动了。
一听说和廖士尧有关,总统立马让停止查案,用最合理的理由赶紧结案。
于是,案子很快就完结了,在坊间没有半点廖士尧的风言风语。可是党内传遍了。
廖士尧甚至来不及说什么,总统就让结案了。
于是,这件事就变得欲盖弥彰。
廖士尧在党内的声誉更加不如从前了。
总统看似在帮廖士尧遮掩。实则让廖士尧的地位更加尴尬。
廖士尧很快就觉得事情不对劲。
可是他不明白总统和沈永文的用意。
阿蕙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她跟廖士尧说了。
廖士尧愣了愣,对阿蕙所言没有多做评价。
结果,没过几天就发生了一件事:北方又有战事。山海关打了起来。南京想趁着北方后背空虚而北进。
廖士尧被任命为行军大元帅,孟子楠为副帅。
“按说,既然出手了,不会如此轻易就放过元帅,还给元帅这样立功的机会。”参谋们忧心忡忡,“只怕这是险棋……元帅倘若凯旋,在党内威信重起,对总统没有好处。”
廖士尧沉默半晌。
他想起妻子的话:总统肯定想整顿军队,将你部下的编制压缩,归入他的势力。
廖士尧没有相信阿蕙的话,并不是觉得总统没有这样的意图,而是觉得总统找不到这样的借口。
可是战事一起,廖士尧倘若吃了败仗,那么,总统整编他的部队就名正言顺。
总统不需要承担任何指责,就将廖士尧的庞大势力土崩瓦解。
因为吴荣华的事,廖士尧在党内人气低落。他若是拒绝不出兵,以后估计要成为党内的笑话了!
他一个不小心,就落入了这样的政治圈套。
参谋们还在分析来分析去,没一人能猜到阿蕙说过的话。
廖士尧心里很烦。
他回了家。
他把军务和阿蕙说了,也不避嫌。他道:“你猜准了!总统果然要在兵权上动手脚。”
阿蕙就轻笑:“这很好猜。自古功高盖主者身危。你的势力算是东南军阀里最为强盛的,还有总统不知道的家当。他忌惮你是人之常情。只是,他会从吴荣华一个小女子身上入手,简直防不胜防的,你莫要觉得自己大意疏忽了,你一直做到很谨慎啊!”
廖士尧就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没人知道廖士尧内心的自责。
落入圈套不可耻。但是他害怕忠心耿耿追随他的将士们跟着他遭难。
阿蕙好似能看到他的心。一番话让他心头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