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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要来带走我。”
我下楼直接奔那班伎人处,为首的正比着兰花指儿唱的入腔入调的陶醉,我一句废话也不讲了,直接拔出匕首抵在那人喉上。
“你给我马上消停!消停!带着你的班子走人,一声儿也不许再出。”
那人一句唱腔吓得堵在喉管里不得出,眼珠子也要瞪出来,旁边一人大着胆子说,“这位姑娘还是小爷,是你们府的五夫人招咱们来唱几天的,这是规矩哇……”
“我不管五夫人六夫人!要她来找我!”我厉声说,又把那人推一把,“这个规矩从今儿起停了!这是小公子升天,不是娶媳妇,要你们唱个什么劲?快走!”
那班人果然走了。五夫人却也没有来找我。她们怕我。
晴初似乎平静了一点,但仍不能正常进食与睡眠,她不发作,也不讲话,抬起了脸只是畅想,我们不敢提敏儿,也不敢提公子,偶尔讲到,她就说,“别提公子,他除了种花,就是公务,何时主动来找过我?高妈妈那样对我无礼,他在里面不可能听不见。却一点表示也没有。他与别人一样,都怀疑敏儿不是他亲生的,日后敏儿长大,绝不会叫他一声爹。”
我看着伍妈妈,伍妈妈看着我,再看看静生墨烟,大家都不说话了。
晴初却又忙碌起来,她找来很多白绢,不停手的做出一朵朵白花,也不烧掉,也不放在敏儿灵前,她只是将做出的白花全堆在房中,手头的白绢做完了,又命人去拿新的,就这样,从桌上一直挂到地下,她的房间便像开遍梨花,一目雪色。
我去找公子,他费力的坐起来,深陷的眼窝深不见底,一点幽幽的光彩在极深处,风中烛一般微弱。我忽然想起那日海棠花赛,看苏细细跳舞的公子,在那样颠倒众生的佳人之前,他面带淡淡微笑,轻轻搁下一支海棠。
我将晴初的事简单讲两句,他将脸埋进手心。我不敢再讲下去。元泽,我可怜的公子。他承担的何尝比晴初少一分?
他思忖良久,才说,“她要怎样,都随她心意吧。”
我准备了洗浴的热水,扶晴初坐进去,随后不用她说,我自己脱了衣衫也坐进去。
热腾腾的水雾包围了她,她的脸又看不清了,我将她的发髻解开,将水撩到她的长发上,慢慢搓在掌心里洗,又替她洗身子,她静静在水中淹坐,神气仍是痴痴迷迷,她的长发在水面浮了一层,玫瑰花瓣点点飘在其间,
我一边给她洗着一边找些闲话儿跟她讲,小果儿养的小乌龟冬眠,两生园的海棠树出奇的开了花儿,小幺儿前日在院子里摔了个仰八叉,刚爬起来又是一个嘴啃泥。
“好笑不?”我自己哈哈哈的乐,“还没过年,他提前给大伙儿拜年了。”
但她仍是不搭腔。
外头还是闹哄哄的,五夫人以及来往的亲友客人都知道晴初的情况,也不来扰她,但清净是不可能的,全府人都开始做衣服,琳铛带着50个缝纫妇赶制丧服。敏儿的出丧日期已经定了,就在明日,初八。因小公子不幸夭折,日子反要选个好日冲一冲。
我给她把头发和身上的水都拭干,扶她上去去躺着,她大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已经疲惫到脸都木了,像做梦一般,看什么都是重影,反应也迟钝了,我将下巴搁到她床沿上看着她慢慢合眼,
她忽然说,明日初八,太后见驾。
第二日我忽然惊醒,小果儿正拼命摇着我。“少夫人呢?少夫人呢?”
晴初……我左右看,床上是空的,连被褥都叠得好端端,我脑中又晕又坠,想不起是几时睡着的,发生了什么?我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小果儿将我大力搡着,又说,“少夫人不见了!不在楼里,外头的人说,也没见她!”
我脑中轰响,飞奔到窗前,楼下已经在列序,今日是敏儿出丧,众人一律白衣,正等着时辰。我回过身,谁最后看到她的?这么多人,没一个看见她去哪儿?
大家都惶然摇头,这阵子晴初除了我谁也不让进房间,所以她们都在楼外帮着料理。
我简直想一头撞死,摸摸酸痛的脖颈,发现脖子上多了个亮闪闪的东西,摘下来,是个银丝项圈。是我送给敏儿的项圈,一直套在敏儿脖子里,敏儿夭折后不记得晴初是否给他摘下来,现在却套在我脖子里?
我出了一身凉汗,忽然电闪过晴初昨晚的话,今日初八,太后见驾。
太后见驾!难道晴初当真进了宫?
我往楼下飞奔,五夫人正满面不耐的站在那里,
“麝奴,你少夫人好了没有?今天是正日子,赶紧换换衣裳出来的。”
我说少夫人可能进了宫见太后,她面色变了。
“这个时候?简直是……胡闹!”她忍了忍还是把牢骚冲出口,“这是什么日子?太后再宠她,今儿也不会见她!哪有儿子死了做娘的像没事人的……”
她看看我的脸色,又说,“麝奴,晴初这阵子身上不好我知道,她不认得人我也知道,这时候忽然进宫,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言语不慎冲撞了太后,谁收拾得来?”
“那怎么办?”我几乎是吼着问。
执事妈妈已经过来,说时辰到了,前面请灵的队伍已经出发,这就动身。外面送殡的王孙公子也都到了。五夫人皱紧眉,“时辰却是不能耽误……这样,麝奴骑马去赶赶看,这边有我们照料……”
她没讲完我已经在唿哨大麦了。
我牵着马在宫门外转悠,这里我长翅膀也飞不进去,我就是有隐身衣,进得去也找不着地方,皇宫守卫已经对我警惕,我告诉他们我是相国府的人,打听今日公子雱的夫人有没有进宫,他们只是摇头。
我闷闷的转身,从没有这么个时刻,我盼望一些现代设备,比如说,一部移动电话。
我又去了庞府,那边人见到我甚是吃惊,晴初的表兄邵阳一大早已去相国府跟着忙出殡,晴初的母亲双眼通红的拉着我诉苦,问情况。
看来这庞夫人并不知道晴初失踪的事。我什么也不能讲,还是只能再去赶相国府的出殡队伍,偏偏庞夫人一直拉着我,我心中如火焚,一碗茶已冰冷,我终于起身告辞,却听外面马嘶人吼,是邵阳一头撞了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庞夫人惶惶的站起来,“你不是跟着去出殡,怎地这时候回来了?”
邵阳一头汗,等不得丫头上茶,直接拿过我面前那碗茶就灌下去,水珠泼到胸前,他一抹嘴巴说,“姨丈呢?晴初回来没有?”
“你姨丈早上进宫未回……晴初怎么了?她不是在那边么?”庞夫人简直快哭出来,不用问也知道又出了事。
“出事了!”邵阳像直接喊破别人的心中隐忧一般。“出事了!”他放鞭炮般扯着嗓子。
我在旁边搡了他一拳,他才发现我一样,“麝奴?!你们家出了大事,连我表妹也不见了,你倒在这边喝茶?!”
我说我就是来找晴初的,她不在相府,不在宫里,也不在这边。邵阳仰头大笑。
“找晴初……是的,你们总得把晴初找出来,给庞府一个交代……只是现在相府自身难保,我看我这妹夫,大概都顾不上老婆了吧!”
“怎么了?又有什么事?”我心一直逼到窒息,瞧他的神气,相府那边又出了大事,不是晴初失踪那么简单。
邵阳笑吟吟瞧着我,看着我冷汗一滴滴从额上渗出,瞧得够了,他才说,出殡的队伍还没走到相国寺,就被宫中的禁卫军拦下了。
“禁卫军?禁卫军?他们拦什么??”
“有人密报相府久藏祸心,名为送殡,实是造反,想趁着发丧之际从皇宫后门冲进去图谋不轨,嘿嘿,皇上再年轻可也是英明的,早早的切断了队伍。”
我如在梦中,难以置信,实在不能去信我听到的,“相国大人一心为国性情耿直是,公认的,皇上一直器重,他怎么会谋反,还是在敏儿出殡日?这又是谁要害他?”
“不错,你们老大人耿直忠良,只是你们耿直的老大人,得罪人太多,新派老派,都容不得他。”邵阳不怀好意的说,他自己就是个容不得相国的,这时简直眉飞色舞,“丫头,看你对晴初不错的份上我告诉你,别再回去了。相国谋反的罪名这次是洗不脱了,不管是不是真的,这回他逃不过,”他压低声音,“禁卫军从送殡的队伍里,就是敏儿灵柩前头的车里,搜出了一件龙袍。”
咕咚一声,是庞夫人连着椅子一起翻倒晕了过去。
第四十四章、真相大白
我疯狂鞭着大麦,仍是不够快,路面全都堵得死死,今天相国府出殡送小公子的灵,街上本有不少人等着看热闹,忽然出了禁卫军封抄这样的变故,立刻道路锁死,两边堵得水泄不通。
几乘大轿停在路边,都是参加送殡的官客,我听到有人叫我,看看却是昌王赵憬。
我过去,他拉住我悄声说,“今日事太蹊跷,我马上进宫看看,叫你们家大人和各夫人都稍安勿躁,别乱!”
我自己心里且乱作一团麻,这时也只有点头,我问他可能替我打听晴初的下落,他点头,又将我手重重一握,“相国造反谁也不信,这事总能查清,只是,皇上现在怒气正盛……你们且想想,这样的事,若非里应外合,绝做不出。你们细思量,你——务必要当心。”
我当心什么?他已经骑马远去。
其余的送客也都渐渐散了,大家震惊过,宽慰过,议论过……毕竟是圣意在上,也不好多讲多留,都各自回了。接着又有太后旨意,说到念相国年高德勋,搜出龙袍之事慢慢再查,眼下的小公子出殡还是要继续。
这样队伍才又缓慢行动起来,一色的白衣与青衣队列,那些白幡,纸钱,一一又飘洒起来,我跟着队伍走,心里翻来覆去只是想着,相国怎会谋反?是谁在暗中谋划?公子怎么样了?晴初去了哪里?
送灵队伍当晚歇在卯山,这是城外的一处山头,大家在一村庄里歇了,预备第二日再走。
终于赶回的相国脸色铁青,他急匆匆走进屋内,公子和蔡卞尾随在后,夫人和其余女眷一起站了起来。公子目光与我一接,我立刻知道他的心意,我缓缓摇头,表示晴初还未找到。公子脸色苍白,却转身从案上取过纸笔,自己亲自研墨,将纸铺到相国面前。
相国提起笔,迟迟落不下去,又问,“怎生写?”
“先请罪,再申辩。皇上是明理之人,眼下先平圣怒,再做定夺。”
相国手中的笔抖颤起来,一颗墨汁啪嗒滴在纸面洇了一片。“我生平从未做负心事,你竟要我低头认错?”
公子任他牢骚,自己又取过一张纸,将毛笔舔了舔,交在他父亲手中。
“父亲写了,我去誊在折子上。”
相国悲愤的瞧着他儿子,公子不出声的与他对视。
僵持片刻,相国哈哈大笑,“笑话,笑话,我一生刚直,从来律己再去责人,竟有这等祸事降在我头上?”
公子等他笑完了,才沉着声音说,如今几位王爷都是咱们这边的,但老相国司马大人前日上了新折子,加上吕惠卿那事,现在大伙儿是箭在弦上,是最后一搏的时候了。
相国忽然一把将那纸揉烂,又将那枝毛笔狠狠掷了出去,对面的粉墙上立刻被投上一团墨点。
“吕惠卿什么事?是谁弹劾吕惠卿,又毛手毛脚去行刺?这一切该怪谁?”
室内气压低得即刻就要爆炸,几位夫人哭都不敢哭了,公子面色青白,忽然一撩袍子跪了下来。
“父亲本无错。那就不写也罢。明日我进宫领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