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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贺明岚始终无法直面过往企图装痴逃生,反而更令自己下了决心要除了隐患?
从理智上讲,萧泽认为这样的斩草除根无可厚非。但此时,他只觉被再次掏开的心洞空得慌。
山间晚钟随风轻送,清清淡淡地袅响。
众生皆望人生完满,一鸣得名,二响成双,三声有幸,但有再四,却是四大皆空,繁华过处无所依凭……
三月的洛京城春雨霏霏,很快地就涤清了洛京城里残留的血腥气,景朝开国以来施刑之最的剐刑迅速地随着人死灯灭被市井百姓无情地抛在了脑后。
在洛京城中现下最热闹的话题是景朝南征江南的大军班师回朝后会得到怎么样的封赏。
相较于端掉建阳小朝廷后,依旧辛苦收拾江山半壁江山的楚王萧潭与赵王萧渊,中途就脱阵的萧泓早早地息了想头,一门心思地只顾在访客面前显摆着他的宝贝儿子。
来探的太子萧泽与徐讷自是赞了又叹。甚至于徐讷还起了兴致与小娃儿做起了游戏。
一只修长的手指被仰躺在榻上的小萧昱握住,借着一点力,翻身,抬头,又再咧嘴笑着露出了光光的牙床。
一遍又一遍开心的重复,昱小子的动作一气呵成,流畅自若,也不哭不闹。尽显出了天生的好身骨与好脾气。
见着玩上瘾的徐讷已尽忘了此来的目的,萧泽只得握拳靠唇很是认真地咳了咳。
徐讷白了尊贵的太子爷一眼,才停了手,示意曼云去看了吕守手中盖着黄绫的拖盘。
绫布掀开。露出了一本书册和几个小巧的药瓶。
“贺良娣临终之前,曾向奴婢提到她藏了当初蕙心遗物的所在。这些都是起出的东西,此前有给徐观主看过,他让拿来说是也许燕王妃会感了兴趣。”
“几瓶药倒是别出机巧配下的。我是发现其中一瓶与你小时候自个儿总爱瞎调的几款毒很是类似,所以就让拿过来给你看看。”
爱瞎调的毒?尽管受了师父的提示,极有生个孩子笨三年架式的周曼云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地反应过来,也许就在眼前的拖盘之中就有着前世送她轮回的那瓶毒药。
她轻轻地低下头,榻上的无齿小儿以为娘亲看他咧嘴乐着,张开了一双嫩丫丫的小手。
周曼云扬眉笑道:“师父且先收着吧!我现在正喂着昱儿。留着以后再细看了。”
留着?!也许留到最后永远也想不起去查看了。徐讷心下了然,挥挥手让吕守好好地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了准备再带回清玄观去。
曼云也不过是有银子相助,辨毒灵敏自得天赋。但是身为人师,他只须花些时日自会理清了这些新毒。让萧泽带着吕守过来,本就是让身为人母的曼云拒绝了。以免他们主仆会想着让曼云参与了这些烂事。
低头收拾的吕守嘴角噙笑,偷眼儿看着已挤掉徐讷成功抱起了小娃儿的萧泽。
如果没有这样正大光明的理由,吕守也没有别的法子能诓带着太子殿下一起进了嘉宁堂。
目光从几个药瓶上巡过,吕守的淡笑又化了淡淡的惆怅一叹。
偶尔,小太监静下来也会想到此生旁观过的奇怪女人们。就如贺明岚,因为萧泽嘱过随她所求,所以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吕守曾跟她逛了半天的大慈恩寺。
当时他看着贺明岚从一座废弃佛塔下寻出她当初假借祈福进寺后偷藏下的毒药,还以为她是要用着自存的药物终结了性命。
可不成想,贺明岚只是将寻到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然后却是步上高塔,纵身一跃……
高处落下的粉身碎骨比之毒药入口的肝肠寸断,那一样更痛苦些?若是自己面临了死亡,会想要怎样死去?
吕守呆站着。不觉地发了一阵儿痴来。
以至他再回过神,才尴尬地发现本应守护着的主人已放下了小娃娃萧昱,被孩子的父亲拉着一道偷偷溜到书房去说了兄弟间的私话。
曼云抱着正踢腾小腿的萧昱,一双尽将一室异动尽收的明眸闪闪,头抵上了小小子圆圆的额头。母子俩个儿一齐呵呵傻乐……
待等四月初,南征军的回归重又在洛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儿热潮。
南征诸将封赏优厚,但身为主副帅的萧潭与萧渊只是得了皇帝的一旨褒奖。
民间百姓知之甚少也自然想得单纯。皆已封王的两个皇子已然地位超然,如果再赏,总不成夺了太子的位置让他俩分了。自然当皇帝的老子好好夸夸就得了。
但在知情的朝堂上,已涌起了别样的暗潮。
因了当初立嫡立长而下的套,萧潭的妻族也有参与正月里的谋叛。事败得快而急,最后舍赔上了族中数人的官职实权才得以拔出了深陷乱中的泥腿,只是元气大伤。
身为南征军主帅的萧潭虽由楚王妃撇清无关,但回师途中还是被身为副帅的三弟绷紧精神盯防才进了京。
萧潭是否应当问责?以他为首的诸成年皇子就藩,如果皇帝许了皇子去藩地是否应当予以军政大权……
朝中一时间熙熙攘攘,又重启了一番争议热闹。
萧家的几兄弟倒也沉稳,一个个谨守门户,相到比着老实本分。
待到七月,燕王府的长子萧昱已能独坐稳当,抓着软酥糕饼磨着刚出小牙的时候,燕王萧泓第一个上书请旨出京。
一石激起万重浪。
奏章引起哗然,实因上表的内容太过直白。
萧泓求带兵往燕,但也明明确确地写着身为景帝嫡次子的他决意放弃了他这一支的皇位继承权。
虽说太子萧泽的身体已然逐渐康复,看着定能护着膝下嫡子萧晗长大成人,按着先嫡后长不立幼主的规矩,萧泓现下看着不过注定是个备而不用的替席。
但千百年来,皇位的归属皆由皇帝圣心独断,还没有皇子主动提了他不要。也只有这位据说尽得了皇帝偏爱的皇子敢这样大胆地将话说出了口。
各种各样揣测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深深宫阙。
更令朝野意外的事发生在中秋节的宫宴上。
皇帝萧睿当着勋贵大臣的面,拿着一块调兵虎符逗引着刚学会爬的燕王世子爬到身边,待等高高抱起了白白胖胖的孙子时,老怀宽慰地大笑着许了一个月前萧泓的请求。
中秋月溶溶,悠悠车辙辗着桂子清香。
“世上一切都必须有舍才有得,对不对?”,硬跟妻儿挤在归府车辇上的萧泓眼眸熠熠,伸手轻轻拽了拽正被儿子抱在手里啃的金虎符。
这是皇爷爷给自个儿的!萧昱虽不会说话,但显然心里明白得紧。他白嫩嫩的双手紧抠着漂亮牌子不放,刚长出的一对小牙狠狠地咬在了老爹的手背上。
“你放手!”,曼云一声娇叱,萧泓立时腹背受敌。
萧泓的手刚一拿开,小萧昱就呵呵笑着把金符塞到了曼云的手里,小脑袋也跟着拱到了娘亲软香的怀里不停地拔浪着。
“臭小子,啥便宜都要占!”,盯着妻子微露出的一抹雪峰,萧泓的喉结不由一动,生咽了口水。
燕王殿下立时打定了主意,待转回府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收拾了北上的行李,而要打场硬仗,逼了已长牙的小子立刻戒奶。
☆、最终章 何处明月不终照人
自八月中秋之后,一向沉寂的燕王府渐渐地变得热闹起来了。
常常有些人不约而同犹犹豫豫地找上门来,又带着雷同的隐隐兴奋三三两两地离去。
总算安静下来的银銮殿里,一张大大的舆图摊铺在地上还未收起,立时吸引了跟娘亲来找爹的萧昱。
不安分地踢蹬小腿的小子刚被父亲会意地放在地上,就开始沿着山川河流曲线卖力爬着还一路手扯脚踢,时不时地在画布上滴答下几滴口水。
周曼云慌忙地追着,当爹的却开心十分,甚至学着儿子的样儿也趴在地上与他赛爬了几步。
“昱儿不肯学走就赖了你!”,好容易控住儿子的周曼云坐在地上没好气地白了丈夫一眼。
萧昱已经十个月了,扶手能站但却对学走没有半点兴趣,只要一放手就四肢伏地总要去爬,即快速又善藏,总让追他的曼云不觉就出了一身香汗。
萧泓立即陪上了尴尬的笑脸,低声道:“我听着老说孩子多爬爬聪明,每个孩子学走有早晚到了时候自然而然就会了,又何必强求?”
“我不过想他起码能在周岁宴上走几步,也让大伙儿看着更开心些。”
曼云的解释一出口,小夫妻俩个就齐齐地有些低迷沉默了,只余了挤在两人中间的萧昱还不明就里地吱哇地叫着谁也听不懂的音节。
按着景帝的圣意,萧泓一家离京北上的行程正是安排在了正月十六萧昱的生日之后。
再以后,就算他们还有机会再回洛京也多半是暂做客居。
隔了许久,萧泓伸手地捏了捏曼云的手,闷声笑道:“世事难全,照你强他学走的劲儿,总不成还要让他在离了洛京前还学会叫阿爷?”
曼云想想,也抿着嘴低头笑了,“估摸着他到燕州就能学会唤了太姥。姥娘定然会欢喜极了。”
“待到明年夏天,昱儿能跑会跳,我们再一道去了乌梁海。”,萧泓翻身趴寻到地图上的小小一点。轻轻地抓过儿子的小手印了上去。
“过两年我们可以去擀朵儿沙海,据说那里的火蝎毒性不比彤差……”
“再然后……”
夫妻俩的越说越开心的推想,乐坏了翘着小屁股转来转走当印章的萧昱,一室之内尽撒了他咯咯咯的欢笑声。
到最后玩累了的萧昱搂上父亲的脖子,不过眨眼功夫就睡了死沉。萧泓一手搂紧了儿子缓站起身,另只手伸向了还坐在地上低头看图沉思的妻子。
两双眸光交汇在空中轻碰了下火花,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儿子娇嫩的睡颜上,又相视而笑。
就藩燕州不过是现如今朝堂上已然定论的初阶。实际真正取得了景帝萧睿认同燕王可以自治的属地还必须如他俩刚才你一言我一语的线路由他们夫妻自个儿筚路蓝缕地去挣。
现划在燕王治下的燕州主持着军政的莫支夫人年事已高,顾及莫族利益和燕州百姓,萧泓根本就没脸管姥娘讨要甚或是躲在她的羽翼下受了庇护。
自家自挣。自食其力也许辛苦些,但总归更踏实。而若是能将景朝的北部边线再往北奋力推进些,更是好事。
北迁之举若稳扎稳打至少要在三五年之后才能初见成效,连月来到燕王府与萧泓谈妥决意一道北去的人们虽然个人目的不同,但同样心怀着炽热的野望。
就连萧泓的几个兄弟也有找上门与他详谈。只是不想要跟着北上的其他人,而是带着深深的思虑沉默离开。
卸下自个儿顾虑的萧泓把如何取舍的难题留给了他的兄弟们。
到了十一月底,已在府中老老实实窝着带了孩子将整一年的曼云开始频繁出府参与了聚会,最近觉得他家爹爹亲手煮的米糊越来越好吃的萧昱也习惯了傻乐着摇手相送。
曼云参与的聚会不带奶娃娃,更少有男人出现。将要离京的曼云乐得享受姐妹间的情谊融融,心底自觉如用不着让她总当了裁判会更安逸些。
只是现下洛京女子间盛行起各种赛会的原因细究起来与她关系深远。
莫支夫人为了方便年后接曼云一家派来的人手中夹着身手矫健的莫族女人,而知她将携夫带子北上的刘红梅带着一队髺铦女提前进京朝觐。巧巧地撞出了火花。
技击、弓射、马术……几场比试下来南北双方各有输赢,最大的意外却是撩起了旁观人长公主萧婉的火气,居然也牵头弄起了一只由洛京贵女组成的娘子军。
依旧道装打扮的萧婉若多跟些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