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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之书领略得几分,我所讲求之事钻研得几分,则余在军中,心常常自慰。
尔每日之事,亦可写日记,以便查核。
十月二十九日于建昌营次
看书不可不择
… 5…
字谕纪泽:
前次于诸叔父信中,复示尔所问各书帖之目。乡间苦于无书,然尔生今
日,吾家之书,业已百倍于道光中年矣。买书不可不多,而看书不可不知所
择。以韩退之为千古大儒,而自述其所服膺之书,不过数种:曰:“易”、
曰“书”、曰“诗”、曰“春秋左传”、曰“庄子”、曰“离骚”、曰“史
记”、曰相如、子云。柳子厚自述其所得,正者:曰“易”、曰“书”、曰
“诗”、曰“礼”、曰“春秋”;旁者:曰“谷梁”、曰“孟”“荀”、曰
“庄”“老”、曰“国语”、曰“离骚”、曰“史记”。二公所读之书,皆
不甚多。本朝善读古书者,余最好高邮王氏父子,曾为尔屡言之矣。今观怀
祖先生“读书杂志”中所考订之书:曰“逸周书”、曰“战国策”、曰“史
记”、曰“汉书”、曰“管子”、曰“晏子”、曰“墨子”、曰“荀子”、
曰“淮南子”、曰“后汉书”、曰“老”“庄”、曰“吕氏春秋”、曰“韩
非子”、曰“杨子”、曰“楚辞”、曰“文选”,凡十六种。又别著“广雅
疏证”一种、伯申先生“经义述闻”中所考订之书:曰“易”、曰“书”、
曰“诗”、曰“周官”、曰“仪礼”、曰“大戴礼”、曰“礼记”、曰“左
传”、曰“国语”、曰“公羊”、曰“谷梁”、曰“尔雅”,凡十二种。王
氏父子之博,古今所罕,然亦不满三十种也。余于“四书”、“五经”之外,
最好“史记”“汉书”“庄子”韩文四种,好之十余年,惜不能熟读精考。
又好“通鉴”“文选”及姚惜抱所选“古文辞类纂”、余所选“十八家诗抄”
四种,共不过十余种。早岁笃志为学,恒思将此十余书贯串精通,略作札记,
仿顾亭林、王怀祖之法。今年齿衰老,时事日艰,所志不克成就,中夜思之,
每用愧悔。泽儿若能成吾之志,将“四书”、“五经”及余所好之八钟一一
熟读而深思之,略作札记,以志所得,以著所疑,则余欢欣快慰,夜得甘寝,
此外别无所求矣。至王氏父子所考订之书二十八种,凡家中所无者,尔可开
一单来,余当一一购得寄回。
学问之途,自汉至唐,风气略同,自宋至明,风气略同;国朝又自成一
种风气,其尤著者,不过顾、阎 (百诗)、戴(东原)、江(慎修)、钱(辛
楣)、秦(昧经)、段(懋堂)、王(怀祖)数人,而风会所扇,群彦云兴。
尔有志读书,不必别标汉学之名目,而不可不窥数君子之门径。凡有所见闻,
随时禀知,余随时谕答,较之当面回答,更易长进也。
四月二十一日
长大后不可涉历兵间
字谕纪泽、纪鸿儿:
接二月二十三日信,知家中五宅平安,甚慰甚慰。
余以初三日至休宁县,即闻景德镇失守之信。初四日写家书,托九叔处
寄湘,即言此间局势危急,恐难支持,然犹意力攻徽州,或可得手,即是一
条生路。初五日进攻,强中、湘前等营在西门挫败一次。十二日再行进攻,
未能诱贼出仗。是夜二更,贼匪偷营劫村,强中、湘前等营大溃。凡去二十
二营,其挫败者八营 (强中三营、老湘三营、湘前一、震字一),其幸而完
全无恙者十四营 (老湘六、霆三、礼二、亲兵一、峰二),与咸丰四年十二
月十二夜贼偷湖口水营情形相仿。此次未挫之营较多,以寻常兵事言之,此
… 6…
尚为小挫,不甚伤元气。目下值局势万紧之际,四面梗塞,接济已断,加此
一挫,军心尤大震动。所盼望者,左军能破景德镇、乐平之贼,鲍军能从湖
口迅速来援,事或略有转机,否则不堪设想矣。
余自从军以来,即怀见危授命之志。丁、戊年在家抱病,常恐溘逝牖下,
渝我初志,失信于世。起复再出,意尤坚定。此次若遂不测,毫无牵恋。自
念贫窭无知,官至一品,寿逾五十,薄有浮名,兼秉兵权,忝窃万分,夫复
何憾!惟古文与诗,二者用力颇深,探索颇苦,而未能介然用之,独辟康庄。
古文尤确有依据,若遽先朝露,则寸心所得,遂成广陵之散。作字用功最浅,
而近年亦略有人处。三者一无所成,不无耿耿。至行军本非余所长,兵贵奇
而余太平,兵贵诈而余太直,岂能办此滔天之贼?即前此屡有克捷,已为侥
幸,出于非望矣。尔等长大之后,切不可涉历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
孽,尤易于贻万世口实。余久处行间,日日如坐针毯,所差不负吾心,不负
所学者,未尝须臾忘爱民之意耳。近来阅历愈多,深谙督师之苦。尔曹惟当
一意读书,不可从军,亦不必作官。
吾教子弟不离八本、三致祥。八者曰:“读古书以训诂为本,作诗文以
声调为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
家以不晏起为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三者曰:孝致祥,
勤致祥,恕致祥。吾父竹亭公之教人,则专重孝字。其少壮敬亲,暮年爱亲,
出于至诚,故吾纂墓志,仅叙一事。吾祖星冈公之教人,则有八字,三不信。
八者曰:考、宝、早、扫、书、蔬、鱼、猪。三者,曰僧巫,曰地师,曰医
药,皆不信也。处兹乱世,银钱愈少,则愈可免祸;用度愈省,则愈可养福。
尔兄弟奉母,除劳字俭字之外,别无安身之法。吾当军事极危,辄将此二字
叮嘱一遍,此外亦别无遗训之语,尔可禀告诸叔及尔母无忘。
三月十三日
读韩公五言诗可细心体会
字谕纪泽儿:
十一日接十一月二十二日来禀,内有鸿儿诗四首。十二日又接初五日来
禀,其时尔初自长沙归也。两次皆有澄叔之信,具悉一切。
韩公五言诗本难领会,尔且先于怪奇可骇处、诙谐可笑处细心领会。可
骇处,如咏落叶,则曰“谓是夜气灭,望舒颉陨其圆”;咏作文,则曰“蛟
龙弄角牙,造次欲手揽”。可笑处,如咏登科,则曰“侪辈妒且热,喘如竹
筒吹”;咏苦寒,则曰“羲和送日出,恇怯频窥觇”。尔从此等处用心,可
以长才力,亦可添风趣。鸿儿试帖,大方而有清气,易于造就,即日批改寄
回。
季叔奉初六恩旨追赠按察使,照按察使军营病故例议恤,可称极优。兹
将谕旨录归。此间定于十九日开吊,二十日发引,同行者为厚四、甲二、甲
六、葛睪山、江龙三诸族戚,又有员弁亲兵等数十人送之。大约二月可到湘
潭。葬期若定二月底三月初,必可不误。
下游军事渐稳。北岸萧军于初十日克复运漕,鲍军粮路虽不甚通,而贼
实不悍,或可勉强支持。此信送澄叔一阅。外冯春皋对一付查收。
涤生手示 十二月十四日
… 7…
汉人词章皆精小学训诂
字谕纪泽儿:
接尔四月十九日一禀,得知五宅平安。尔“说文”将看毕,拟先看各经
注疏,再从事于词章之学。
余观汉人词章,未有不精于小学训诂者,如相如、子云,孟坚于小学皆
专著一书,“文选”于此三人之文著录最多。余于古文,志在效法此三人,
并司马迁、韩愈五家。以此五家之文,精于小学训诂,不妄下一字也。尔于
小学,既粗有所见,正好从词章上用功。“说文”看毕之后,可将“文选”
细读一遍。一面细读,一面抄记,一面作文,以仿效之。凡奇僻之字,雅故
之训,不手抄则不能记,不摹仿则不惯用。自宋以后能文章者不通小学,国
朝诸儒通小学者又不能文章,余早岁窥此门径,因人事太繁,又久历戎行,
不克卒业,至今用为疚憾。尔之天分,长于看书,短于作文。此道太短,则
于古书之用意行气,必不能看得谛当。目下宜从短处下工夫,专肆力于“文
选”,手抄及摹仿二者皆不可少。待文笔稍有长进,则以后诂经读史,事事
易于着手矣。
此间军事平顺。沅、季两叔皆直逼金陵城下。兹将沅信二件寄家一阅。
惟沅、季两军进兵太锐,后路芜湖等处空虚,颇为可虑。余现筹兵补此瑕隙,
不知果无疏失否?余身体平安。惟公事日繁,应复之信积阁其多,余件尚能
料理,家中可以放心。此信送澄叔一阅。余思家乡茶叶甚切,迅速付来为要。
涤生手示 五月十四日
诸女当教之考敬翁姑丈夫
字谕纪鸿儿:
接尔澄叔七月十八日信并尔寄泽儿一缄,知尔奉母于八月十九日起程来
皖,并三女与罗婿一同前来。
现在金陵未复,皖省南北两岸群盗如毛,尔母及四女等姑嫂来此,并非
久住之局。大女理应在袁家侍姑尽孝,本不应同来安庆,因榆生在此,故吾
未尝写信阻大女之行。若三女与罗婿,则尤应在家事姑事母,尤可不必同来。
余每见嫁女贪恋母亲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余家诸女当教之孝
顺翁姑,敬事丈夫,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效浇俗小家之陋习也。三女夫妇
若尚在县城省城一带,尽可令之仍回罗家奉母奉姑,不必来皖。若业已开行,
势难中途折回,则可同来安庆一次。小住一月二月,余再派人送归。其陈婿
与二女,计必在长沙相见,不可带之同来。俟此间军务大顺,余寄信去接可
也。
此间一切平安。纪泽与袁婿、王甥初二俱赴金陵。此信及奏稿一本,尔
禀寄澄叔,交去人送去。余未另信告澄叔也。
涤生手示八月初四日
勿忘先世之孝悌勤俭
字寄纪瑞侄左右:
前接吾侄来信,字迹端秀,知近日大有长进。纪鸿奉母来此,询及一切,
… 8…
知侄身体业已长成,孝友谨慎,至以为慰。吾家累世以来,孝悌勤俭。辅臣
公以上吾不及见,竟希公、星冈公皆未明即起,竟日无片刻暇逸。竟希公少
时在陈氏宗祠读书,正月上学,辅臣公给钱一百,为零用之需。五月归时,
仅用去一文,尚余九十九文还其父。其俭如此。星冈公当孙入翰林之后,犹
亲自种菜收粪。吾父竹亭公之勤俭,则尔等所及见也。今家中境地虽渐宽裕,
侄与诸昆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