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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击、弓射、马术……几场比试下来南北双方各有输赢,最大的意外却是撩起了旁观人长公主萧婉的火气,居然也牵头弄起了一只由洛京贵女组成的娘子军。
依旧道装打扮的萧婉若多跟些年轻姑娘妇人来往绝了出世心,当皇帝的爹自然乐见。
朝中勋贵官员更是支持女眷捧公主的场,倒不计较面上的胜负。受当初的天香乱遗祸影响,许多人家养在深闺的大女难嫁。恨不得逮了机会尽量展示了自家教养出来的姑娘是多么的纯良大度,宜家宜室。
相较于南北两只已经野惯的队伍,萧婉初时拉上的贵女们难免落后,直到曼云偷偷地在背后支了一招。
京中贵女最大的优势就是占了地利之便有权有钱,很快地就从市井之中雇佣了许多年轻健壮的姑娘。又再扬己之长弄出了些更带文气的赛法,倒是渐扳回局面。
红梅不免私底找上门埋怨了周曼云胳膊肘拐向了婆家大姑子。
周曼云起先但笑不语,只怂恿着昱小子扑到红梅怀里替娘亲补偿了个涂口水的亲亲。
待红梅依旧还继续抗议,曼云才低语解释道:“你我各自南北,不过是京中过客,一时输赢又有什么打紧?若有朝一日,公主贵女带动着京中女子抛头露面渐成国中风潮,你与江南的髺铦女泯然其中,才是真赢了。“
趁红梅蹙着一双英气的眉头静思,曼云笑着重又将昱儿抱回了自己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儿子娇嫩的小脸。
眼下的幸福,是她在经历了痛苦的前世后跌跌撞撞地得来的。扪心自问,曼云由衷地认为今生出现在生命中的红梅、曼音等人要强过自己许多,甚至已然身死的薛素纨、贺明岚也有着可圈可点之处。
命运是由什么决定的?曼云一时也想不通。但却知道如果每个人生命中能多一些选择不是坏事。
就象她选了做个安逸的妻子母亲,红梅要象姥娘一样成为可以标炳史册的女将军,而提前潇洒甩手回到江南的曼音更喜欢别人唤她“先生”……
女人能够自主的人生,无论过程有多少苦难。结局应当都不会是悲剧。
待等夫妻两个夜里细语交流,萧泓认真地纠正了曼云的一处错误。要掌控着自己命运的是人,根本就没有男女之分。
萧泓带回了朝堂上的新消息。在他抛砖引玉之后,萧家的莽三郎萧渊经过几个月的深思熟虑,也提出了一份很是“吃亏”的就藩计划。
“其实,我们兄弟几个年岁相近,打小受的教养也无差异,虽有心性习惯不同,但无论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还不错。”,搂着妻子自吹的男人得意扬眉。在得了白眼后,才讪讪补充道:“起码比陈朝后面那几个把江山玩完的都强得多。”
“那是崽卖爷田不心疼!开国初就跟亡国之君比,丢不丢人?你敢保证萧家的后世子孙就不会更荒唐……”
“不能!”,萧泽爽快地应了,接着笑道:“我连萧晗未来能如何都不敢确定。也只能保证了大哥稳当接位才对我们兄弟更有利。”
相较于一起长大教育相近的其他兄弟。萧泽确实有着别人所没有的优势。嫡长的身份,稍长的年纪,自小兄弟们都尽听了长兄指挥的惯性。
曼云暗忖若是萧泽如前世般早早身死,萧家诸子互相看不过眼以至祸起萧墙的可能真的极高。
幸好他活得好好的,也幸好萧泓肯洒脱地放下负担。
只是曼云对丈夫的赞还没有说出口,枕边人就径直地发出了让她无言以对的感慨。
“因了陈朝事,父皇深恶兄弟兄弟阋墙。若不是我平日里一直撑着无欲无求的拗劲儿。估计他老人家早就要下手削了我。”
一路掰指算下来,老二萧潭妻族受逆案打击,老萧渊当日的屠城反省,被迫卸下军职只能凭嘴皮子混日子的老四……萧泓根本不信在桩桩件件对诸子的敲打中没有了萧睿的默许甚或是故意。
曼云茫然地点了点头,接着在一张大嘴覆上樱唇时突然警醒了过来,伸手撑上了男人健壮的胸膛。
“你说你无欲无求的?!”。杏眼斜飞白,想显着雌虎威风,却透着含嗔带笑的眼儿媚。
“只求你成了吧!”,没好气地哼一声,萧泓一手抓住曼云的双腕抻上了她的头顶。结结实实地吻了下去。
或许抓紧时间,为昱哥儿再添了弟弟妹妹才是未来正经要打算的百年大计……
日光偷转流年,熙元三年的新春欢欢喜喜地拉开了幕帷。
正月十五上元节的宫宴如群臣预料早早地就散了。
明月当空,宫殿明彻的琉璃瓦与皑皑白雪相互辉映着,将红色宫墙门外的两道身影拉得老长。
萧泓恭恭敬敬地扶着鬓染霜华的老父,鼻口观心,静默无语。
去国离乡虽说不是凄苦的放逐,而是想寻振翼千里的梦想,但心情总归会在离期将近时变得格外沉重些。
更何况,刚才爷俩是从清宁宫一路行路而来。跨越了相隔甚远的距离不在话下,但刚与瘫痪在榻的徐后告别时,父子两个都有些唏嘘落泪。
“知道这是哪儿?”,萧睿紧捏了下萧泓的手,低声问道。
萧泓轻轻地摇了摇头。
宫门上的匾额崭崭新,只字也无,刚才老父带行的路线也是抄了近道的七扭八拐,对于实际并未在后宫多待过的萧泓来说,心中有着模糊的答案却也不敢十分肯定。
“建章宫!”
随着萧睿的话音,看似深锁的宫门不推自开,立在门边的老者顶着个锃亮的光头。
萧睿没再说话,只带着萧泓一间一间走过了一直有被精心维护的宫室,最后一步一阶地登上了建章宫的夕阳楼。
楼栏四围空旷,清风入怀,飞檐挂角金铃轻晃。一轮明月在微响的铃音中晕开了银色的涟漪。
“就算夕阳西下也依旧能观了玉蟾当空。很美,是吗?”,萧睿入神地面着月色喟然轻叹。
接着,他又从容地转过头对着身边微愣的萧泓开怀大笑道:“人生际遇无法言说。当年你姑母只想着回了北疆却身死宫禁。而曾经赌咒说不再踏足皇宫的我却成了这座宫城的主人。”
当然,他也同样偏离了少年时的想法,成了天下的主人。
“不管将来会如何,现下即当美景就且自惜之!”,萧泓在父亲的笑声中也咧开了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向着前方大张开的年轻双臂揽住了明月,再合拢却是紧紧地将眼前的老者抱在了怀里。
“爹!”,萧泓的唤声带着沙哑,而靠在帝王脖窝里的脸庞又带着孩子气的赖样儿。
萧睿哭笑不得似的回手拍了拍萧泓的背心,好半响儿才悠悠地叹了一声“痴儿!”
在夕阳楼上相拥呆站了许久的父子隔了好久。才一前一后地下了楼。
皇帝陛下细细碎碎地问了萧泓一堆儿明日皇孙抓周的安排,又罗罗嗦嗦地指点了几日之后出发燕地要小心的事情,才唤了内侍来引了燕王殿下去寻了他另有安排的妻儿。
“人老了,总是见不得离别。”,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渐渐消融在黑夜之中。独立宫院的萧睿怅然地又是一叹,“简和尚,你真也打算离开这里吗?”
黑暗中突然现出的高大身影一下子伏跪在地上,光额触石,砰砰有声。
“我说过他只是我的儿子!也许……也许并不是你要护着的那一个。”
“他要去她想去的地方就足够了。”,简怀直起身呆了一瞬,又立刻咬着牙重磕了一记响头。
“那你就随他去吧!”
风中的应许声冷冷清清。仿佛不带了半丝烟火气……
放了丈夫与皇帝公爹单独话别的曼云;心头有些微酸;为着眼前同样是借了机会与她再促膝相谈的男人。
曼云劝说过已晋升玄清观观主的徐讷跟她一道云游,就连拿了喜欢他拽仙气十足长须的昱哥儿作诱饵,但却被无情地拒绝了。
被穿骨挑筋的师兄徐羽同在洛京,经了治疗已然大好,就算一道跟着北去也没问题。还有两个据说是师父骨肉的孩子,比着昱儿要大几个月。照顾起来并不困难……
曼云对师父师兄立意要留洛京的理由想了又想,隔了好久,才涩涩开口道:“师父是要留在洛京为质,来保了我们安全吗?”
徐讷抱着昱儿颠了颠,斜眼儿睨了眼曼云。象是教着小孩儿他母亲的想法是多么的荒唐。
“师父!”,曼云嗔恼着扁起了嘴。
“我若为质,也不是为了你们几个!”,徐讷没好气地顶了句,才放平了语调,温和地道:“你见识过夔长老那些人,如果还有南召毒师找上门来,我想不到天下间那里还有比洛京皇城更让我们父子安生的地界。”
“还是为了把我撇开!”,曼云犹豫了下,目光炯炯地盯紧徐讷,提声道:“师父,要不索性我带着银子回南召作个了断……”
“昱儿!你说你娘到底有多傻呢?”
徐讷抓着小孩儿白嫩嫩的小爪子在颌下磨了磨,不屑地哼道:“南召圣星殿的第三十七代的国师现在在此,用得着你不尊师令强自出头?乖乖地在家带了娃儿,别添乱就成。”
“毕竟银子是圣蛇!”
随着曼云的话音,盘在她腕上的银子昂起了头,一双琉璃黑瞳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徐讷的双眼。
“离了南召的圣蛇水土不服早死了!”
徐讷曲指一弹,敲在了银子的三角头额上。他怀中的萧昱咯咯一笑,凑身上前,有样学样地也来了一记。
吃痛的银子攸地一下蹿身咬上了胖小子的裤管,接着又瞬间藏了身,引得萧昱兴奋地哇哇直叫,不安生地开始寻蛇的闹腾。
没法子哄住孩子的徐讷只得放手把小子放到了地上,由着他与银子玩了捉迷藏。
“既已身为人母,就多为孩子着想。一些事该放就放!”,打发了孩子,徐讷反倒可以板起脸训了大人,“我当初只传了你毒术,又没传给你负担!”
见曼云不作声开始低头思忖,徐讷继续道:“如果你要尽了圣星殿传人的责任,今后若有遇了有缘之人,将我教你的毒术传承下去就是了。”
“什么人都可以?”
“什么人都可以!”
曼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明眸复了晶亮,嗔怪地怨向了徐讷,“师父如此放纵徒儿,若师祖与列代祖师知晓定饶不得您了。”
徐讷沉默了一会儿,才勾起嘴角轻声笑道:“刚才我跟你说过的话,好象我师父当年也跟我讲过的。只是从前,我不太懂。”
南召国灭时,莽沧月将身血祭唤蛊神封圣星,在临将身殉前赶走徐讷说的话,细想着跟今晚他们师徒的对答确实类似。
年轻的徐讷曾为莽沧月没对他存了复兴圣星殿的指望而黯然神伤,即便走遍天涯,依旧无法真正的心安。
但此时,徐讷突然发觉已然触摸到师父当日微笑着让他离开的心境。
一声通传响了起来,来接曼云母子的萧泓跨进了门槛。
从地上抱起了萧昱快速地塞进他亲爹的怀里,再扣了恋栈不去的徒弟手腕拖交到他丈夫手里,眼窝鼻间有些发酸的徐讷透着如释重负的高兴,赶人速走。
“师父!”,周曼云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立在风中送别他们一家三口的青衣道士,唇间嚅嚅了几下,扬臂挥手,高声喊道:“爹!明个儿记得要为昱儿的抓周观礼!”
院门不领情,嘭地一声牢牢地关上了。
徐讷后背牢牢地抵着门板,昂首呆望着天空的一轮亘古不变的明月。
刚才将曼云的手递给萧泓,让他将人牵走之时,徐讷清楚自己心中半点不想往日阴霾带来的沉重负担会给曼云造成一丝一毫的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