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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大夫讲到孩子已然没了危险,一直面如白纸的黄氏再也绷不住了,抬起手中的帕子掩住脸颊,欣喜的泪水伴着刻意压着的泣声流了下来。
这样的舔犊之情不会是假的。
说来好笑,不论高家长孙是儿子亲生还是从别家过继过来的,前世今生最疼孩子的都是黄氏这个当祖母的。孩子的娘,无论是薛素纨,还是现在名义上的杨氏,都对孩子并不上心。
这边刚闹得天翻地覆,而也在第一时间通传到的杨氏,却以要服侍听闻孩子生病就也发了病的丈夫为由根本没有过来。
帮着拭泪宽慰婆母是曼音这个正经儿媳要做的事,已能功成身退的曼云只默默低头等着个合适机会,出言告退。
“还是曼音你心胸大度!早知如此,就该把孩子直接记到你的名下。毕竟他正经是要管你叫娘……婶娘的。”
黄氏喉间的低泣声虽说一下就生硬地拐了弯。但还是敏感地钻进了曼云的耳朵里。心下有惊却没有抬头。前世今天受教过的规矩居然在此时完美呈现。
周曼音依旧细语温柔地安慰着婆婆,手眼如常,不带半点滞意。
一时失言的黄氏捏着帕子偷眼打量了下立在跟前的姐俩个,发现两人皆无异状,立刻感激一笑,拉住了曼云的手道:“云姐儿,也劳你受累了!大哥儿这儿无事,你也回去早歇吧。”
不等曼云应,黄氏又径直安排起了曼音,“老二媳妇先帮我送了云姐儿!然后也自回院去。方才维儿为了他侄儿顶雨出门,你得紧着点他的身子……”
“夫君正在隔间侯着林大夫写方子。媳妇待药方出来。安排了人手拿药就去送了妹妹。”,曼音轻声相应,掩在宽袖下的手将本想直接说自己走人就得的周曼云轻轻一捏。
刚才黄氏失口说的那句,曼音听得一清二楚。为求个稳妥,她想私下里跟应该也听到的曼云再验证一下。
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管自己叫母亲还是叫婶娘差别巨大。
小儿病,禁忌颇多。
林大夫在急救时微露出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因此被匆匆换了衣裳就又赶来的高维领到更私密些的隔间写方,竟又费去了半柱香功夫。
听得高维送别林大夫后又重回房里的声音,周曼音抬步转出屏风,迎上前去。
双眼飘忽的高维没理会妻子,反径直扬声冲着屏风之后唤道:“云姐儿,且出来帮我看看方子。”
已伸手触到纸端的曼音,淡然一笑,轻旋身,转回头却是半扶半拖上了自家很有几分不情愿的妹妹。
曼云略带尴尬地接过药方看了一眼。就直说了自己对小儿病本不擅长,大夫既已开方就按方拿药好了。
药方被高维就手递给了黄氏身边的一个婆子,面带微笑向曼云言谢,接着顺势要和妻子一道送曼云回了客院。
此前心疼侄儿冒雨狂奔而出的叔叔,一见了表妹,倒是忘了回头再看上一眼刚安稳睡下的白胖小子。
被纠结的曼音陪着同行是折磨,而再加个心思深沉的高维就成了煎熬。
下人们都被高维呵斥着跟在后面老远。前方只有三人行,默默无语,曼云觉得自个儿象极了正被衙役押解的囚犯。
好不容易熬到了客院门口,盼得大赦的曼云突然在耳边听得一句问话。
“林大夫说瑾哥儿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突发厥症,说不准有着脑颅部位的隐疾。而有些病若无生产时的外伤,多半由亲长相传?”
周曼音一脸惊愕地望向了正沉声问话的丈夫,努力地想从高维脸上读出更多些隐意。
“是有这样的说法。所以那些知晓血亲病史的家里都会对初生小儿更上心关照些。”,曼云也稍愣了下,低声回道。
“而一些不想最后养下一堆傻儿痴子的家族,根本就不会让本身有病的父母生育?”,高维继续问着,勾起的嘴角尽带嘲意。
刚才在小隔间里,接了丰厚诊金的林大夫诚恳地提醒了他这个当“叔叔”的,继续养着这个从族中抱来的孩子是高家仁善,但为高家的子孙后代计,还是自个儿找了健康的妇人生下孩子才好。
曼云轻轻地点了点头,老实应道:“虽说生儿育女是每个人自有的权力,但从医家角度,在最初慎重些总比事后处理来得仁厚。”
就象柚溪青源寺的莲灯河祭,所祭的夭折孩子中有不少正是生来残疾被活活地再弄死的孩子,不被爱护的生命不如在最初就不造孽业更好。
“高家从来没有生病的!”,高维怒瞪起了眼,对得不是曼云,而是听着惊惧一把拉住她衣袖的曼音。
周慎早早地在院门口迎了曼云进门,送人到了地方的高家夫妻一起折返回了自家院子。
高维居然没象前几日一样见过曼云之后到上房里腻歪着,而是从院子里就与曼音分开,径直去西院寻被冷落了数日的小妾。
周曼音神思恍惚地把上房内的所有窗子通通推得大开。
窗外雨歇,四周皆静。仿若能隐隐听到西跨院里男人宣泄怒意的喝声。
泰业九年五六月间就在和州等着赴试的高维。十月里据说怀着身孕投江自尽的薛素纨,现在刚过了周岁的高瑾,还有不理会家中年轻的儿子媳妇还没生育就急吼吼抱了孩子来养并疼若至宝的黄氏……
一张张面孔在曼音脑海里不停地抢着浮浮沉沉,那些听来似是而非的话也一匝一匝绕着。
“薛素纨就是身子好,只要随便弄弄就会怀了一胎又一胎……毕竟他是正经要管你叫娘……”
仿若没了半分力气的曼音,痛苦地呻呤一声,折身趴在床上,蜷身埋首。
隔了好久,惊呼着的画屏才慌忙地关上窗,室内渐渐回暖的气息才让曼音慢慢地回了点颜色。
“如果瑾哥儿真是薛素纨亲生的孩子。这一次他还会让她生下可能还有病的孩子吗?”
曼音闭着双眼,素手摸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在深深的绝望中努力找着让自己振作起来的一点希望微光。
与曼音脑子里痛苦与畅快参半的想象不同,在她面前还隐挟怒气的高维根本没在西跨院撒火。他在踏进王素雪房门的门槛后,一下子就尽敛了身上的怒意,半丝不见。
高维温和从容地向王素雪身边坐着的王妈妈打了招呼,才略带嗔怪地转向了立即奉茶来的温柔女子,道:“素儿!大哥儿病了,你怎么也不去看看?”
“瑾哥儿是妾身上掉下来的肉。素儿哪能不着急!”,娇艳明媚的红桃一下子就成了带雨欲滴的梨花,红了眼眶的王素雪涩涩辩解道:“可是在瑾哥儿进高家门时,夫人就警告过妾身离他远远地不可亲近,素儿也是没法子……”
“少爷,素儿本来一听消息就想过去的,是老奴硬拦了她!”王妈妈一边帮哭伏在椅背上的王素雪顺着气,一边慌忙地向高维赔罪。
“老奴听得周家六小姐在,只想着不能让她拆了素儿的身份。才苦劝了素儿那边自有夫人安排。她这才住了哭。少爷既来了就且说说瑾哥儿的情形?”
王妈妈转圜相问,王素雪自配合着抬起一双泪眼婆娑,不错眼地盯上了高维。
“我晓得,没有怪你的意思!”,高维一如以往怜惜地抚了抚王素雪的秀鬓,轻声道:“有惊无险,瑾儿已经没大碍了。”
“阿弥陀佛……”,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念了佛,面上尽显虔诚和庆幸。
高维低头一笑,直接蹭坐在了王素雪的椅上,将手放在了女人的肚皮之上,轻声道:“看诊的林大夫有提过一句,说是若果瑾哥儿的病因是由血亲而来,今后要再给他添同母的弟弟妹妹也要小心着些。”
“想是妾身孕期奔波连累着瑾哥儿了!”,王素雪心中一惊,面上的愧色更浓,伸出手牢牢地将男人的手扣在了正孕育着小胎儿的胎宫之上,轻声道:“素儿敢肯定薛家从来没有血脉相传的怪病。”
虽然不知高瑾的情况究竟如何,但是王素雪还是立时先强调了她家族的健康,不然肚子里刚三个月的这一胎反倒要受了牵累。
对她来讲,进了高家门才名正言顺怀上的这胎比已被高夫人夺到大房去不许她相认的头生子更重要。
“没有就好!我也不过是在担心我们的孩子。”,毫不避讳王妈妈还在,高维就轻柔地吻上了王素雪的鬓角。
☆、第202章 交易
王妈妈一大早上冒雨匆匆进高府,就听得王素雪的一通报怨。
此前薛素纨改名换姓入高府,很是费了一番折腾。高家要面子必不会抬进个曾坏过儿子名声的女人,所以到末了高维纳的妾也就成了个王家寡妇带着的弱女。
薛素纨可以放了身段管着王妈妈喊娘,高夫人却不会想要个奴仆出身的亲戚。
因王素雪被一顶小轿抬进高家,也就在高府附近不远住下的王妈妈要想见她反而不再便利,作为奴仆可贴身伺候,可是当上小妾的娘却在没得到高夫人或是周曼音的恩准,根本没法上门。
王妈妈急急赶来听到王素雪说的先是关于高维这几日不仅总留在曼音房里,昨晚还发怒吼骂她的抱怨,再三追问了原因,才说到高维正妻周氏家里来了亲戚,二房的周慎和五房的周曼音。
不管是做薛素纨还是成了王素雪,这女子的聪明劲儿总是被那点意图掐尖儿的小心思左右着,何况现又成了个更容易多疑的孕妇。
王妈妈好脾气地开解了半日,高夫人院里又传来了瑾哥儿发病的消息……
这么一茬接一茬地折腾下来,心中存下心思的王妈妈一见高维来了,而且对着王素雪依旧亲昵,自然想离开高府回去细理各种信息。
王妈妈恭敬有加的告辞才出口,高维也跟着起身笑道“晚上正有朋友请我赴宴,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一道出去且顺路送送妈妈。”
家中端架拿势的爷们儿亲自相送,这是给足了妾室及她家人的面子,王素雪自然欢喜非常地应了。
雨收云稠,天色比起往日来要阴沉了许多,马车的车轮辗过还铺着层水皮子的青石道,滚滚向前。
被强邀同车的王妈妈,目运余光看了看从上车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高维,心中渐起忐忑。斟酌着开了口道:“少爷。雨已住了,老奴在前面巷口下车走上两步就好。”
高维没应声,而马车也没停,倒是更走得远了。
“少爷!别耽误了您的要事……”
“我若有事,也不过是跟妈妈您好好谈谈。”
夜阑,风清,说是赴着友宴的高维只对着盏残灯,几碟小菜,还有对面一个面目寡淡无味到极至的老妇人。
但总比对着年轻貌美却无法深谈的女子好。
高维屏退了送来饭食的从人,正对了王妈妈。也不再兜圈子而是直接问道:“王妈妈,瑾哥儿不是我的亲生骨肉吧?”
王妈妈目中寒光一闪。低头言道:“高少爷这话可就有些诛心了。哪儿有人这样埋汰着自家亲儿!”
“于文宗朝得了爵位的广恩侯张家,自张绍雄在和州死后再无成年的男丁支应门户。张家之败始于六七十年起嫡支的癫病病根,能平平安安长大的男女也一样会又生出犯病的儿孙,因此与其他勋贵人家结亲困难。”
高维看看终于保持不住平静面容的王妈妈继续道:“张家能在孝宗朝了再起之象,除了老广恩侯刻意培养出的庶孙张绍雄没病没灾地活到了成年,被送进宫伺候了孝宗皇帝的张太妃也居功至伟。传闻中张太妃也颇受当今爱重,妈妈应当也知道原因吧?”
“因为张太妃在幼年时就被喂了秘药。绝了生育之念却增姿添色。”,王妈妈终于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