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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知怎的,芙香久久的看着躺在地上已没了呼吸的宛碧罗却突然疯癫一般的笑了起来。那支离破碎的笑声如同未校的琴弦一般涩调难听。
多可笑,两世为人,偏偏她都是差点死在宛碧罗的手上。而这其中的原因,竟然都是因为那个生她弃她的女人。
纵使刚才宛碧罗语不成句,可芙香却清楚的知道宛碧罗口中的“她”指向的是谁。
可这一世,她当真命不该绝,活着,就是希望!
…※※※※※※…
夜风习习凉如水,虫鸣瑟瑟惊无眠。
芙香花了好久的功夫,将宛碧罗的尸体拖到了里屋的床上,然后用清水擦干净了被鲜血浸染的地面,最后她换上了家中唯一一件干净清爽的衣裳,端坐在正门口,等着……等着……
夜沉日出,天空微亮。大片大片的朝霞染红了天际,吞噬了黑暗,点亮了黎明。
当日过辰时三刻,春痕远远走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副令她心头一颤的画面。
芙香一身素白罗衫,打理整齐的桃花髻,一双空灵的眼睛,血色尽失却含情带笑的小嘴……明明是五岁稚嫩的年纪,却偏偏有着一股妩媚妖娆之态。
“春痕姑姑。”芙香看到春痕,慢慢的张开了口。可是她枯坐一个晚上,一直没有说一句话,此刻嗓子一开,竟是沙哑无比。
“姑娘这是……”
“春痕姑姑,姨……我娘死了。”芙香面带微笑,“我娘,死了。”话尽,她便直直的从椅子上滑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好,无人打扰,梦境连连。她梦见朱门高墙锦衣玉食,梦见姐妹嬉闹兄长环绕,梦见父亲威严母亲慈爱,梦见锦绣良缘花前月下……可当芙香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出现的却是轻纱蒙面的花扶柳。
“姑姑。”芙香欲起身,却发现自己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你三日高烧不退,胡话连篇,今日总算醒了。”花扶柳一如既往的淡薄,却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姑姑,我……”
“你娘我已经找人厚葬了。”花扶柳一双媚眼淡淡扫了一眼苍白嬴弱的芙香道,“你娘是怎么死的?”
“我失手砸死的。”芙香不闪不躲,花扶柳刚问出口,她就直接回答了。
花扶柳一愣,又听芙香轻轻说道,“娘知道了我跟着姑姑的事儿,我和她起争执的时候失手砸死她的。”
芙香这番话说的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个置身之外的故事一般语调毫无起伏。
“那,你便是铁了心要跟着我?”花扶柳见她有别于其他孩童一般的成熟,心里满是惊讶,却也有着几分欣赏和赞许。
“是。”芙香点点头,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宛碧罗死不瞑目的惨状。那双带恨的眼,仿佛是无处不在,紧紧的盯着她,要她的魂,索她的命。
“那你先好好休息,把病养好了,我们就重新开始。”花扶柳动手帮芙香盖好了被子,又用帕子将她额头的薄汗抚去,方才又说道,“这几日你春痕姑姑会照顾你的,想吃什么就和她说,大夫说你身子太弱,底子又薄,着实需要仔细的调理一番。你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饮食最是马虎不得。”
“姑姑……”见花扶柳说完起身想走,芙香连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
“怎么?”
“能让,让春痕姑姑陪……陪我睡吗?”事到如今,她才开始慢慢的后怕。醒了之后,想及那晚的种种,但凡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化作厉鬼的宛碧罗来向她索命。
芙香放在被子里的另一只手沾满了汗渍。她不敢在花扶柳面前表现的太过害怕,可越是克制整个人就越是瑟瑟发抖,不受控制。
“我陪着你,睡吧。”不曾想,花扶柳竟然转了身,直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你这般年纪,该怕就怕,该哭就哭,以后大了,才要去学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沾在花扶柳身上的檀香沁入芙香的鼻息,一点点打散着她的注意力。花扶柳本以为她正慢慢睡着的时候,却突然听到芙香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只那短短的几个字,竟让花扶柳突然眉眼带笑,温柔的牵住了芙香拽着她衣角的小手。
那日,芙香说:“我怕姑姑不要我了。”
…※※※※※※…
芙香这一病,足足过了一个多月才有些了起色。除了最开始几日她常常噩梦连连之外,对于宛碧罗的死,她更多的竟是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四月春暖,草长莺飞。放眼望去,整个“素锦苑”缀满了翠的绿,粉的蕊,一片生机勃勃春意盎然,让人不免心情舒畅。
芙香痊愈的那日,恰逢四月初十。本是清明前后的时节,可这天的天气却格外的好。
“姑姑,今儿个我陪你去清安寺吧。”早膳过后,芙香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蹭到花扶柳的身边央求道。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下来,芙香往日开朗活泼的性格就渐渐在花扶柳面前显了出来。到底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她也隐约能感觉到花扶柳对自己的赞赏和喜欢,便是不再如从前般拘束和谨慎了。
“你这丫头,病好了倒是越发会偷懒耍赖了。”花扶柳点了点芙香的额头,“陪我?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想出去玩儿?”
“芙香不敢,芙香就是想和姑姑多出去长长见识。”
“春痕你听听,这丫头牙尖嘴利的,若我不让她去长这见识,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花扶柳佯装怒意的推开一直扯着自己衣袖的芙香,可瞧着她那娇嗔撒娇的模样心理却是欢喜的。
“姑娘久病卧床,调理了一番以后总算是好了。今日天气不错,夫人应当带姑娘出去散散心,活动活动筋骨的。”春痕笑着抽掉了芙香手中拿着的空杯,“刚好我还有几味香粉要整理,夫人也允许奴婢今儿个偷个懒,不出门了。”
“你们倒是一条心了。”花扶柳无奈的笑道,“你这小泼猴,快去换件衣裳,迟了我可不等你。”
…※※※※※※…
一连几日滴滴答答下了好久的清明雨,今日天一放晴,街上的人便多了起来。
清安寺在晁新东边清云山的半山腰上,寺庙虽小,香火却是非常旺盛的。每逢初一十五或是其他重要的日子,这里总是人山人海的熙攘拥挤。
今日是初十,人虽不多,却也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芙香在“素锦苑”闷了好久,好不容易出来透气,觉得哪里都是新鲜的,连个叫卖糖人儿的小贩她都能笑着瞧上半天。
“想吃?”花扶柳知道她虽老成,却终究还是个孩子。
“不想,就是看着好看,姑姑瞧那小兔子做的多像!”芙香摇摇头,刚想转身跟上花扶柳的步伐,却突然看着街巷口停了下来。
那是个一身素缟的小姑娘,年纪和自己相仿,一张苍白瘦小的脸衬的一双眼睛越发的大而空洞。她跟前摆放着一张破旧的草席,草席上那张泛黄的宣纸歪歪扭扭的写着“卖身葬母”四个大字。
可此时,那小姑娘却被几个官宦公子模样的少少年耍戏着。
“钻啊,钻了少爷我的裤裆,少爷就把这银子给你。丫头你看,一锭的雪花白银啊,甭说葬你娘,连同你一起葬都够了,哈哈……”
“既然都要钻裤裆了,那舔干净本少爷鞋上的灰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呦,周本,你这主意出的可真绝了,你刚才不是说自己才踩了狗屎的么?”
“哈哈……哈哈……”
有那么一瞬间,芙香仿佛是看见了自己一般心有感慨,她太明白那种山穷水尽的滋味了。上一世,宛碧罗好赌,可十赌九输,她常常是这般身披淡薄衣裳,跪在街边,和乞儿一般讨点吃食。
可真的沦落至此,她才明白乞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遇到好心人自然好说,可若遇到那些没事儿找乐子寻开心的纨绔子弟,那为了区区一文钱做些颜面尽失的事也是常常有的。
眼下面对那些口无遮拦的调戏侮辱,小姑娘只是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双有些凹陷的大眼中噙满了未落下的泪花。
而周围路过的人有的则是偷偷瞧了一眼以后摇头离开,更多的却是置若罔闻,绕道而行。
芙香心头一紧,想到昔日自己曾受过的那些不堪,便下意识的朝着那小姑娘迈开了步子。可刚走两步,她手臂一重,整个人被拉了回去。
“姑姑……”芙香心有顾忌,微微的垂下了眼。
“看不下去了?”花扶柳低头盯着她,淡淡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情绪。
“姑姑,你能帮她的。”芙香似有似无的哀求到。
“我是能,可我为什么要帮她?”花扶柳一抬头,视线扫过面前的人群,“芙儿你要明白,在这个世道上,一味的靠人帮,是活不长久的。”
“我问姑姑借一两银子,回去算了利钱一并还给姑姑可行?”芙香执拗不让,仰起头斩钉截铁。
“呵呵。”花扶柳轻笑,“你若真想帮她我也不拦你,道理我于你讲明白了,你只消记住,帮人要看人,有些人是真可怜,有些人却是扮可怜。”
芙香点点头,从花扶柳手中接过银子,直径走到了那小姑娘面前,“来,给你,快些回去把你母亲安葬了。”
“有意思,又来一个丫头。”围在周围的那几个公子哥儿还没有离开,见着芙香插足进来便是越发的来劲了。
“光天化日的,几位少爷当街耍戏一个小姑娘,传出去也不怕坏了自家名声。”芙香虽小,可话一出口,气势却一点儿也不输人。
“你这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这儿有你什么事啊,赶快滚开。”被芙香这么大声一嚷嚷,几个少年颜面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了。
“这可是在清安寺脚底下呢,几位少爷也不怕违背了佛祖的善心,遭了报应。”芙香理直气壮不惧恶人,是因为花扶柳远远的站在人群中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再者这几个轻浮纨绔的少年,她也很想给他们点小小的颜色瞧瞧。
“呸!你个死丫头,走着瞧,别让小爷我再碰见你。”被芙香这么一说,再加上周围陆续围过来一些人指指点点的,几个少年到底也只有十几岁的年纪,一瞧阵势不对了,便是匆匆的撂了句狠话就四下散去了。
“谢谢姐姐,小翠今后就是姐姐的人了。”看着那几个少年鸟兽而奔,芙香俏皮的一吐舌头,刚笑着转身想走,背后竟怯生生的冒出一句话来。
“不,不!”芙香连忙摆手回头,“你误会了,我没要买下你的意思。”
“小翠卖身葬母,既收了姑娘的银子,小翠就是为姑娘做牛做马也愿意。”那唤名小翠的小女孩儿紧紧的握着那粒小小的碎银,重重的朝芙香磕了一个响头。
“你快起来,快起来。”芙香愣住了,她只是感同身受的想帮个忙,可没想要让这小姑娘跟着自己走啊。
“姑娘若嫌弃小翠,给小翠指个干粗活的杂役活计也成的,小翠都能做,都能做的。”小翠见芙香一身云绣罗裙,误以为她是哪个富家官宦的千金小姐了。
“你……你别这样,你先起来再说啊……”
正当芙香和小翠纠缠在一起的时候,花扶柳越过人群走了过来,“你自己帮的忙,就该想到这样的结果。我瞧着这丫头也是个质朴守信的孩子,你身边刚好少个贴己的人,与其再费神去挑,就干脆认了这个丫头如何?”
“姑姑!”芙香不可置信的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