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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他自感在这平原县没有了奔头。新闻报道都是为现任领导唱赞歌的,他怎肯为
自己的反对派出力卖命?过去新闻科最吃香,现在基本上没人问,放任自流。这使
郑喜成心理负担很重。别人每天喝开水看报纸可以过得舒服自在,然而郑喜成地不
能这样混下去,他要用自己的成绩表明自己的存在价值。他从县委和政府以及各局
委弄来一些工作简报,稍加修改,写成一篇篇新闻稿,有的给县广播站,有的寄老
河报,大多被采用了。这类稿子都是讲成绩讲功劳的,发谁家的稿子谁家高兴。这
么一来,郑喜成在县城知名度大增,谁家开会都争着向他发邀请,会上不但能美美
地吃一顿,还有纪念品相赠,光文件包和石英钟他就得了一大摞。
这天,郑喜成把自己发表的几十篇新闻稿复印一份,装订成册,诚惶诚恐地送
给朱部长,本想得到朱部长几句称赞,不料朱部长连一声也没吭,只看看他,那眼
神似乎在说,你小子还想讨好我吗?你把平原县吹成一朵花,不是为张春海制造政
绩,为他往上爬打基础吗?郑喜成是个明白人,他后悔自己办了件蠢事,白花几十
块复印费,讨来的却是朱部长冷峻的目光。他深深感到新闻科是个失误,今后永无
出头之日了!
然而,这天太阳偏从西边出来了!
朱部长平时从不到新闻科来,此时却笑嘻嘻地爬到五楼上,一进门就跟王大笔
打招呼:“王科长,有项重要任务非你莫属了!”
平时领导要找自己的下属,只须打个电话或让人传个信就行了,今天朱部长亲
自登门,从中足可看出此项任务非同一般了。但是王大笔依然坐在桌前,连屁股也
没动一动,话里却带刺地说:“部座,有何吩咐?劳你大驾光临!我还以为你把新
闻科忘了呢!”
朱部长脸一红,照王大笔后脑勺上轻轻一摸,表示一种亲近,又表示一种平等。
在这小县城有些习俗跟农村差不多,一种特殊的动作和特殊的行为往往能表示出来
一种至亲至密的关系。你捅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或者拍拍你的肩膀,连一句客气
话也不必说,那感情就一下子贴到一起了。而这拍拍后脑勺或者拧拧耳朵,又是一
种更亲近的动作,只有关系达到“铁”的程度,才可这样做。
王大笔见朱部长如此友好,这才站起身问:“啥鸡巴重要任务?是提官?还是
分奖金?这两样能有一样归你这宣传部长管,你放个屁也是重要任务!”
“你这臭嘴!”朱部长不愿跟王大笔多费口舌,便把省里一份通知放在王大笔
桌上。此时,二人的关系好象打了个颠倒,朱部长像向王大笔汇报工作似的,站在
王大笔面前,弯着腰,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省委召开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研讨
会,指定咱县参加。会上要宣读一篇论文,既是经验性的,又要有理论的高度。”
王大笔把那印着省委红头文件的通知扫了一眼,冷笑一声说:“朱部长,你太
抬举我了。我搞了十几年新闻报道,只会写消息通讯,何曾写过这类经验性理论文
章或者叫作理论性经验文章呢?不是我不听你指挥,是我实难完成这项伟大而光荣
的任务!”朱部长把脸一板:“这是部务会上定的!”王大笔脖子一挺:“国务会
议决定的也不中,你不能赶鸭子上架呀!”朱部长这下恼火了,他一拍桌子,怒气
冲冲地指着王大笔的额头说:“你还是中层领导哩,你从来不听指挥,不服从领导!”
王大笔却嘻嘻嘻地笑了起来,用软中有硬的口气说:“因为你指挥有误呀!”朱部
长脸红得像关公,有点儿下不来台地说:“我有啥不正确?你说!”王大笔往郑喜
成那儿努努嘴儿:“有合适的人你却不用,这能是指挥正确吗?人家可是大笔杆子
啊!你连这个都不了解,你这部长岂不是失职吗?”
仅仅在这时候,朱部长才转身看了看坐在墙角落里的郑喜成,好像忽然发现屋
子里还有个大活人似的,眼睛突然瞪大起来,用不信任的口气问郑喜成:“你……
怎么样?”
郑喜成见王大笔把皮球踢给自己,知道这是王大笔在给自己出难题。王大笔对
郑喜成到新闻科很不欢迎,就说这办公桌的摆放吧,原来两个桌子并在一起,摆放
在临窗的地方。郑喜成来了,他把自己的桌子横摆在窗前,把郑喜成赶到另一面靠
墙角的地方,其理由是减少互相干扰,有利于写作。现在王大笔把这任务踢给郑喜
成,一是想试试你有多深的水儿,二是想叫你作作难,若是完不成这部长亲自布置
的任务……哈哈!郑喜成明白这一切,但他作为一名临时工,自然懂得事物的两面
性。他一直想在朱部长面前表现表现自己,这次王大笔岂不正好给自己提供一个机
会吗?所以,郑喜成从心里发出了会心的笑声。但他又不能太自负,他面对朱部长
期待中含有轻蔑的目光,作出一个颇为完美的回答:“我试试吧?朱部长!”朱部
长却不理解这潜台词,他说:“不是试试,而是必须完成!”王大笔在一旁笑着说:
“朱部长,人家说试试是一种谦虚的说法,这事儿交给郑喜成同志,你情放心了!”
朱部长仍不放心,他又一次交代说:“你把通知仔细看看,要吃透上级的精神,按
省委的要求去写,这可不是你写一篇新闻报道,随便编编就成了!”
不料这话却戳住了王大笔的麻骨,他长长“哎”了一声说:“朱部长,你这话
说得太没水平了。新闻报道能是好写的吗?你也给我随便编一篇,上个人民日报头
条?”
王大笔就是靠一篇发在人民日报上的头条新闻起家的,足令全县人民骄傲。王
大笔所以能被人公认为大笔一支,也是这个头条为他奠定的基础。朱部长本是想提
起郑喜成的注意,不料却把王大笔惹恼了。他只得向王大笔表示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新闻报道当然也是不好写的,你看人家穆青写的焦裕禄,嘿嘿,那真是传
世之作啊!”王大笔感叹一声说:“就是穆青下来,再也写不出个焦裕禄来!因为
是生活中再也找不到焦裕禄了!”
朱部长不敢再跟王大笔多说,他自知在言辞上不是王大笔的对手。在他离开新
闻科时,只回头看了看郑喜成。郑喜成忙向朱部长保证说:“我一定尽力写好,按
时完成任务!”
郑喜成很快进入角色,全力投入写作。这篇经验性理论文章可不像张春海那篇
新思路好写。这篇经验性理论文章是讲农村思想政治工作的,要在实践经验的基础
上提炼出普遍性的东西,然后再上升到理论的高度。这就要求你要有实实在在的工
作,有明显而突出的成果。可现在农村的情况如何呢?就他家乡来说,几年没开过
一次党员会,村干部有的外出去打工,有的忙着跑生意,谁有时间去做思想政治工
作?上级有什么大事,村干部在大喇叭上吆喝几声就算完事了。每逢催公粮收税款
和搞计划生育时,书记和乡长带着派出所干警和治安队下到村里。群众惊呼,日本
鬼子来了!要在这样的地方写出经验性理论文章来,那只有瞎胡编了!
郑喜成发现自己想得过于简单,同时也感到王大笔实在了不起,他仅仅扫了一
眼那通知便知其难度而巧妙地拒绝了。自己傻乎乎地接受下来,想露一手,结果是
弄巧成拙!他想到赵老师说他是“小雏”,当时不理解,现在他才明白了!
郑喜成苦干一个星期,连拉两个初稿,朱部长都摇头说:“太空了,太空了!”
朱部长启发诱导他说:“这个会是个小范围的,省里只给咱市一个名额。这次会议
重点在研讨,主要是谈观点,谈想法嘛!你要放开一些嘛!”
郑喜成到机关工作一年多,也学会了揣摸领导的心理了。朱部长的这番启发诱
导使他明白,第一,与会人员少,又都是外地的,不了解平原县的情况,你在会上
情放开胆子吹了!第二,既然是研讨会,那自然是重在研究和探讨了,能从理论上
大胆探索一下,发一番高论,提一串高见,就足以显示你的工作成绩和理论素质来
了!有了这个理解,郑喜成思路大开,胆子更大了。他把山东的苏南的广东的还有
张家港等典型经验糅合在一起,又发挥当年写小说虚构夸张的艺术才能,编造了几
个很生动感人的典型,充实到文章里,于是乎,一篇洋洋数千字的经验性和理论性
都很强的大作便问世了!朱部长看了,也像那次张春海一样,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
膀说:“想不到你这么年轻,笔杆子还挺硬的!”郑喜成趁机提出他的入编问题,
朱部长满口答应说:“我去省里开会回来就给你办,像你这样的人才,找还找不到
啊!”郑喜成又提出参加老河报举办的通讯员培训班,朱部长作为对郑喜成的奖赏,
满口答应说:“可以,可以,一切费用全由咱部里报销!”郑喜成这次拍马总算没
有拍到马蹄子上,几天的劳累顿时化作一片轻松的微笑,绽现在那瘦了一圈的脸盘
上。
培训班结束前,报社叫每人交一篇作品,以后陆续在报上发表,以显示这次培
训班的成果。郑喜成从省报上看到朱部长的论文在省研讨会上获了个二等奖,便想,
既然报社为自己提供这样一个机会,何不把那篇论文交给老河报发表?朱部长一高
兴,给我弄个编制,我的问题不就解决了?他开了个夜车,把朱部长那篇论文誊写
一份交给了郭总编。郭总编看了大加赞扬:“好稿,好稿!农村政治思想工作是一
个薄弱环节,这篇稿子来得太及时了!”
郑喜成回到县委,朱部长也同时从省城返回来了。郑喜成想把培训班的情况向
朱部长汇报一下,不料朱部长却兴致勃勃地向他讲起研讨班的情况来了。朱部长特
别提到省委周书记对他那篇论文的评价。他说:“周书记听了我的宣讲,紧紧握住
我的手说,讲得好,讲得好!你们为全省探索出一条成功之路,实在是难能可贵啊!”
朱部长从提包里拿出一张彩照让郑喜成看,“周书记还单独接见了我,跟我照了相,
你看,这就是周书记,他的手还搭在我肩膀上!”朱部长把那照片看了又看,似乎
想从周书记的神态表情上读出更深刻的内容。
郑喜成趁机把郭总编对那篇论文的评价也大加渲染地转述给朱部长,同时又讨
好地说:“你这照片要是能配合那论文在一起发表,其效果会更好!”朱部长仍陶
醉在激动和幸福之中,眼睛盯着那照片说:“你跟郭总联系一下,看看他们什么时
候见报,你把这照片转寄给他。”郑喜成拨通报社电话,郭秃子说:“不行了,今
天已经上版,明天就要见报,以后再单独发那照片吧!”
朱部长小心翼翼地把那照片放好,这才冷静地想了想说:“那论文……在咱市
报发表……合适不合适呀?”郑喜成说:“省里都获奖了,咱市当然要好好宣传宣
传一下喽!”朱部长细细一想,态度突然大变:“不行,不行!那论文不能在咱市
发表!”他立即拨通郭秃子的电话说:“老郭,那稿子我还得再改一改,市报不要
发表了!”郭秃子在那边细声细语但却很坚定地说:“这稿子已经很不错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