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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想起心事:鲍刚不知去向,孙佩又不知好歹如何。正想之间,不觉已到
湖心亭,郝鸾只得上岸。那常让三人,起身来迎接,道:“小弟们等候多时
①
了。”郝鸾道:“有事羁身,故而来迟。”众人上了亭子,坐下。小二摆下
酒肴,四人畅饮不言。
且说郝鸾在舟中遇过那人,乃是本城人氏,姓马名俊,字兴昌,绰号“电
光目”;因他身轻会跳,世人又叫他“玉蝴蝶”。自幼父母双亡,虽然遗下
产业,怎当他结交天下好汉,不觉一贫如洗。忽一日,来一位道人,对马俊
说道:“贫道此来传你法术,偷盗大户人家不义之财。一来与壮士权为度日,
二来见贫困之家可周济他家银钱,也是好事,不知壮士可能允否?”马俊想
了一会:“我不免权且依他,看他有何法术传我。”便说道:“老师指示,
敢不从命!”道人在马俊耳旁说了一会。马俊心灵,一一记在心中。拜谢道
人,道人竟自去了。马俊得了这个方式,当夜就试验,一些也不费力气,得
了银两,周济贫人,人都念他是个好汉。今日无事,雇了船到湖心亭来游玩,
方才见郝鸾。心内想道:“杭州城里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好汉,不曾见过这红
面的好汉,此人必非杭州人,定是他乡好汉。适才他两眼看我,似有相怜之
意,可惜未问一言。”遂问梢公说:“方才说话小使你可认得么?”梢公道:
“小人认得,就是前月奉旨征海寇的吴老爷府中的。”马俊道:“那红脸人
是府中何人?”梢公道:“他是吴老爷的外甥。”马俊道:“你可晓得他姓
名?”船家道:“此人大有名望。他父曾做镇殿将军,如今父母双亡。他挥
金如土,将家业败尽。他姓郝名鸾,字跨凤,世人称他孟尝君。乃洛阳人,
文武全才,来到此处,本城好汉尽去请教,他连一个也不中意。”马俊想道:
“呀!常闻朋友说洛阳郝鸾,是个好汉,今日相逢,果然如此。我若是日里
去会他,恐他不知我的本事,不免今晚三更前去会他,他方知我有手段。”
主意已定,船已到岸,把了船钱,上岸去了。不言。
再说史通,因刘栋巳时还未来,史通闷了,一人走出,到柳绪门首,问
道:“你家相公哪里去了?”门公道:“常相公请去。”史通又跑到常家门
首,问道:“柳相公来否?”门公道:“未来。”史通不信,四处寻了,并
无一个人影。想:“定去吴府了。”又到吴府来,来到得吴府门首,也不问
门公,竟自走进花园,东张西望,并无一个人影,坐在书房床上,不觉困倦
睡着了。
且说小姐身边贴身丫头名叫秋香,至园中见一生酣睡,想道:“常姑爷
到西湖游玩,怎么此时还睡在此,难道不曾去么?”细一观,面貌不差。想
道:“姑娘过门,定把我陪送。姑爷生得人物风流,若能收我为侧室,不枉
人生一世,今日园内无人,不免进去看看,倘若遇机缘,将就结识他,岂不
① 羁 (j ī,音机)——束缚,牵制。
… 02…
稳当?”主意已定,走进书房。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03…
第十一回 昧理谋奸身受辱
话说秋香走进书房,把采的花放在桌上,就伸手在史通面上轻轻打了一
下,说道:“读书人不念书,反在这里打盹。”史通正在朦胧之时,被秋香
打醒,惊出一身汗来,说道:“是谁打我?”秋香再定睛一看,见是史通,
往外便走。史通乃是个色中恶鬼,见秋香有几分人才,便上前拦住笑道:“小
生在此打盹,既蒙姐姐将小生打醒,必有下顾之意。况且园内无人,真乃天
缘凑巧。”秋香满面通红,说道:“我见相公睡在几上,恐我大爷回来,故
请相公醒来,因何口出不逊。”史通笑道:“这是姐姐见爱小生,非是小生
强逼。”说毕上前,一把抱定秋香。秋香道:“快放手!不放手我就喊叫。”
史通如何肯听。秋香便心生一计道:“我出来好一会了,恐小姐着人寻我,
况今夜大爷不回,待晚间伏侍小姐之后,我先到书房等你,或是相公先到这
里等我,那时,暗里无知觉,岂不为美?”史通说:“这是你哄我的话!”
秋香道:“我既有心于你,怎肯戏言。”史通收手,秋香挣脱去了。
史通出了花园,欢欢喜喜地回家。路上,撞见刘栋。刘栋叫道:“大爷,
从哪里来?我哪里不寻到。”史通因私事不肯说真话,故意将眉头一皱,说
到:“这几日方才空闲,不意都中来了几个朋友,被他霸留住了不放,是我
苦苦告辞回来走走,约他晚间再会。我却辞他不过。”刘栋道:“大爷说差
了。自古道:‘故人相见,喜上眉梢。’大爷可带门下谈讲谈讲,自然有趣。”
史通道:“若是你我平素相交之人,倒不说他了。那几个人总是几个书呆子,
不喜帮闲,只喜读书、作词、咏诗、作对,我也不喜欢与他们相交,若你去
时他们总要罪加于我,另日慢慢的带你去便了。我今日却还有点小事,改日
再同你去走走罢。”刘栋见史通如此回他,却又不敢再言,只得暂别。刘栋
竟自到别处赌钱场上去了。这史通三言两语将刘栋支开了。回家到书房,用
过午饭,太阳过山,又一溜烟跑到吴府,来到花园,进了书房来,等到黄昏,
不见秋香出来。堪堪等有一更时分,也不见来,又无月色,书房黑洞洞并无
灯烛,不觉身子倦了,伏在几上睡着了。不言。
且说郝鸾船到城边,已是一更时分。郝鸾道:“三位不必回去,且到舍
下吃茶。”陈雷与常柳三人来到吴府,书童执灯到书房,忽听书房内呼声如
雷。柳绪道:“何人在此睡着?”书童将灯一照,常让笑道:“你看那厌物
好没体面,得不着我们酒吃,就在此老老实实等呢”郝鸾见是史通,便用手
摇他肩笑道:“史兄少睡醒来罢。”史通正做相思梦,猛然惊醒,把郝鸾一
把抱住,亲了一个嘴道:“姐姐真信人也。”郝鸾怒将起来,举起右手,照
史通脸上打了一下,打得史通耳内轰轰的乱响,跌倒在一边,猛然睁眼一看,
见是郝常柳三个,还有一个大汉,唬得他目瞪口呆,不敢开口。郝鸾骂道:
“小弟平日不曾与这狗头有半句戏言,因何亲起我的嘴来?”史通道:“小
弟一时唐突,望兄恕罪。”常让道:“那有平白亲起人的嘴来之礼?”柳绪
道:“他还说‘姐姐真信人也’,必要送官究治方可。”陈雷道:“不要送
官,私下打他一顿,不怕他不招。”郝鸾道:“我哪有工夫打这狗头,叫家
丁打他便了。”书僮跑到外面,叫了家丁进来,家丁道:“大爷唤小人们有
何吩咐?”柳绪道:“史通黑夜入花园,非奸即盗,打这狗头,叫他招出。”
家丁奉命,个个手执短棍,不由分说,往上一拥,把个史通攒倒在地,轮流
敲打,打得遍身皆伤。史通叫苦连天,说道:“我招了。”常柳二人止住家
丁,说道:“且不要打,况史通是个世交,也不要他招,放他去罢。”郝鸾
… 04…
上前道:“列位贤弟,此言差矣!岂有不招而放之礼?他明日又生出别样话
来,反说我们的不是。”史通无奈,只得招道:“小弟因日里找寻三位不见,
就在此闲坐打盹。忽有个丫环秋香将小弟打醒,约我今晚在此相等,不期撞
着三位仁兄,除此并无别事,望兄恕罪。”郝鸾道:“秋香可曾来?”史通
道:“秋香并没有出来。”郝鸾道:“秋香是丫环之辈,你也不该勾引她。
况母舅待你不薄,又是你家老年伯,既容你往来,你反起邪念,其罪难免。”
史通道:“小弟一时被秋香哄诱,所以该死。从此再也不敢到此了。”陈雷
道:“虽是如此说,其理不当。”常让柳绪道:“史通是一时迷性,所以做
这些畜生的事。念他平日无罪,饶了他罢。”郝鸾道:“虽是二位仁兄讨饶,
叫这狗头吃了大粪,我就饶他。”柳绪道:“言之有理。”就叫家丁取了些
大粪来,拿了一个破碗盛了,便把史通抱将起来,朝他脸上浇去。史通用双
手将嘴遮住。常让见史通如此的光景,吩咐家丁不要把粪浇他,让他得空溜
了。那史通见众人松了些,乘空跑出去了。众家丁虚张声势,吆吆喝喝。郝
鸾气得面如土色,立在门首不动。
且说史通跑到家中,众家丁见他满身臭味难挡,只得取了衣服净水与他
洗过了脸,换过衣服坐下。家丁见他身上有伤,便取了酒来。史通饮了几杯
酒,却又满身疼痛难禁,想到:“秋香这个贱人,害得我好苦也。”又想道:
“我黑夜闯入人家,其实是我不是,就是打骂也不为过。只恨这些小畜生怎
的叫那狗头拿大粪浇我,我怎肯与他干休。倘若明日将此事传将出去,与外
头人知道了,我有何颜面在杭州城往来。我如今不免到五更时分起身,进京
到父亲任上去住下,慢慢地用计谋算这班畜生,以报此仇便了。”正是:“恨
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就吩咐家丁收拾行李,雇了牲口,明日五更就要
起身进京。众家丁足足忙了一夜,将到四更时分,辞别了母亲,等开城门,
竟往京都去了。后来史德明听信儿子史通的言语,就害柳公与常家,生出多
少唇舌,皆因今日拿粪浇他的缘故。此话休提,后来自有交代。那刘栋次日
听见史通进了京,犹如失群的孤雁,又不曾做过生意,平日是嫖赌逍遥,好
吃好穿,哪里受的这般苦楚。只得将房子变卖,又问亲友借了几两银子,带
着浑家,也进京投奔史通去了。
且说郝鸾站在花园门首,性气未消,只见东首黑地里蓦地跳出一个大汉
来,到郝鸾眼前,双膝跪下,说道:“求郝大爷救命!”郝鸾吃了一惊,定
睛把大汉一看,见他面如黑漆,两道浓眉,背阔肩宽,头戴栗色毡帽,身穿
短短的青衣,年纪有二十余岁。郝鸾道:“好汉请起,我郝鸾乃是一个愚人,
你有何冤屈,我怎生救得你的性命?”那汉子起身哀求道:“一言难尽。求
大爷台驾到小弟寓所,一一奉申。”郝鸾想到:“我从来不曾与他会面,他
怎的倒认得我?我若不去,他还说我惧他。”便叫家丁掌了灯,又叫家丁对
那三位相公说声“我去去就来”,随即就同那汉子出了花园门去了。不知此
汉子请郝鸾去做什么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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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仗义医疮遇异人
话说郝鸾同着那大汉走了半里之地,到了一个寓所。只听得有人大叫:
“痛杀我也!”郝鸾四处一望,并无人影,这一声喊叫,如雷鸣一般。那汉
子请郝鸾坐下,纳头便拜。郝鸾用手挽起道:“足下尊姓大名?贵处哪里?
因何晓得我的名姓?足下有何冤屈?请教明谕。”那汉子起身谢过,说道:
“小弟系东昌府人氏,自幼父母双亡,只生我愚弟兄二人。咱姓周,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