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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多到数不清。
“昭质,别动她的棋子。”惜月忙道,生怕我随意一个小动作会扰了芰荷。
“昭质?”床上的芰荷闻言一颤,缩了回去,仰着头看我,那一刹那我似乎以为她全都想起来了,可是她旋即又笑了起来,“她被人抱走了,做了鬼孩子,母妃在哭,那个女人死了,还有……孩子的尸体。”
她地疯言听着却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追忆。
“棋子。棋子。都是棋子。”芰荷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满床地棋子被她砸出去。尽数砸在我和惜月身上。惜月一叹气拉着我要出暖阁。我却几步走到芰荷身前。从她脚边拾起一枚棋子递到她手边。轻言。“棋子?!”
芰荷竟睁大眼睛。瞳孔越来越清澈。“都是。”她诡异地咧嘴笑了。两行泪打在嘴角。她哭了笑。笑了哭。惜月不忍再看下去。一手拉了我出去。
回宫地一路。眼前仿佛都是芰荷哭笑地景象。她地笑是诡秘疯癫。可那眼泪。却真实到让我愕然。那是猝不及防落下地泪水。惨痛而又绝然。
朝阳殿灯火未灭。我进去地时候。他在书台前写着折子。
见我进来。他神色未动。只是身旁几个侍从识了眼色忙退下。
我叹了口气,“打搅了你的正事。”说着理了理衣裳,自个寻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不妨事。”他推开面前的文案,一手顶在眉间,闭眼道,“有事?”
“如果我动了你的女人,你会不会怪我?”我顿了顿,“你的女人很多,多一个少一个也没有关系吧。当然我是说女人只是你们帝王家的装饰。”我越说越轻微,因为陆离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一句话说了一半,当然明白姚舒幻对他的意义,只突然觉得在他如此眼神下我竟有些局促。
“不好”他淡淡的答,“我不喜欢别人动我的女人。”
“这个女人现在有些碍着我了。”我说的很有诚意,也不讶异他直接反对,“听说庞大将军最近成了她的常客,而且背地里琢磨着把我扔给耶律蒙硕?”
“不好吗?”他重又闭眼,紧了紧额头。
“我很讨厌她这种眼里不容沙子一定要吹掉的性格,你也知道我的宗旨就是眼里有沙子一定不能揉,要轻轻的温柔的吹。”我说着端起茶吹起来。
“有区别吗?”他的头似乎疼的愈烈了。
手边的茶是吹了又吹,“或者说,更讨厌她将我小瞧成沙子一样的人物。”
“所以呢?”仍旧没睁眼。
“你最好告诉你的女人要老实点,耍点小聪明不是不可以,要学会对什么人耍什么心眼,耍错了可就成了缺心眼。”我摇摇头,长叹道,“不过你大可放心,我现在忙于自己的事情,无暇也着实不想顾及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红颜们,只是请你代为看住她,她要是和庞戬的人暗中勾当,图谋不轨,恐怕王爷就要和我为敌了,一个女人引我们剑拔弩张似乎看不过去啊……”明明知道我们本就是要成为敌人,却不想因为一个女人。
“你是不是还要说,如果不想与你为敌,我就要离那个位子远一些?”他竟轻不可闻的笑了。
这倒是省了口舌,我点了点头,“这话本不打算那么早说的。”
“这就是你一直的想法吗?”
“你当皇帝的话,说实话我能捞到的好处不多。从前还能混来个母仪天下,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我们都退一步,不可以吗?”他突然睁眼看着我,眼神中满是倦怠,“那个位子我可以不要,你也不要帮谁争,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个诺言。”
“一步退从而步步皆退,退到无路可退,那一天便是两败俱伤。我们二人至少要分出个胜负不是吗?”我看着他,渐渐扬了笑意,“你对我还有期待吗?给我一个诺言,你真的给的起吗?你我不为敌,你便是不忠不孝。我已如此,怎能拉你下泥潭,你终有一天会无法原谅我——正如你无法原谅那些窃国叛党。爱上我却不能原谅我,你不觉得痛苦吗?也许哪天,我就要成为夺你家江山的人。也许哪天,我会被你的家人杀掉,那个时候,你能不痛苦吗?你的妻子,日日在朝中与人勾心斗角,说不定在某一个睡梦之中,就已经变成了皇室争权的牺牲品、阶下囚。而你——会帮助我,在朝政里玩弄权术?你会吗?”
“我——”他眉间一颤,极苦极苦的笑了,“——不能——”
“因为你并不是权势之人,你的心中只有天下。”我长长叹息。
他愣愣的看向我,我知道自己一语道破了他的心。
“你跟从皇上置容家于死地,并非为了皇室一己私利。而是我父亲狼子野心,实在不适合做个明君,你为天下除去我父亲,你皇父要赶尽杀绝,你却多方维护,亦是担心积怨太深江山不稳。你宁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忠不孝不君子,只是为了一个天下。”“你都知道。”他怔怔的看着我,诧异的摇头。
这些话很早以前就明白,只是不想承认。
“是,从当年尽心治旱我就知道你是心怀天下的人。我并不恨你,就像你所说的,我不曾恨过任何人。这一切我都明白,只是我的心太小,装不下整个天下。我并没有像你伟大到有守护天下苍生之志,我只是在权势中出生长大只懂得以家族的利益为己任。所以,我会不遗余力对仇家赶尽杀绝,因为已经被逼到无路可退。”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我,沉思良久,缓缓道,“天下人,就不能包括你吗?”
“很遗憾,你心心念念的天下人并没有我。”我看着他的眼睛,试图觉察他承认这一切,“不是你不想,而是你终究会为天下人负我。”
这是命,不能在一起的命……从当年逼宫篡位赐死炎伦太子开始谱写的命运……阻碍你我的不是人力,却是天力。
“比起做闲散王爷,你的确更适合入主朝阳正宫,守住这个天下,只是我更擅长祸乱天下……看来我们当初选择离开彼此是正确的。”
“这样的选择,我从没有做过。”
“对不起,我已经先你做了。”我整过衣袖,绾了绾头发,再抬头,恍如隔世,“在你因天下人而负我之前,我至少应该学聪明点躲开。”
再没有理由坐下去,我终是站起身来,“打扰了。”
那只手缓缓握住我的腕子,拦住我匆匆的去势,我停下脚步。他仍然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么握着我的手不放。但那感觉却比千言万语更令我难以再离开一步。他现在握住我的手,我就不知道他是想要我留下,还是只想握住我的手,或是有话要说,又或者是——
他的手指缓缓松开,放我走。
我转身离去,风清拂在脸上,心,终于静下来……轻下来。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蓄谋
今日的黄昏,天边却闪现一抹异色,南宫曾经说过落日玄色,不是什么好兆头。可陆离偏偏认定今日是吉日,下诏宴请辽使。
朝阳殿的宫人来传讯接两位辽使前去筵殿,我把他们一行人送到门口,风很大,耶律蒙硕竟回身道,“不用送了。”
“我不是送你。”面无表情的答,偏过头不去看他。
“再见。”
我一愣,他何时这般客气过。我抬起头,一行人已经扬尘而去,只他腰间闪闪的刀光,刺的我眼睛一亮……风很大,引来枯叶纷纷落下,忍不住讶叹,竟是新春的枯叶。他们的身影越发遥远,我竟然止不住的颤抖,天边那抹异色越来越亮……是鸿门宴吗?陆离不会那么莽撞,战前尚不斩使,他比任何人都应该清楚后果是什么。难道……这是辽人想要的结果?猛地想起临别时不寻常的耶律蒙硕,是他料到陆离会杀他,还是……他料定自己要死。
他需要一个借口侵略中原,需要给辽人寻一个理由……理直气壮的闯入,他竟然赌了。
而他……必须死……才能赢……
这场赌注中,他们两个人都处于危险中。
我呢?还有能力去阻止吗?我……要阻止吗?我又能怎样阻止……
猛地攥起头,指甲把掌心戳得好痛。
晚宴设于上阳宫正殿。琉璃灯高挂于梁檐之上,红色宫纱悬漫半空,光色明暗有序,碧辉交应,彩焕螭头,朱红壁瓦,雕栏玉砌,尽显中原装艺之奢华。淡菊色着装的宫女手擎高烛,大殿之上亮如白昼,龙涎奇香**香大鼎溢出,轻烟袅绕,挥之不去。殿外亦是宫灯高挂,一派绝世华丽,上阳殿今夜大宴无疑成为此刻宫中最热闹的景致。
陆离坐在大殿之上。王妃姚氏坐在首位。与陆离靠地最近。其次是秦氏兰若。看地出来。无论正妃侧妃都是精心打扮。华服绚丽。摇曳生辉。环佩交错。大殿之下歌舞升平。丝竹之音不绝于耳。置身于一片“磬萧筝笛递相搀。击擫弹吹声迤逦”。左下首坐地是王室宗贵。留京地各位王爷亦坐其中。锦衣华服。神色傲然。右下首是辽使和耶律蒙硕。
陆离今日很有兴致。同使臣和众臣侃侃而谈。不时发出爽朗地笑声。
我举着托盘。混在侍奉宫女地队伍中。站在辽使身后不远处。
“来人。传酒膳——”陆离挥了挥袖子。一行宫女从大殿外侧疾步走入。
月光杯。青玉箸。金盘银碗。件件依次摆在了桌前。显尽王室地奢华富贵。另有一行宫女鱼贯而入。送上珍馐美味。琼浆玉酒。我不露声色警惕着……奢华背后地寒流涌动。眸光轻轻扫向玉阶之上。陆离正在和姚舒幻说着什么直逗她喜笑颜开。回过神。猛地看见。耶律蒙硕从袖中掏出了什么。我身子一紧。屏住了呼吸。一个不起眼地棕榈色地小瓶。缓缓倒出黄土色地粉末。浸到月光杯中。竟是遇水即散。无色无味。周围地人不是攀谈就是欣赏歌舞。并没有人在意他们地举动。陆离仍沉醉在美酒中。而眼前耶律和辽使地眼神轻轻一对。我顿感从头到脚。一片凉意。
管弦丝竹稍停。舞娘们悄然退下。殿上之人兴致而起道。
“今日大设筵席承我朝天子龙恩代为宴请辽国来使,一来他们千里迢迢祝贺我朝安泰民和,我中原定当尽地主之仪,二来昭示天下黎民,我朝与大辽世代友好,互不侵犯。”
果然,耶律和辽使应声站起,二人手持夜光杯走向大殿中央。
“感谢王爷的热情,也为天下百姓感谢天子龙恩。”辽使定定的望着陆离说着场面话,没有一丝笑意,“我在此替我们大辽皇帝敬您一杯,以示两国世代友好之交。”
陆离看着他们,嘴角缓缓扯出一记笑容,依旧淡淡的。
“说得好,就凭使臣的话,我愿与你痛饮三百杯——这一杯,我先干了。”陆离的脸已经有些微红,熏然薄醉间,看着他潇洒的饮尽杯中酒,丝丝担忧蔓上眼底,痛饮三百杯?只此一杯,就能毁了他的心心念念的天下。
“哈哈哈哈——王爷果然好酒量。”辽使笑着,扬了扬手中的酒,“我愿意奉陪——”
他垂下眼眸的一刻余光扫向耶律。耶律蒙硕冷峻异常,好无破绽的端起杯子,白玉般柔和的月光杯,眼看着就要送至唇边。
我胸口猛地一紧,扔下手中的托物——
“大人——”我几步走到耶律身前,定定的望着他。他一脸不解,夹杂着微微的恼怒,是我打乱了他一心求死的计划。猛地抓住他的手,那只手此刻正握着酒杯,我的嘴角隐隐颤抖。克制住浑身的颤抖和自脚底冒上的寒意,直直凝视着他,抿紧嘴唇,吸一口气:“您怎么忘了,凡是进您口中的,都要先经奴婢检验呢。”
耶律猛地一怔,眼神中的一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