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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报广宁、任城二王起兵信都,集众四万,共谋匡复。帝曰:「此可谕之使来也。」令后主作书招之,许以若降,富贵如故。湝不从,乃命齐王宪、隋公杨坚引兵平之。军至赵州,湝遣谍觇之,为周候骑所执。解至营中,宪命释其缚,集齐旧将遍示之,谓曰:「吾所争者大,不在汝曹。今纵汝还,即充吾使。」乃与湝书曰:足下谍者,为候骑所拘。军中情实,具诸执事。战非上计,无待卜疑;守乃下策,或未相许。已勒诸军分道并进,相望非远,凭轼有期,不俟终日,所望知机,勿贻后悔。
宪及杨坚至信都,湝同孝珩军於城南以拒之。其将尉相愿诈出略阵,遂以众降。相愿,湝之心腹将也。众皆骇惧。湝怒,收其妻子,即阵前斩之。
明日进战,湝与孝珩亲自出马,冲坚陷锐。齐王宪敌於前,杨忠率劲骑横击之,分其军为二,遂大破之。俘斩三万人,执湝及孝珩。宪谓湝曰:「任城王何苦若此?」湝曰:「下官献武皇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幸而独存。逢宗社颠覆,今日得死,无愧坟陵。」宪壮之,归其妻子。宪问孝珩齐亡所由。
孝珩自陈国难,辞泪俱下,俯仰有节。宪为之改容,亲为洗疮傅药,礼遇甚厚。孝珩歎曰:「李穆叔言齐氏二十八年天下,今果然矣。自献武皇帝以来,吾诸父兄弟,无一人至四十者,命也。嗣君无独见之明,宰相非柱石之寄。恨不得握兵符,受斧钺,展我心力耳。」初,任城母朱金婉,以失节被幽。
幼时献武不甚爱之。及齐亡,而湝建义信都,独以忠孝着。广宁王,文襄第二子,好文学,工丹青,尝於厅事堂画苍鹰,见者皆疑为真。又作朝士图,妙绝一时。今以兵弱被执,盖不愧高氏子孙云。以故宪皆重之。先是周主破平阳,遣使招东雍州刺史傅伏。伏不从。既克并州,获其子,使以上将军、武乡公告身,及金马脑二酒盏赐伏为信。并遣韦孝宽致书招之。伏复孝宽曰:「事君有死无二,此儿为臣不忠,为子不孝,愿速斩之,以令天下。」及周主自邺还至晋阳,遣降将阿那肱等百余人临汾水招伏。伏隔水见之,问:「至尊何在?」答曰:「已被擒矣。」伏仰天大哭,率众入城。於厅事前北面,哀号良久,然后出降。周主曰:「何不早下?」伏流涕对曰:「臣三世为齐臣,食齐禄,不能自死,羞见天地。」周主执其手曰:「为臣当如此也。」
引使宿卫,授为仪同大将军。他日,又问伏曰:「前救河阴得何赏?」对曰:「蒙一转,授特进、永昌郡公。」时齐主在座,周主顾而谓曰:「朕三年习战,决取河阴,政为傅伏善守,城不可动,故敛军而退。公当日赏功,何其薄也!」是时周主方欲班师,忽北朔州飞章告急:有范阳王绍义进据马邑,号召义旅,自肆州以北,从而叛者二百八十余城,兵势大振。又有高宝宁者,齐之疏属,有勇略,久镇和龙,甚得夷夏之心,亦起兵数万,与绍义遥为声援,势甚猖獗。遂遣大将军宇文神举率兵十万讨之。大驾暂驻晋州。正是:全齐已属他人手,一旅犹为宗国谋。
你道范阳王何以得据北朔州?且听下文分解。
第六十一卷 捋帝须老臣爱国 扪杖痕嗣主忘亲
话说北朔州原是齐之重镇,风俗强悍,士卒骁勇。既降於周,周主遣齐降将封辅相为其地总管。有长史赵穆智勇盖世,心不忘齐,会任城王起兵瀛州,谋执辅相,以城迎之。辅相逃去,及任城被执,乃迎定州刺史高绍义。
绍义据马邑,引兵南出,欲取并州。至新兴而肆州已为周守,又闻宇文神举大兵将到,还保北朔州。神举进兵逼之,绍义谓赵穆曰:「我兵新集,敌皆劲旅,将何以战?」穆曰:「战也,胜之,可以席卷并、肆;不胜,则北走突厥,再为后图。」遂进战,连战数阵,绍义皆败,穆战死。绍义北奔突厥,犹有众三千人,下令曰:「欲还者听。」於是辞去者大半。突厥佗钵可汗常谓齐神武英雄天子,以绍义重踝似之,甚见爱重。凡齐人在北者,悉以隶之。
高宝宁自和龙劝进,绍义遂称皇帝。以宝宁为丞相,欲延齐一线之脉。而窜身异域,不敢与周相抗。於是除和龙外,齐地皆入於周。凡得州五十,郡一百六十二,县三百八十五,户三百三十万二千五百二十八。
帝命班师,驾至长安,置高纬於前,列其王公等於后,车舆、旗帜、器物,以次陈之。备法驾,布六军,奏凯乐,献俘於太庙。观者夹路,皆称万岁。爵赏有功,大赦天下。封高纬为温公。齐之诸王三十余人,咸受封爵。
一日,宴於内廷。齐君臣皆侍饮,帝令温公起舞,折旋中节。延宗在坐,悲不自持。又命孝珩吹笛,辞曰:「亡国之音,不足上渎王听。」固命之,才执笛,泪下呜咽。帝不复强,以李德林为内史上士,自是诏诰格式及用山东人物,并以委之。帝从容谓群臣曰:「我往常唯闻李德林名,欲见其面不可,得复见其为齐朝作诏书移檄,正谓是天上人。岂意今日得其驱使。」纥豆陵毅对曰:「臣闻骐驎凤凰为王者瑞,可以德感,不可力致。然骐驎凤凰,得之无用,岂如德林为瑞,且有用哉?」帝大笑曰:「诚如卿言。」未几,有诬告温公与定州刺史穆提婆谋反者,遂同日诛之。其宗族皆赐死。众人多自陈冤,欲求免诛,独延宗攘袂不言,以椒塞口而死。纬弟仁英以清狂,仁雅以瘖疾得免。其亲属不杀者,散配西土,皆死於边裔。先是温公至长安,向帝求冯淑妃。帝曰:「朕视天下如敝屣,一女子岂为公惜。」仍以赐之。及温公遇害,妃归代王达。王甚嬖之,偶弹琵琶,弦断。妃有诗曰: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
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
任城王有妃卢氏,任城死,赐大将斛斯征。卢妃蓬首垢面,长斋不言笑,征怜而放之,乃为尼。其后,齐之宫妃嫔御流落在外者,贫不能存,至以卖烛为业。此皆后话不表。
且说帝自灭齐后,节己爱民,亲贤远佞,殷殷求治,人皆喜太平可致。
时帝生七子,太子贇最长,故以储位归之。但性顽劣,好昵近小人。大臣皆忧其不才。於是左宫正宇文孝伯言於帝曰:「太子者,国之根本,天下之命悬於太子。今皇太子为国储贰,德义罕闻,臣忝宫官,实当其责。且太子春秋尚少,志业未成,伏乞陛下妙选正人,为其师友,调护圣质,犹望日就月将,如或不然,恐后悔无及。」帝敛容曰:「卿世代鲠直,竭诚所事。观卿此言,有家风矣。」孝伯拜谢曰:「非言之难,受之难也。」帝曰:「正人岂复过卿,吾将使尉迟运助吾子。」於是,以运为右宫正。又尝问内史乐运曰:「卿言太子何如人?」对曰:「中人。」帝顾谓齐王宪曰:「百官佞我,皆称太子聪明仁恕,惟运所言,不失忠直耳。」因问辅翼中人之状。运曰:「如齐桓是也。管仲相之则伯,竖貂辅之则乱。可与为善,可与为恶。」
帝曰:「我知之矣。其使之亲君子,远小人乎?」遂擢运为京兆丞。太子闻之,意甚不悦。太子妃杨氏,隋公坚女。坚姿相奇伟,时辈莫及,见者皆惊为异人。畿伯大夫来和善相人,私谓坚曰:「吾阅人多矣,未有如公之相者。
眼如曙星,无所不照。后日当王有天下,愿忍诛杀。」坚曰:「公勿言此,以速予祸,得不失职足矣。」齐王宪与坚友善,然谓帝曰:「普六茹坚形貌异常,非人臣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为宗庙忧,请早除之。」帝亦颇以为疑,因使来和相之。和诡对曰:「坚相不过位极人臣,正是守节人,可镇一方。若为将领,收江南如拉朽。」盖帝本有平陈之意,闻之大喜,待坚愈厚。时吐谷浑入犯,帝命大将军王轨辅太子讨之。吐谷浑退,大兵至伏俟城而还。太子在军中多失德,苦役士卒,耗损军粮,嬖臣郑译等相助为非。
轨谏不听。军还,轨言之帝。帝大怒,杖太子一百;并杖译,除其名;宫臣亲幸者咸被遣。越数日,太子潜召译等,戏狎如初。译因曰:「殿下何时得据天下,臣得一心事主。」太子曰:「且有待。」益昵之。帝遇太子甚严,每朝见,与群臣无二。虽隆寒盛暑,不得休息,以其嗜酒,禁不得至东宫。
有过辄加捶挞。尝谓之曰:「古来太子被废者几人,余儿岂不堪立耶!」乃命东宫官属彔太子言语动作,每月奏闻。太子畏帝威严,矫情饰说,由是过不上闻。王轨尝与内史贺若弼言,太子必不克负荷。弼深以为然,劝轨陈之。
轨后侍坐帝旁,共谈国政,色若不豫者。帝怪之,问曰:「卿何为尔?」轨对曰:「皇太子仁孝无闻,恐不了陛下家事,奈何?愚臣庸昧,不足深信。陛下尝以贺若弼有文武才,亦每以此为忧。」帝召弼问之,弼曰:「皇太子养德深宫,未闻有过也。」既退,轨让弼曰:「平生言论,无所不道。今者对扬,何得乃尔反覆?」弼曰:「此公之过也。太子国之储贰,岂易发言?
事有蹉跌,便至灭族。本谓公密陈臧否,何得遂至昌言?」轨默然久之,乃曰:「吾专心国家,遂不存私计。向者对众,良实非宜。」后轨因内宴上寿,捋帝须曰:「可爱好老公,但恨后嗣弱耳。」先是帝问孝伯曰:「吾儿比来何如?」孝伯曰:「太子比惧天威,更无过失。」及闻轨言,罢酒责孝伯曰:「公尝语我,云太子无过。今轨有此言,公为诳矣。」孝伯曰:「臣闻父子之际,人所难言。臣知陛下必不能割慈忍爱,遂尔结舌。」帝默然久之,乃曰:「朕已委公矣,公其勉之。」后王轨又言於帝曰:「太子非社稷主,若为帝必败,普六茹坚有反相,若不除之,必为后患。」帝不悦曰:「必天命有在,将若之何?」坚闻之甚惧,深自晦匿。帝亦深以轨言为然。但汉王次长素有过,余子皆幼,故得不废。又屡欲除坚,不果而止。俄而,帝不豫,越数日,疾益剧。六月丁酉朔,遂殂。时年三十六。
戊戌,太子即位,是为周宣帝。尊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立妃杨氏为后。以后父坚为上柱国、大司马。宣帝始立,即逞奢欲,大行在殡,曾无慼容,扪其杖痕,大骂曰:「死晚矣!」武帝宫人有美色者,即逼为淫乱。超拜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大夫,委以朝政。出王轨为徐州总管。葬武帝於孝陵,庙号高祖。既葬,诏内外公除帝及六宫,皆议即吉。或以为葬期既促,事讫即除,太为汲汲不从。以齐王宪属尊望重忌之,谓孝伯曰:「公能为朕图齐王,当以其官相授。」孝伯叩头曰:「先帝遗招,不许滥诛骨肉。
齐王,陛下之叔,功高德茂,社稷重臣。陛下若无故害之,臣又顺旨曲从,则臣为不忠之臣,陛下为不孝之子矣。」帝不怿,由是疏之。有嬖臣於智为帝设计曰:「此事臣能任之。臣请往候宪,归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