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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的,非常惊骇,要求乔氏发放。那知陈与权也不曾进城去报官,却躲在外
头吃酒。况且乔氏与陈与权,意中不过图他房屋赀蓄,原不必要他性命,故
令乔氏假做好人,放他走脱。那小厮只等丽容去后,就爬了起来。那丽容家
中什物,已命众奴仆搬得精光。可怜丽容赀财私帑,并首饰细软,不下万金,
尽填了陈与权的欲壑。只一所房屋,还叫家人守着,没得剩还他哩。丽容只
道为这番惊吓,所托的田产虽然已失,家中什物也还可保。正同着孩儿与丫
头三个人,急忙忙望着家里走去。才到半路,只见远远两个丫头哭将来。丽
容一看,恰是家中使女。慌问何故?丫头便说:“奶奶回来了吗?家中已去
不得了。”丽容惊问道:“怎去不得?”丫头道:“今早,陈爷家二三十人
赶来,说是奶奶杀死了人,把赀财家伙,都抢空了,只剩一所房子,还有许
多人把守,停会就要封锁哩。”丽容听了,捶胸跌脚,大哭倒地。幸亏丫头
再三唤醒。丽容道:“罢了,我家万贯家财,竟弄得立身无地,如今往那里
投奔好。”丫头都没主意。倒是干浚郊说道:“我家并无亲族,除非城里张
家,是我舅祖,或可依栖几日,其余再无别处了。”丽容也道:“他说得有
理。”同着三个丫头,忙忙的走。走了一会,丽容忽想道:“不是这等说,
若从这条大路进城,万一撞见了陈与权,不是当耍!我们只该向小路行走,
打从别门进去,方可无事。就远了些也说不得。”干浚郊与丫头齐声道好,
忙转了小路。五个人踉踉跄跄,望城而走,好不悲伤。有首古诗为证:
黑风魆地吹琼枝,名花乱落销残泥。枝头有鸟栖不得,绕树徬徨缎羽垂。疑团莫破空惊绝,
生怕阴柔弄唇舌。活鬼狰狞乘夜来,衣裳忽溅刀头血。斯时真假不可知,但见阴风刮地吹。不
是冤家故戕害,只缘资产堪图之。或擒或纵岂情好,欲使当场自颠倒。稳料他人见识愚,尽施
自己机关巧。君不见祁黄羊,以德报怨无所伤。又不见韩淮阴,一饭之惠酬千金。古人器量类
如此,恩上成仇愧禽豕。只知富贵快吾情,那怕千秋污青史。
可怜金丽容,闺门弱质,那惯驱驰。走到午后,尚不满数里之路,已觉
精神倦惫,筋力难支。因是荒僻野路,又没个人家歇息,只是叫苦。干浚郊
道:“此间尚地异地,须赶紧些进了城便好。娘若走不动时,可叫两个丫头
扶着,勉强挣扎几步。”丽容没奈何,只得靠在丫头肩上,又走了三四里。
却见个小庵里头有木鱼声,在那里诵经。丽容道:“此间有个庵院,可坐坐
①
再走。大家进了庵门,都向蒲团上借座。丽容也不歇息,只向韦驮面前,哀
哀哭拜道:“我金丽容,父遗万贯家财,只因丈夫误救了负心贼子,累丈夫
远配他乡,死生难保。那贼子功名婚配,每费万金,尤嫌未足,逞其狼心狗
肺,把田房产业一罟谋吞。终不遂欲,将我诱归虎穴,自己杀死一人,狠心
图赖,假称甥舅,便欲鸣官黑陷。幸乔氏知恩,将我母子使婢三人,私为纵
脱。虽身离虎口,而家居资橐悉被鲸吞。今一身狼狈,回首无家,颠连孤苦,
惨目伤心。今日投奔至此,意欲觅一依栖之地,伏祈佛力护持,使我一家人
口,不致流落道途,得免丧身沟豁。更愿我丈夫无灾无难,早回故乡。倘有
见面之日,定当重塑全身,创新殿宇,以报神明之德。”正祷告未毕,忽有
一个老道姑走将出来。见他哭得哀切,便问道:“奶奶们为着何事,却这等
悲苦?”丽容不知好歹,不敢应他。丫头道:“我们走远了路,借这里坐坐,
不敢惊动师父。”老道姑道:“从何处走来,如今还到那里去?”丫头道:
“我们仁寿村来的,要往城里探亲哩。”老道姑道:“这等怎不叫两乘轿儿,
或弄个小船进去。这样一位奶奶,那里走得许多路。”丽容道:“我穷户人
① 韦驮——佛教天神名,佛教列之为护法神,其塑像一般身着古代武将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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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没有钱钞,故此只得走了。”老道姑道:“奶奶又来哄我,老身虽不识
人,看来定是位大家内眷,怎说是穷户,难道我就要抄化奶奶的东西吗?”
丽容道:“不瞒你说,只因为件官司,逃奔来的。”老道姑道:“可怜女眷
们,怎受得这般辛苦。今早走了许多路,想必饥渴了,请进去吃些便茶再走。”
丽容道:“借这里打搅,已是不当,再不消赐茶,师父请自便吧。”老道姑
道:“小庵只有两三位女师父们,茶水尽便,为何这等见外。”此时丽容果
然饥渴,见这老道姑款留,便道:“既师父们见爱,且进去领一杯茶再走。”
老道姑便在前引导,丽容母子与丫头一同随了进去。只因这一遇,有分教:
②
祇树园中堪避难,受恩深处可为家。未知这老道姑乃是何人,丽容母子遇他
毕竟是祸是福?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② 祇 (qí,音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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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授居停一女报德 投山左万里寻亲
词曰:
空惊遽,一枝聊借祇林住。祇林住,相逢恰在,受恩深处。膝前孝子年还稚,寻亲欲向天
涯去。天涯去,千辛万苦,更悭一遇。
——秦楼月
却说这老尼姑,引着丽容母子,走到佛殿旁边一间客堂内坐着。果然还
有两个尼姑,也过来见了礼。那老尼姑便去泡着三四壶好茶,每人斟了一盏,
又跑进去取出两盘面饼,两盘炒米,与他垫饥。丽容虽吃不惯这样东西,因
腹中已枵,又不好却他意思,便吃了些。老尼姑问道:“这几位都是奶奶一
家来的吗?”丽容道:“正是,这就是我儿子,那三个是婢女。”老尼姑道:
“奶奶说为官司逃避,不知是甚么事情,乃挈家而走?”丽容道:“是被奸
人诈陷的。”老尼姑道:“既奸人诈陷,岂无相公们支撑,却累奶奶惊走?”
丽容道:“我家丈夫远出,所以势不能支,要躲到亲戚家去。”老尼姑道:
“令亲是城内那一家?”丽容道:“是张莲峰的儿子张敬峰家。”老尼姑道:
“可就是开行的吗?”丽容道:“正是!”老尼姑道:“这张家我最相熟,
时常在他行内,向这些客商化灯油、化斋米的。但是那张敬峰,做人甚觉刻
吝,他奶奶又是个凶悍性儿。前日有个姑娘来家,饭也不留他吃顿。那姑娘
要借住一两天,他夫妇毕竟不肯,生生的辞了出去。只不知奶奶与他是怎样
亲戚?若是骨血还好,略疏远的,恐未必肯留。且用饱了点心,我送了奶奶
进出如何?”丽容听了,半晌不言。乃道:“多谢,师父美情极好的了。那
张敬峰是母舅,虽然至戚,但从没有与他往来,倘面不相识,辞拒出门,却
怎么处?”老尼姑道:“可还有别家吧?”丽容道:“我父亲原是外省搬来
的,并没有第二家亲戚。”老尼姑道:“论起来,这张家虽然疏阔,母舅还
是至亲,或者不拒亦未可知。”丽容道:“但姑娘尚且不留,甥女一发可以
见外了。”老尼姑道:“若奶奶迟疑,可说个姓名与我,待我先进去报声,
若肯留,才请奶奶进去;万一见拒,免得被他回头出门,反不雅相。”丽容
道:“若得如此,感谢不尽,只恐劳你不当。”老尼姑道:“出家人日日奔
驰,何惜这几步。”丽容道:“他家若不见容,又向何方投奔?好苦!”说
罢,竟流下泪来。老尼姑道:“奶奶不必心伤,他家不留,庵中也可暂住,
快说个名姓,待我且进去走遭,再作道理。”丽容道:“你只说我是仁寿村
金守溪的女儿,丈夫姓干,他自然认得。”老尼姑道:“原来奶奶家姓干,
住在仁寿村。可知这村中还有个姓干的,叫做干白虹吗?”丽容听说,忽吃
一惊道:“你那里认得他?这就是我的丈夫了。”那老尼姑听说,也大惊道:
“这等说起来竟是恩人之妇了!”连忙要跪下去拜。丽容再三扶定,问道:
“你是何人?曾受我家甚么好处,却如此感激?”老尼姑道:“我姓周,是
戚宗孝的妻子。当初我夫妇俱蒙活命之恩,今日得遇奶奶,方是我报恩之日
了。”因把前情,重复说了一遍。丽容道:“如此说,是我家害你丈夫身死,
怎反说是恩人?”周氏道:“说那里话,我丈夫触死,是他一时义气。如今
累干爷远配在外,心正不安。”丽容道:“你几时出家的?”周氏道:“自
从丈夫在狱,我衣食无资,便在这里披剃。喜得与这些施主有缘,倒也丰衣
足食。今干奶奶为着何事,却如此彷徨?何不说与我知道。”丽容道:“说
起来就伤心切齿,总之,我丈夫无处不施恩惠,偏是你家夫妇,没有得甚好
处,反这等知恩报恩。”便将陈与权的始末根由,细细述与周氏知道。周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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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分明,乃知是陈与权负心,致干家母子家破人离。乃咬牙痛恨道:“干
爷待他如此深恩,他不思报答,也就奇了,却还下此毒谋,千般阴害。世间
有此禽兽,便该天雷打死。莫说读书中举,还是衣冠人物,他的心肺真比猪
狗不如,奶奶怎不告他?”丽容道:“我孤身女流,他财势通神,料不能相
抗,故此含忍。况又把人命装头,只好一发任其压制了。”有诗云:
疑团未释枉惊翔,空向招提谒梵王;
赖得受恩深处好,居停聊许借云房。
当夜天晚,丽容就在庵中宿了。次日叫周氏进城,往张敬锋家通信。张
敬锋因金守溪平日做人悭吝,虽然至戚,并无丝毫往来。今日落泊了,才来
借他依傍,便发话道:“我当日请也请他不来,今日怎劳光降。烦师父对他
说,索性往热闹处栖身,不要来认我穷母舅吧。”周氏见说不入,只得回身
就走,报与丽容。丽容十分悲叹。周氏劝道:“奶奶不用焦心,小庵虽荒陋,
还可容身。至于三餐食用,都在我身上措来,不费你丝毫挂念。但恐奶奶与
小官人受不得清素,却是不安。”丽容道:“我如此薄命,正欲持斋,况患
①
难之中,敢图饱饫 。只是与师父们并无瓜葛,怎好在此栖身。”两个尼姑都
说道:“出家人以济人为念,奶奶既无所托,不嫌淡泊,何妨在此久居,再
不必谦逊。”丽容见他如此好情,只得住下。果然,那周氏竭力支持,小心
供奉,并无少怠。丽容因人口众多,扰他不便,因将两个娇丽丫头寻人家变
卖,只留个粗蠢些的,在身边服侍。这两个丫头竟卖了八十两瓜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