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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曼音委屈地低头应了,老老实实地坐在椅上。再不敢乱动半分。
这一次上宗谱,阿爷也应了四伯之请,将五姐曼音记在了四婶闵氏的名下。对于原本是四房唯一嫡女的四姐曼妍来说,是会觉得有些难受了。周曼云了然一笑,小身子往后靠靠,把自个儿整个藏在了黄花梨的椅圈里,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室内的众姐妹。
坐在她与曼音对面正围成一圈。听着最年长的周曼妙讲家史的都是二房的。二伯周柏是周家现在孩子最多的一位爹爹,三子四女,但只有周慎是二婶高氏所生。长姐周曼华“死”了以后,周家这辈最长的女孩,十四岁的二姐周曼妙,十二岁的三姐周曼清。都是二房庶出。
时不时分了神往曼音飞眼刀子的是年将六岁的八妹曼静,她与七妹曼淑是双生子,是二伯极宠的孙姨娘所生。她这么恼着曼音。是因为这次她与老七也会被记名,但不比被认做嫡女的曼音,她们姐俩的出生会白纸黑字的标明是庶出。
三伯家还有个五岁的九妹曼娴因为生病没来。再上个四五年,长房会再添个十妹曼雅,再然后。二房的十一妹周曼洁就该出生了……
周曼洁,周曼洁……曼云的眼底一黯。垂下了头,可没过一会儿,她突然一下子挺直了身子。
漏算了小猫儿周曼真了,现在小猫儿才是周家行十的姑娘!
曼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紧紧捏着扶手的小手也憋得通红,在看到一室姐妹之后的突然发现,让她有些发晕。直到被曼音使劲地摇着胳膊,她才回过神来。
“六妹妹!”,曼音唤曼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大的眼睛里凝着的泪水,欲落还止。
“五姐,怎么了?”,曼云疑惑问道。她自觉应当不是自己发呆应惹哭小姑娘的。
果然,顺着曼音委屈的视线,曼云看见了人小嘴巧的曼静正站在花厅正中间,满脸倨傲地继续着刚才她漏听了一半的闲话。“爹爹跟我讲过,周家女孩的名字本都是曾祖母取好的。华妙清妍,淑静娴雅,都排着的。只是不知怎么中间就杂了些乱七八糟的……”
中间杂了乱七八糟的?周曼云挑了挑眉,凝神看了看曼静和她身后站着不吭声也不拦阻的几个姐妹,又低头看了眼现在正扑在她身上的周曼音,哭笑不得。
曼云虽是一时走神,不知始末,但也知道八妹曼静对曼音的攻击,把自个儿给牵上了。
趴在曼云颈边低泣的曼音,哽咽道:“六妹妹!刚才八妹说,等会儿去慈贞阁拜祭曾祖母,要按她老人家定名的排行来。要这样,她们就把我们两个给跳开了……”
“八妹妹说的?”,曼云打量了下微露得意的曼静,哑然失笑。从前世到今生,无论是十四五岁的少女还是五六岁的孩子,曼静总是被她身后的姐妹推出来争抢的那一个。
曼音紧搂着曼云,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受到二房的几个女孩联合起来的羞辱,本应站在她这边的四姐曼妍置之不理,甚至还默许放任着对方的行为,她也只能找了比自己小的曼云来还击。
“这样呀?姐姐们都定好了?”,曼云歪了歪头,不着痕迹地与曼音远了点,笑道:“姐姐们都定好了,就这样吧!”
“六妹妹!”,曼音直起身子,不可思议地看了曼云一眼,咬了咬唇,绝然地转过身,对向了其他的几个堂姐妹,道:“姐姐们,曼静所说的排序,对曼音来说,无甚差别。但你们要想着六妹妹,她可是五房嫡女,从祖父祖母那儿论起,云姐儿是我们当中身份最贵的一个……”
刚才梨花带雨泣不成声的小姑娘,没得到曼云的支持,也能自己说得有理有据。
稳坐在椅上的周曼云,沉静地把手放在了膝上,静听着姐妹们你来我往的唇枪舌箭。前世早夭的五姐是个聪明的,但她想借力的心思还是让人一下子就能看得清。可已历了一世的老人,再返回头,跟些没长开的小姑娘争抢这些又有何意义。
若是她们喜欢,就惯着她们抢吧!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前世二伯娘帮着抢回了高家姻缘,淑、静两位同胞姐妹哭得半死,如果这一世会再重头一次,她们能抢走了高维,自己是要烧高香酬神的。
“谁爱要,就要去吧!”,曼云静看着曼音与曼静的交锋,曼妙添柴架火的劝和,还有故作清高躲在一边的曼妍……直觉得时空正轮转着似曾相识的当年场面。
“云姐儿!祠堂那边果然有人要闹事!”,走到花厅外听了消息回来的小满,附在曼云耳边轻声地回报。
周曼云点了点头,眼底一片冰冷……
立在翕泽旁的周氏宗祠背靠一座小小的镜屏山,面前是翕泽宽阔的百里湖面。
祠堂前后占地百余亩,配享三祖的主殿后奉着陈朝迁祠家主泽亭侯的景仁堂,一东一西还有祖上两位状元公的文德、文昌堂。
这会儿,在主殿的香烟缭绕中,周氏宗族的男丁们正屏息听着族长周淮的族祭告文。
从主殿到正院,四五百人按着远近亲疏的血脉枝树站着,神情肃穆。只是在几张同样严肃板着的面孔之下,正有人心里如同装了只抓耳挠腮的猴子,盼着祠堂外传来的消息。
艳阳照在周氏宗祠紧闭的红漆大门上,顶端“绍廉堂”三个大字闪闪发亮,而门前密布的五六十根汉白石旌杆桂上石雕的笔锋犀指向天,每一旌杆的彰显着周氏宗族一位科考进士,显示着周氏家族与众不同的底蕴。
祠堂门口是不许人逗留的,特别是在这样庄重的日子。霍城百姓对周氏本就尊重,尤其是泽亭镇上的居民祖上多是泽亭侯家中护祠仆役,几代下来,虽有人另谋了生计,但是对此处是敬畏非常,不必明言,也会遵从着规矩。
溪北大周家散在宗祠四周的护卫,象往日祭典一样在开祭前巡视完毕后,就稍懈了些精神。有些老人还自找了阴凉地歇去了,漫长的祭典若是一直撑着,是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因此,当一队人穿着白衣孝服赶着一辆拉着薄棺的牛车,哭哭啼啼地从北而来,向着祠堂前的旌杆林撞去时,大部分护卫都没缓过神来。
打着白幌子的一位壮汉抬眼看了看绍廉堂的门楣,眼泪鼻涕立时抹了一脸,大嘴开咧,哭道:“冤……”
壮汉的声音还在嘴里打转,不知从何处突然蹂身飞窜下来一条黑影,将一块粗布塞进了他的大嘴,顿时声消无踪。
同样从各个方向诡异出现的一群人,将准备嚎丧的队伍中人,一一地如法炮制,踹翻在地捆扎起来,或牵着,或扔上载着棺木的牛车,迅速带离了周氏祠堂前。
“见……见鬼了!”,原本负责祠堂护卫的几人,对着突然现出丧家又突然消失的大太阳地,上下牙磕着,打起了冷战。
☆、第68章人命
泛着淡黄光的纸灯笼在前方随风晃着,周檀跟在一个长相陌生的仆人身后,走在泽亭别庄的曲折漆黑小路上,心里直犯嘀咕。
白日里,在周氏宗祠里老族长周淮的祭告文一经念出,就让周檀与其他族亲一样惊诧非常。
原本风传的溪南小周府献纳族产的举动得到了确定,因已有准备,也不算突然。真正让人没有想到是周淮居然在祭告先祖时,明言了溪南小周府至周显与溪北大周府已是五代亲,因此特许溪南小周府开支祠祭祀。
开支祠在周氏宗族中并非首次,霍城周家的绍廉堂也是在南迁之后才立的祠。但一般说来,都是外迁各地的周氏族人才会提了开支祠。当年文昌公即使状元及第,位极人臣,也从未有过分祠打算。
何况溪南小周家如开支祠,祭祀是周显的父亲起算,而当年周显是溪南小周府的单传独苗。要被分出来的溪南周家,论起来就只剩下了周显和他的直系儿孙们。
对于注重宗族礼法的周氏来说,这事顶了天了。可回到自家庄子里的周显,没给儿孙解释一星半点,就急急地带着五房的孙女周曼云离开了。
周檀原本是和三个哥哥是在一处商议着今后要如何应对的。可过了酉时,几个兄长陆续被周显差人叫走,待老四周檀惴惴不安地独自一人忐忑了半天之后,终于轮着叫到了他。能与众兄弟同的如释重负过后,压在周檀心上的却是沉甸甸对未知的惶恐。
没等周檀胸中的小九九盘算清楚,领路的仆人站在了一处僻静小院门前,轻轻地叩响门环。
门吱扭一下应声打开,周贵安满是皱纹的脸孔被灯笼昏暗的光亮拉得细长,象是变了个人似的。
“四爷来了!”,周贵安扬声唤着。向周檀打着招呼,更是通知着院里的人。喊完了,他也没理会周檀,自顾自地接过男仆手中的灯笼走在前面。
周檀脸上勉强地挤出丝丝笑纹,跨过门槛。身后的门迅速地被拉了起来,关得严严实实。
院子里点着十几把火把,恍如白昼,周檀不适应地眯上了双眼,视线下意识地看向前方摆在院子正中央的一个长条物体。
“啊!”,一声尖叫从周檀胸腔迸出。原本就苍白的脸更加面无人色,一只手迅速扣上了嘴唇,忍住了狂涌而上的恶心感觉。
摆在院中的是一具未加遮盖的女尸体。面目模糊,隐隐散着腐臭,显然已是死去多时。
“敬栉,你进来!”,周显沉重的声音从院子的堂屋里传了出来。
周檀如蒙大赦。快步冲进堂屋。一进屋,他就看见屋里正位上周显正襟危坐,椅边的小脚凳上坐着侄女曼云,而下首正跪着周松等兄弟三人。他连忙撩了袍子,咚的一声跪在了三哥的后边,伏下头。动也不敢动。
“老四,刚才吓着了?”,周显轻咳了几声。问道:“你知道刚才那具女尸是谁?”
周檀的眼皮跳了跳,老实答道:“回父亲!儿子胆小,没敢细看!”
“胆小?”,周显的胸腔象拉风箱一样,嗬嗬地笑了几声。说道:“总算我养的儿子里有个胆小的了!”
看着受惊的四叔立刻又叩首请罪,周曼云伸出小手拉拉了祖父的衣襟。她听得出。阿爷没有怪四叔的意思,只是连番看了前面三个儿子见到尸体后不同的变脸绝活后,有感而发而已。
周显摇了摇头,闭上了眼,轻声道:“刘老七,你出来吧!给他们讲讲那人是谁!”
一个身影从侧边的耳房里扑了出来,跪在地上,不停啜泣。
等了好半天,刘老七才止住了泪,咬着牙,道:“回禀老爷和各位爷,院中的女尸体是小人的二女儿,原本跟在二奶奶身边的明霞。她五岁进周府当差,八岁时规矩粗粗学懂就送进了洛京,现下她死了,也才年方十六。”
曼云心下恻然,眼睛不由地闭了下才又睁开。
高氏留在丰津时,身边就留了明霞一个丫鬟服侍,因为一起同院住着,娘亲用了金鸦暖不得动弹的事瞒不住,高氏有警告过明霞不得多言丰津事,。明霞也赌咒发誓即使是在祖母等人面前也不可提一字。
待回了丰津,二伯娘怕明霞漏嘴,问过她的心意,给了些钱银就打发她家去了。
可没想到,再次见到的明霞已是一具尸体,而且还是被人利用着成了要冲撞了周氏族祭的道具。
“当日二丫头回到家中,说是二奶奶怜她年纪大了,让她回家自寻了亲事,伺候父母。老汉夫妻俩听了,心里也是欢喜的。刘老七前世不修,这辈子香灯不济,只养下四个闺女,原本打算是让大丫招婿上门,下面的的几个女儿都好生嫁了。可大丫头命不济,当初赘进来的何驹子是个没脸皮的破落户,成亲没两年,就生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