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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之前早被吩咐过,一旦上妆之后那些吃食便是不能碰了,水更是不能喝,因为礼服层层更衣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食盒里的吃食比较简单,肉羹有半碗,还有一些时令的蔬菜。鱼让侍女上前伺候昭娖用食,一顿饭食用的无声无息。
用完之后,侍女上前给昭娖擦拭清理唇角,将她扶到镜台前开始上妆。侍女将镜台下的好几次漆妆奁打开,其中又有好几只小漆盒。
周朝女子多以白粉为妆,到了春秋战国这种素妆渐渐不为女子所好,楚国有上白粉后在面颊上染以茜粉的妆容。只是在昏礼上,白妆还是礼仪所要求的。
侍女在打开一只长方形的小木盒拿出一把小剃刀就要给昭娖剃眉毛。昭娖伸手将侍女的手挡住。
“别剃了稍作长眉的样子修饰一下便可。”
侍女一愣,转头去看郑氏。
郑氏面露不悦“阿娖你这是要作甚。”
昭娖不紧不慢的说道“眉毛剃了,夜间晚上脸一洗,我怕成信侯看了会吓得不敢入寝室门。”
她此话一出郑氏一愣,那些侍女低下头想笑而不敢笑。
“这是说甚!”郑氏气的不轻,“哪个新妇不是这么过来的,你这是要作甚!”
昭娖不以为然,“我和他相识那么久,要是看不惯早说了。如今冒然改变摸样反而惹得不喜。”
郑氏见她说的有几分道理,便点了点头吩咐侍女只将双眉按照长眉的样子做修饰,并不将眉毛完全剃去。
身上泽衣的衣领被扯送露出肩膀,润肤用的脂膏从面颊上到脖颈一直到肩膀。侍女们去过装着铅华的小漆盒小心翼翼的将铅粉粘在粉扑上,轻轻在昭娖露出来的肌肤上拍打。妆粉一层不够要扑打好几层才够。
昭娖的眼睛不小心瞅到铜镜里映出的人影吓得赶紧把目光转开。妆粉一层扑一层,待到完成之后,侍女取过沾好青黛的眉笔在已经涂白的双眉上描出一双长眉。白粉敷的已经没有了色彩的唇上用燕脂点出一点殷红。
又有侍女将长发用木篦筚过再用木梳梳拢一次,马蹄形的木梳将长发梳理完毕,将兰膏涂抹在长发上增加青丝的光泽。侍女们手持各种梳理工具有人跪着有人站着,梳发的侍女将昭娖的长发绾盘上去,有侍女取来一只大盒子打开来是黑丝做成的假发,跪坐在昭娖最近的侍女将真发固定好后,转身接来盒子里头的假发和头上的真发交缠在一处。
昭娖的头皮被扯的厉害,忍不住吸了一口气。
郑氏劝道“忍忍,就这么一回,明日也就没了。”
假发和真发交缠在一处再行盘绾加以珈固定,四支长珈将副牢牢固定住。昭娖觉得头皮都要被扯掉了。
这还没完,又将衡这种垂于假发之旁的垂玉戴好。最后那几只固定用的玉笄给插好。
昭娖想起现代结婚的凌晨爬起来化妆,和这古代的昏礼比起来真心不知道哪个更加折腾一点。
弄好之后,侍女们将熨烫好的礼服取来给昭娖换上。这种礼服层层绕绕。再加上现在是七月盛夏,昭娖只想撞墙。之前因为婚礼定在夏季郑氏到处买冰,但是这种兵荒马乱的年月,冰这种奢侈东西有钱也买不到,只好令人备下一些消暑的物什。
整整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将那套玄色的礼服给换上。取来玉组悬于腰带之下。昭娖一动发现自己简直就是被层层布衾包围,多动一下都不太方便。
忙完装束,昭娖赶紧被扶到坐床上。好几名侍女手持葵蒲扇给她扇风消暑。
房里头忙活,外头也忙的很。
结婚这事情不管古今都是一件累人的事情。
夏日的黄昏来的特别晚,当西边的残阳最后一丝血色褪去,张良头戴爵弁冠,身着纁裳缁袘上了墨车。身后跟着两辆从车,跟随的从者身着玄端,手执火把走在马车之前。
陈缺在太阳下山之后就令大门敞开,当阍人望见前来的火把还有火把下逆女的墨车后。赶紧跑进里面同传。
陈缺已经在房屋以西相迎。
周礼极其繁杂,昏礼上也是简单不了。昭娖一身礼服站在屋子里的南边。身旁右边站着溃窍碌挠恪D切┡哟诱呓员闲愋{笄被溃胝驹谡褗粕砗蟆
张良朝陈缺而拜。他一拜之后,宾者持雁跟在他身后进入门户。
待到奠雁拜首完之后,昭娖所在的那间房间的门打开,请昭娖出来。
昭娖一动身上环佩叮当作响,虽然夏夜没有白日那么炎热,但到底还是不好受,最内里的泽衣已经湿透了。在屋内的时候时不时就有补妆。
昭娖走到陈缺和郑氏的面前。
陈缺对她说道“戒之敬之,夙夜毋违命!”
郑氏将昭娖的衣小带系上之后说“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宫事!”
这是送女之前的告诫,昭娖双手拢在袖中抬起双手过额拜下来,“敬诺。”
拜完从西阶出屋,跟在阶上的张良下阶。昭娖微微抬起双眼,张良纁裳缁袘,融融火光将他面上照得十分明亮。昭娖跟着张良从西阶下堂。陈缺和郑氏望着昭娖跟在张良身后,并不相送。陪嫁的女子和保姆随着昭娖一起下来。
走到门口时,一个年轻女子走来在昭娖腰间结上小丝囊后说道“敬恭听,宗尔父母之言。夙夜无愆,视诸衿鞶!”
门外已经停着逆女张良所乘的墨车和从车,三辆车之后是盖有帷帐之车。那些盖有帷帐的车就是新妇所乘用的了。
张良带着昭娖和鱼走到一辆车前,将车上绶带拉下交给昭娖身侧的鱼。鱼连忙辞谢“未教,不足与为礼也。”
张良先上新妇所乘帷帐之车,鱼将手里的绶带交给昭娖,昭娖拉着绶带上车。鱼待到昭娖上车之后才拉这带子上车。
鱼将事先早已经准备好的景衣披在昭娖身上。张良持起马缰轻轻一打马匹,车轮吱呀转动。车轮转动三圈后,张良拉住马缰让马匹止步下车重新回到墨车上,御者走上来持起马缰驱动马匹。
车轮的吱呀声中,昭娖手拉住身上披着的景衣,马车前融融的火把照亮前路。
走出一段距离后,突然听见有人唱“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首诗是送嫁之诗,唱的人是谁,又是唱给谁听的,昭娖心里很明白。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车轮吱呀声中到了张良的府邸,张良从墨车上下来走到门前对着昭娖作揖。昭娖从车上下来,两人一同进入,待到走到寝室门前再次作揖从西阶走入寝室门。
屋内已经有滕将席子给铺好了。
昭娖和张良进去坐在铺好的席子上后,就到了‘共牢而食,合卺而饮’,鼎匕等食器被捧上来,赞者将肉酱从敦中取出设在席前。
张良和昭娖对坐在席上。烛火下盛装的女子眉目柔婉美丽,目光低垂间别有一番撩拨心间的风情。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
昭娖垂着头只当时没看到。身前的案上食物的摆放位置格外讲究。两人面前的食具只有一份。
尝过黍后,赞者将猪肺递到昭娖面前。昭娖微微俯过身子将匕里的猪肺吃下。她抬眼间见到张良正笑意盈盈望着自己。
她立即垂下眼将口里的猪肺咀嚼几下吞下。待到用完三饭后,赞者洗爵。在卺中倒酒奉上。
卺原本是一只瓢被破做两半,夫妻各有一半,是为“合卺之礼”。
合卺之礼完成后,张良起身向房内走去。而昭娖也被侍女搀扶着向室内而去。在室内昭娖将礼服脱下,侍女捧来洁面用的铜磐。昭娖的妆粉从脸上到肩膀非得大洗面不可。鱼将手中的布巾交给昭娖让她清洗身上的妆容。
脸洗干净,将头上长珈、簪、衡、副都取下,长发披落由侍女打理的瞬间,昭娖跪坐在席上舒了一口气。头皮被拉的很紧以至于到现在还在疼。侍女用手指给她按摩头皮,将长发梳理整齐用发带束好,只是头上的缨带还在。
“女君,已到就寝之时矣。”换上白色的寝衣,侍女跪伏在地说道。
昭娖点点头起身。
寝室内床榻已经设置好枕席,昭娖走入室内跪坐在席上。张良此时也更衣完毕一身白衣走至昭娖面前。他手伸出到昭娖头上,昭娖微微垂首方便他动手。
张良将昭娖头上代表女子定亲的缨绳取下,放在一旁侍女手中所捧的木盘中。
见脱缨完成,侍女们拿起室内的烛火而出。顿时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沉下来,黑暗中昭娖揽到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知道这个怀抱的主人是谁,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温暖而又暧昧。
“我等这日已经很久了。”清朗温润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嘶哑而又压抑。
“我原本以为我永远没有这日了。”昭娖任由自己被他抱着说道。
抱住她的两条手臂一僵,“对不起。”
“如今我都被你娶来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昭娖抬起头睁大眼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借着窗棂外透进的点点月光她望见了张良那双狭长昳丽的双眼。
她伸出手去摩挲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睫毛从自己指尖滑过。
指尖停在张良的眼角顿了顿,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张良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眼前人已经除去了盛装,越发楚楚动人。
他伸手将昭娖的那只手抓下来,深深的看着她。而后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下来。
张良的吻细碎温柔落在她的唇上,昭娖眼睛微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而上抱住他的腰。这似是一个讯号,张良身子一僵,随后逼得她不得不向后仰去开启贝齿和他纠缠。
昭娖手臂紧紧搂住张良,嗅着她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味道渐渐放纵自己。吻从唇上一路蔓延到脖颈上时她微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待到肢体交缠不分彼此,心中缺掉的那个地方又渐渐被填补上化作圆满。
荥阳城内一处旗亭内一名貌美的士人正在喝酒,桌上的酒樽已经倒了好几个,而士人却没有半点走的意思。
羽觞中酒满,仰脖见满觞的酒化作虚无。
“呵呵……哈哈哈!”士人仰头大笑,笑着笑着唱起歌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辗转反侧……”
唱着唱着,他又伸手给自己斟酒,仰脖饮尽,店内的女婢又听见他唱“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咏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哈哈哈。”
店主见天已经黑下来,便让女婢去提醒那个客人该结账走了。
“客……”女婢小步走过去跪在地上想着要怎么提醒这位客人。不经意抬头见望见士人那一双因为饮酒而越发潋滟的双眼,那双眼长得美,水光潋滟着衬着周旁淡淡的桃花之色更加丽色。
他望着跪着的女婢勾唇一笑,一时间风色无边。
女婢突然收获了他的一笑,不由得心如鹿撞,面颊绯红。
而那个士人从袖中掏出钱袋放在桌上,起身远去。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歌声在夜风中越发飘荡虚无。
137新婚
夏夜的月光皎洁;守在外面的滕者低头袖手等待寝室内主人的传唤。
皎皎的月光从窗棂透入室内;床榻上昭娖趴躺在席上,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