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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深得嬴政的喜爱。
嬴政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但是如姬感到他正在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手握紧。
嬴政说:
“后宫承幸的女人已有几百,绝少有超过两夜的。可是你与寡人却整整交好半
年,眷恋之情仍如初夕。”
如姬跪下说:
“谢大王恩宠。”
嬴政抚摸着如姬的肩头,忽然叹了一口气:
“女人与宝剑,乃寡人两件珍宝,不可一日若离!”
如姬把身子朝嬴政靠近一点,故意使自己的膝盖触到他,低声道:
“天下所有的女人,都是属于大王的。”
“唔,”嬴政若有所思地点头,“说得不错。”
如姬又说:
“大王一旦遇见更好的女子,妾当自动离去。”
“不,寡人不会忘记你的。”
“大王……”
“放心好了。”
“谢大王。”
如姬就势躺在嬴政怀里,把脸贴在他的胸脯上……
三
几声燕雀的昵喃使如姬从甜蜜的梦中醒了过来,乍一睁眼,发觉身边空空的。
嬴政披衣坐在窗前,伏案专心读简。一丝鱼白色的晨光从窗棂中照射进来,他的头
和肩上罩着一道模糊的白边。嬴政不管睡得多晚,总是微熹即起,舞过剑后孜孜不
倦地读书。如姬心中感慨道:
“真是个有为之君!”
早膳后,嬴政和如姬一起出游。按照秦国惯例,国君出门要跟随“大驾属车八
十一乘”。虽是游玩,也不例外。一千人浩浩荡荡出了咸阳宫,先向望夷宫去了。
将近渭桥,一架轻舆飞驰而来,在嬴政乘坐的“金根车”旁停住。一个戴着高
山冠的人跳下舆,大步走过来。他面色慌乱,仿佛有什么要紧的事。如姬的车走在
“金根车”的前面,她认出那是郎中伍庆。伍庆一边走一边高喊:
“大王,祸事,祸事!”
嬴政厉声问:
“寡人派你随护军将军增援邯郸,大军临近出征,为何来此?”
伍庆上气不接下气,说:
“大王,护军将军要把无忌公子……要把无忌公子……”
嬴政喝道:
“别急,慢慢说!”
伍庆拂去脸上的汗水,把声音放慢一点。事情是这样的:李信曾与嬴无忌约好
今日卯时在咸阳的章台检阅军马,辰时出发。可是嬴无忌在太后那儿逗留过久,又
依次到诸位兄弟那儿去辞行,结果耽搁了许多时间。辰时已到,由于先锋未来,大
军无法按时起程。辰时二刻,嬴无忌才匆匆赶到。李信将他痛责,并派人夺去他的
先锋虎符。无忌不眼,用鹿卢剑砍伤了夺符的军士。李信大怒,命人把他捆起来,
当众痛打四十大板,夺下鹿卢剑和先锋虎符,并宣布免去他的先锋之职。按照军法,
无忌应被枭首示众。但念其是国君之子,又是初犯,李信将他判以黥刑。现在无忌
已经被绑在章台下的铜柱上,就要动刑。
如姬暗暗吃惊。心想:这个李信显然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不是在龙身上掰鳞吗?
真是胆大包天!
伍庆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劝嬴政速颁一道赦书,救下无忌。要知道,一旦受
了黥刑,将会一辈子被人歧视。当时,许多人宁愿自杀,也下愿受黥刑和腐刑。在
人们眼中,受这两种刑就是蒙受最大的耻辱。伍庆同时还大大把李信数落了一番。
嬴政一动不动地坐着,冷冷地问:
“是护军将军派你来的?”
“不,是微臣自己来的。”
“可曾告诉护军将军?”
“不曾。”
“好大胆子,你身为郎中,随护军将军出征,责任重大!却擅离职守,又在背
后中伤主帅,挑拨离间,该当何罪?”嬴政声音异常低沉。
无论是如姬、伍庆,还是跟随嬴政一同出游的尚书、常侍郎、中车府令等大臣,
都没想到嬴政会说出这番话来。伍庆像当头挨了一棒,怔怔地跪在地上望着嬴政,
难置一言。
嬴政的声音威严极了:
“护军将军为援军主帅,乃寡人亲命。对于所属部下,自有生杀之权。岂用你
来多管闲事?”
伍庆的脸色变得惨白。
“寡人对你素来看重,”嬴政接着说,“此次才派你随护军将军出征。焉知你
是这等小人;留你何用?”
黄豆般大的汗珠从伍庆脸上滚滚而下。
“来人。”嬴政低声说。
头戴黑色獬豸冠的宫中执法走到嬴政身边,垂手而立。嬴政并不回头,牙缝里
挤出两个字:“赐死。”
“遵旨!”执法大声说。
几个虎背熊腰的卫士把伍庆拖走了。 中车府令跪倒在嬴政的车前, 叩头说:
“伍庆目无王法,自己寻死,实属不赦。只是公子无忌……”
话未说完,嬴政鼻孔里哼了一声,中车府令不敢再说下去,连连磕头。
其他大臣也纷纷跪倒,替无忌求情,嬴政脸色阴沉,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这时候,李信派了一个校尉把鹿卢剑和先锋虎符送来了。中车府令们悄悄向那
校尉打听无忌的情况,知道还未动刑,便起劲地求嬴政颁发赦书。
嬴政手持鹿卢剑,眼睛低垂着。略带棕色的短须微微抖动。周围的空气紧张而
肃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突然,嬴政把鹿卢剑“唰拉”一下从鞘中抽出一半,雪亮的剑光疾闪了一下,
把人们的眼睛刺得发痛。在这一瞬间,大家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咙口上。
如姬暗忖:嬴政现在也许会把鹿卢剑拔出来丢在地上,命那个校尉拿回去交给
李信。这是“赐死”的意思;也许会把剑递给执法,命令他去将李信斩首。
可是,嬴政只望了望宝剑,又“咔嚓”一声将它送回鞘中,对那校尉说:
“告诉护军将军,先锋虎符和鹿卢剑寡人收回了,由他重新物选先锋。至于怎
样发落无忌,全凭他一人做主。寡人并无二话。”
如姬不禁大吃一惊。
中车府令、尚书、常侍郎等人再一次跪倒在尘埃中。可是没等他们开口,嬴政
又对那校尉说:
“护军将军深明大义,执法如山,有古大臣之风,实乃大秦之幸。寡人甚为喜
慰。倘若朝中廷臣人人如此,何愁六国不灭?!去,告诉护军将军,寡人将他的爵
位连擢三级。”
那校尉向嬴政行了大礼,飞身上马,扬鞭而去。
嬴政对车夫挥了挥手:
“走吧!”
如姬的车子在“金根车”前面,先自启动了。“金根车”的车夫正要甩鞭子,
中车府令等人又跑到骖马旁跪了下来,继续为无忌求情。嬴政突然被激怒了。他拂
了一下袖子,说:
“别再啰嗦了!今天游玩中,谁要再敢提无忌的事,诛无赦!”
中车府令们吓得战战兢兢,再也不敢吭声了。
这时候,如姬的车子已经离开“金根车”有十几步远了。车声辚辚,她没有听
到嬴政的最后这句话。
四
望夷宫于两年前开始建造,现在已经接近竣工。
与咸京的其他宫殿不同,望夷宫几乎全部用青石砌成,围墙也是黯灰色的,远
远望去,宛如一片浩渺的青烟。当嬴政的“金根车”缓缓驶近高大的中阙时,负责
监造望夷宫的少府,领着几十个文武官员跪倒在砖道两侧,齐声高呼接驾。嬴政下
了车,从阙门进入宫中,其他官员和随从则从两侧的闼门步入。
转过两道雕花砖墙,迎面便是巍峨的望夷楼。现在全部工程尚未完成的,就是
这座楼的第十二层了。近些年来,北方的匈奴逐渐强大,锋芒不断南逼,对秦国造
成威胁。嬴政在大举进攻六国的同时,不能不对匈奴采取防范措施。修建望夷宫便
是措施之一。他要常到此地来登楼遥望北夷,宫名和楼名才取成这样。
今天,为着嬴政驾临,尚未竣工的望夷楼也布置得格外肃穆庄严。几十面鲜艳
的翠华旗随风飘动。仁立在丹埠上的铜鹤喷出青烟。已经完工的十一层楼全部漆成
灰白色加红色浅脚。只有门窗上的门钉和时叶用的是鎏金,交相辉映,气势非凡。
十二层上仍有几百名工匠和刑徒在干活。因为少府知道嬴政最忌讳因他来游而将工
程停辍。
嬴政向楼中走去,文武大臣紧紧跟随。
第一层的楼门上有一块大青石,上面镌刻着这样几个字:“上首功之国”。嬴
政在青石下停住,凝目久之。不发一言。
俄顷,他们登上第十二层楼。
这里有许多工匠和刑徒正在劳动。见嬴政上来,他们一齐跪倒,深垂着头不敢
仰视。
嬴政径直走到一处有阳篷和雕栏的平台上。平台上有两根朱红色的柱子,四个
角上插着“九旒龙旗”。由于很高,周围云烟缭绕。嬴政倚栏而立,长时间地眺望
着风云变幻的大漠北方。过了好大一会儿,他忽然道:
“笔来。”
郎中令早有准备,连忙把蘸好墨汁的毛笔递过去,嬴政略一思忖,在柱子上写
下两句话:多杀敌人而立功,所以人们称秦为“上首功之国”。
望敌知凶吉,
闻声效胜负。
嬴政精通文墨,字体道劲豪放。众人一齐喝彩。
如姬一直在考虑怎样才能叫嬴政的心情从因为公子无忌的事所带来的不愉快中
转变过来,见这是一个时机,连忙上前说:
“大王,臣妾随身带有‘昭华之琯’,不知现在可否为大王演奏?”
嬴政摇摇头,但旋即又说:
“等一会儿在路上演奏吧。”
“遵旨。”
他们在楼顶呆了约莫半个时辰,然后下来。就在嬴政刚走出一楼的楼门时,一
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嬴政和如姬井排走在最前头,其余的文武大臣们跟在身后。嬴政走出楼门才一
步,忽然听见头上传来一阵剧烈的骚动声,接着是一声惊叫。
嬴政身为国君,在臣属面前从来不苟言笑,仪态威严庄重。虽然知道楼上发生
了变故,却仍异常沉着地迈着不紧不慢的四方步向前走,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如姬却抬起头来,脸色登时大变。只见一块巨石正从十二层楼上向嬴政砸来。
如果再不躲避,呼吸之间,嬴政的脑袋就可能被砸碎!
如姬惊叫一声:
“大王,快闪开!”然后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把嬴政朝旁边使劲一推!她也不
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那样大的力量,身材魁梧的嬴政竟让她推了一个趔趄。就在这一
霎间,大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厉啸声砸下来,擦过如姬胳膊,轰然一声落在地上,
烟尘腾起。
嬴政依旧不向上望。
如姬袍袖浸出一片殷红。
武士们高呼着向楼里冲去。事情很明显,一定有人暗算!刑徒怀恨嬴政是显而
易见的。
嬴政关切地搀住如姬,问:
“唔,你受伤了。”
如姬强作笑颜:
“不要紧,不要紧。只要大王万幸,臣妾即使粉身碎骨,又算得了什么。”
嬴政嘴角抽动了一下,说:
“快上车去换件衣服,包扎一下。”
“谢大王。”
“你今天还能陪寡人遨游上林吗?”
“当然要去。”
嬴政久久地望着如姬的眼睛,半晌才说:“起驾!”
五
“美哉此苑!”
嬴政站在牛首池畔用汉白玉雕砌起来的瀛台上,望着上林苑秀丽的景色,轻轻
叹息一声。
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