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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到宫中后,面容虽然威严依旧,然而唇角却是难以察觉地弯起,眼中竟然带着轻快的笑意。他身边的太监见了,心中如何作想尚不得知,只是面上笑道:“皇上,那芊芊姑娘,当真是少见的美人呢!”
皇帝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位太监却是服侍皇帝数十年的老人儿了,揣摩主子的心意自有一套,当下便试探着道:“不如,等到芊芊姑娘出阁之日,差人将芊芊姑娘接进宫来,陪伴皇上?”
皇帝的嘴角原本有些细微的弧度,闻言霎时间消失了,他有些冷寒的目光瞥向身边的太监,直看得对方心中打怵。
然而那太监毕竟上了年纪,颇会揣摩皇上心思,作势打了下嘴巴,然后道:“奴才这几年上了年岁,脑子也糊涂了,说话都不清楚。奴才的意思,皇上身边缺个捏脚捶肩的可心人儿,不如叫芊芊姑娘进宫服侍?”
他一边说着,一边觑着皇帝的脸色。只见皇帝脸色并未变化,便知自己有些摸到帝心,又笑着说道:“皇上不肯,莫非是舍不得奴才的手艺?哎哟,这可真是奴才的荣幸了!”
皇帝近年身体大不如前,每每久坐便觉肩周酸痛,时不时需要捏一捏揉一揉。往常时候,都是这位身边亲近的太监给他捏揉。然而,到底比不过花一般娇嫩的少女不是?
“况且,芊芊姑娘又会唱曲儿又会跳舞,就连弹琴下棋都很会,由芊芊姑娘陪着皇上解闷儿,不比奴才好上一百倍?”太监谄笑着道。
今日在花间楼,皇帝被花芊泽引进香闺,坐了有一个多时辰。先头是花芊泽求宠,未果之后,便退而求其次,唱曲跳舞给皇上看。及至后来,又搬出琴来,摆出棋盘,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皇上。似乎深怕皇上不知,她是极仰慕他,想被他宠幸的。
不得不说,花芊泽的这一番努力,竟然搔到了皇帝的痒处,果然讨得龙心甚悦。甚至,听到贴身太监的提议,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皇帝很想就这么应了。
然而收了花芊泽的念头,只在皇帝脑中闪过一刻,很快便如水滴落入江面,湮没不见。
“太子出宫了?”皇帝的声音,有些阴沉。
仿佛没料到皇帝的思维转得这么快,太监愣了一下,才觉着后背有些发寒。他踟蹰着,不知是不是应该如实道出。
“哼!”即便他不说,皇帝又怎会不清楚?白白生了一副好相貌,竟然轻易便被一个丫头片子引诱了去。皇帝却未想到,他自己不也是被芊芊姑娘迷住?
此刻,皇帝心中浮现出宇文景不顾身份,非要倒贴上去,只为求得花芊泽投来一瞥,只觉郁怒不已。在他心中,花芊泽已然说出“自从见了三爷,还能瞧得上谁”的话,便是不肯接近宇文景的了。只不过,宇文景的身份摆在那里,她又拒绝不了,才不得不屈意承受。
一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便涌起一股郁怒。然而这郁怒有几分是为了宇文景的不争气,又有几分是为了花芊泽,便无人知晓了。
用晚膳的时候,皇帝命人端来宇文婉儿送来的辣椒酱,刚要尝上几口,却忽然发现坛子里头已然所剩不多,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些日子,皇帝颇喜爱这辛辣冲口的味道,每嚼一口辣椒酱,只觉得血液都被点燃了,浑身仿佛充满力量,整个人都年轻许多。
“这东西,莫非令人上瘾?”身为帝王,极高的戒备心与警惕心是必不可少的。皇帝渐渐已经每顿饭都离不开辣椒酱,此时望着空了的坛子底,不由得闪过深思。
站在他身后服侍的太监则道:“应当不会。每顿饭与皇上试吃的人,并未觉着不妥。”
皇帝便点了点头,只是有些沉默。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并非离不得辣椒酱,而是这辣椒酱着实好滋味,他忍不住便想多吃一点。
更何况,这东西带来的灼热辛辣之感,令他恍惚有些找到年轻的滋味。人越老,便越怕无力,每每想要找寻年轻时的感觉。辣椒酱,花芊泽,都是让皇上重温年轻的东西。
“皇上何必担忧?这辣椒酱不仅皇上在吃,试吃的人也都好着呢,且公主殿下亦是好这口。”太监便劝慰起来,“何况,皇上难道没发现,自从有了这辣椒酱后,您每顿饭都多吃半碗饭?瞧着人都精神许多呢!”
“去告诉公主,明日叫她再捎些辣椒酱来。”皇帝说罢,便将此事抛开了去。
次日一早,宇文婉儿穿着一身轻便服装,来到正阳宫。
“给父皇请安。”宇文婉儿行了一礼,便笑盈盈地来到皇帝跟前,有些俏皮地道:“父皇,你的辣椒酱吃得可真快啊,阿瑶给了我两坛子,咱们一人一半,我的才吃了一半呢,怎么父皇的便已经吃完了?”
皇帝佯怒地道:“什么?你那里还有私藏?大胆!还不快快给朕呈上来?”
宇文婉儿撇了撇嘴,自然不怕他,只说道:“阿瑶说了,这东西吃多了容易上火,父皇可别吃那么快。”
皇帝的眼神闪了闪,随即伸出手,指着她笑骂道:“少来,以为朕不知你的小心思?你是故意用小坛子给朕装了,等到朕吃完了,你便可以出宫去耍了?”
被揭破心思的宇文婉儿,脸上不由得一红,却是扭腰跺脚:“不跟父皇说了,婉儿出宫了!”说着,拧身飞快跑了。
皇帝摇了摇头,抬脚往案后走去,准备批阅奏折。
便在这时,身后传来太监的声音:“说起来,也不怪公主如此喜欢她。那秦氏,却是有些本事。”
皇帝回过头,目光如冰针一般扎过去。
太监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双手虚扶着皇帝的手臂,仿佛没察觉到头顶上的目光,又说道:“那秦氏惯会做些新奇玩意儿,像皇上最近喜欢吃的辣椒酱,像桂花节那日公主与贵妃娘娘穿的母女装。”
皇帝虽然不喜秦羽瑶,然而闻言却也不得不承认,秦羽瑶却是有些本事。只不过,口中却道:“奇淫技巧罢了。”
“这奇淫技巧啊,有些时候也是十分有用的。”太监仿佛随口说道,“离明年的四国来朝便要到了,咱们大顺朝的衣裳样式却是从不曾叫白国服气过。若是秦氏研究改良一番,说不得就叫他们服气了。”
皇帝闻言,却是脚步一顿,眼中闪过一抹思索。
宇文婉儿小计谋得逞,才不过几日工夫,又得以出宫,自然是快活得不得了。谁知,刚走出正阳宫,迎头便遇着了皇后与李贵妃。
“婉儿见过母后,见过母妃。”宇文婉儿收敛了面上的快活,一本正经地跟皇后与李贵妃行礼。
“婉儿今日穿得这般,莫非又要出宫?”皇后目光微动,将宇文婉儿从上到下的穿戴打量了几眼,语气平平,听不出喜怒。
自从桂花节过后,宇文婉儿在英华宫打了蒋明珠,又当着众臣子的面,驳了她的话,皇后对宇文婉儿便连表面上的疼宠也没有了。
此刻听到皇后问话,宇文婉儿的眼皮跳了一下,刚欲回话,蓦地余光瞥见皇后的身后,李贵妃投来的怒其不争的眼神。宇文婉儿不自觉地掐了掐手心,低头垂首淡淡答道:“父皇差我出宫办事。”
“什么事情,竟要你一个公主去办?满宫的奴才都是死的吗?”皇后说到这里,声音微微拔高,有些不怒自威。而后,又蓦地缓和下来,她轻笑着走近宇文婉儿,似乎想抓过宇文婉儿的手轻轻拍一拍,然而低头瞧见宇文婉儿缩在袖中的双手,竟是没有行动。
只是面上轻笑,低声说道:“你快要嫁人了,便消停一些。民间有些讲究,成婚前双方不便见面。你若是总出宫,难免撞见,却不大好。”
宇文婉儿猛地抬头:“母后,我不嫁人!”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傻话?”对上宇文婉儿的怒容,皇后却是满面轻笑,仿佛宇文婉儿不过是少女的羞涩,而非满心的恼怒:“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你且放心,父皇与母后为你挑的必是好的。”
说着,撇下宇文婉儿,带领李贵妃往正阳宫去了。
不知是不是故意,随风飘来一些话头儿:“秦太傅家的嫡子,听说是极孝顺体贴的好孩子,性情又温柔,配上咱们婉儿这样的火爆脾气,必定是极般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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芊芊姑娘的来历与背景,有人猜得出嘛?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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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贵妃背叛
听到皇后仿佛无比慈爱的话,李贵妃心中微微一揪,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看,身后的宇文婉儿,听到这话会不会冲过来?
宫中上下都晓得,公主宇文婉儿乃是一个暴脾气,动不动便抽人鞭子,喝骂斥责宫人等情形原是常见。虽然近来宇文婉儿有些改了性子,仍旧是叫李贵妃情不自禁地忧虑,倘若宇文婉儿当真冲过来,她该怎么办?
就在今日早上,李贵妃来到皇后娘娘的慈德宫中请安,却被皇后拉了手坐在下首,十分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婉儿过年便十七岁了,虽然天家公主不愁嫁,然而民间有句俗话,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本宫预备给婉儿选一门亲事,明年让婉儿建府招驸马,你意下如何?”
李贵妃面上感激,口中却答道:“公主的脾气,皇后娘娘也知道,最是不肯听人劝的。哪怕是臣妾说的话,她也不见得听。且,皇上似乎有意留公主两年。”
这便是婉拒了。
皇后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她也不恼,只是渐渐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深意:“婉儿是个好孩子,从小就体贴又孝顺,皇上一向喜欢她,便是再留她两年也无妨。只不过,婉儿的年纪不小了,亲事却该订下来了。否则,迟迟不定,那些公卿大臣们家的好孩子,便都不合适了。”
好孩子是不愁嫁娶的,宇文婉儿不挑,谁还等她不成?尤其宇文婉儿的风评,直是让皇后笑得颇有深意。
李贵妃低头掐着手心,此刻心里有些恼。勉强笑了笑,答道:“臣妾回头再问一问她。”
皇后“嗯”了一声,弯起的唇角慢慢平下来,又道:“本宫听说,你兄长家的两子,如今差事都不太合心意,是吗?”
李贵妃闻言,不由得心中一跳,抬头看向皇后。
“昨儿本宫召见了宁国公府的人,倒是听宁国公提起,近来吏部与户部都有缺,正在挑合适的年轻小伙子预备顶上去呢。”皇后伸直了尾指,只见寸长的指甲套上贴满了珍珠宝石,在晨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李贵妃也看向那指甲套,上头的珍珠与宝石所反射出的光芒,刺得她眼睛发痛。然而,心中如擂鼓一般。皇后的意思,李贵妃听懂了——只要她听皇后的话,将宇文婉儿的亲事交给皇后来操办,那么皇后就会提携她的母族。
一时间,李贵妃的心中犹豫起来。
说起来,李贵妃虽然贵为贵妃,在宫中的地位仅仅低于皇后,其他妃子见了她全都要行礼。但是,李贵妃却并没有安全感。因为她的母族,李家并非公卿之家。
她,原是一名普普通通的秀女,因为生得好,又有心计,所以得了皇上的宠爱,被封为贵妃。许多年前的李贵妃,是这样认为的。后来,却是为什么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