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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有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用之于眼前的格斗,其理亦同。
“姑娘你这么说可就错了!”简昆仑越加慢条斯理地说,“柳先生所不能忍受的事,别人也一样不能忍受。”
他冷冷地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柳蝶衣平素骄傲自大,唯我独尊,可以凭其武功权势,作践任何武林同道,他心里却不会有任何不安,现在只尝到了一点点别人的怜恤,就无能忍受,岂非于理不通?”
时美娇摇摇头说:“话不能这么说,别人可不是柳先生,他是神圣不能侵犯的……”
“谁又能可以随便侵犯呢!”
说完这句话,简昆仑主动地抽出了长剑月下秋露,冷笑一声:“我已经看出了你对柳蝶衣的忠心,你不愧是他的忠实部下,所以你才能在当日,毫不留情地执行他的命令,迫死崔老剑客以及他无辜的母亲,如果易地而处,你也应该了解别人的感受如何?果真如此,你便能了解到,当日我未能一剑刺死柳蝶衣,该是何等的愚蠢与仁慈了,请拔剑吧!”
说完这几句话,一时力贯剑身,长剑越形璀璨,渲染出森森剑气。
想到了崔平及其老母的死,简昆仑有一种难遣的自责与悲哀,若是容许他再一次持剑柳蝶衣榻前,决计不会那般仁慈,柳蝶衣是否还能保住性命,可就大生疑问。一霎间,他心里充满了悲忿仇恨,对于眼前的时美娇,再也不能友善视之。
时美娇看在眼里,微微一笑说:“这些话也就不必多说了,实崔氏母子的死,第一个脱不了干系的应该是我……”说到这里她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这件事也许我做错了……不过,后悔何益!”
“谁要听你这些?”简昆仑抬起手,揭下了头上的遮面虎,现出本来面目,“时美娇,你请赐招吧!”
“好吧!”时美娇黯然一笑,龙吟声中,一口细窄长剑,已拿在了手里。
“我知道你的剑术很高,”她冷冷地说,“而且我也知道,二先生传授了你很多他独门身法,但是今夜对于你来说,却是不利的……”
说话的当儿,无音、无言一双姐妹,陡地自暗中现身,各自前进一步。
简昆仑蓦地感觉到发自两侧凌厉的气势,才警觉到这双姐妹所形成的钳形攻势。
一个时美桥已难能取胜,再加上这双姐妹,自然对自己形成更大的不利。
可是这一霎,他意志如钢,已不复再去考虑这些,炯炯目光,在一瞬无音、无言之后,紧紧盯向时美娇,再也不轻易移动。
“你的意思我明白,就三个人一起上吧!”
长剑微振,剑上光华,益形璀璨。脸上表情,大气磅礴——这番形象看在时美娇眼里,由不住心里一动,确是不敢大意。
她终是智珠在握,胸有成竹:“你大可放心,她们只是奉命在现场警戒,不许外人妄自干扰,除非你存心脱逃,她们是不会轻易对你无礼冒犯的!”
简昆仑哼了一声,陡地挑动长眉,似乎是对方那一句存心脱逃激怒了他。
蓦地,他接触到自对方唇角的一抹微笑,忽然警惕到对方的用心微细。
要知,高手之对招,全在心情镇定,大忌情绪激动,对方姑娘显然有见于此,反其道而行,无意之间,自己竟似为她所乘了。一念之警,简昆仑忙自收敛心神。
便在这一霎,时美娇已自发动剑势。
一片白光,起自腕底,随着时美娇灵巧的前进之势,直向他正面卷来。
简昆仑长剑突出,一点即收。叮!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弹开了对方剑势。
夜色里,爆出了一点火星。
时美娇倏地收回了长剑,动作与简昆仑一般无二。
双方的心思不谋而合,长剑交臂,人影穿梭,在眼睛来不及捕捉的一霎,双方已各自劈出了三剑……妙在双方的心有灵犀,像是事先打过招呼一般,在看来简直难以躲闪的凌厉剑招之下,俱是相互无损地闪躲而开。
却是险到了极点。
像是一双展翅而过的飞鹰,霍地两下里分开来。
气势的强大,迫使着双方脚下的不能自止。
简昆仑足尖飞抄,直落丈外。
时美娇一式飞转,如鹰之怒盘。
动作之快,迫人眉睫。
却是一发而止,寓雷霆万钧之间。真正激昂排宕,不可作等闲而观。
强大的气机,直似有飞沙走石之势。
皓月杨柳,相顾愕然,怅怅然结束了第一个回合。
时美娇重现笑靥,点头道:“果然我没有看错,看来你剑术大是可观,较之已死的崔平剑客,更似有过之。”
这句话,使得简昆仑神情一震,直似有穿心之痛。紧接着他即明白了对方用心。
“时美娇,你的攻心战术已经不灵了……换点别的花样吧!”
“真的不灵了?”时美娇展动蛾眉,声音娇娆地道,“那就换点别的,来谈谈九公主朱蕾如何?”
简昆仑微微一笑,假设着取势对方正面,却用玉崖飞泉的突发剑招,伤她右侧一面。
时美娇妙目微转,越见高秀超逸,绵密精严。
只是向着对方微微含笑,却使得简昆仑一时心存犹豫难定取舍。
他本可猝然进身,怒剑相加,只是这一剑关系重大,若有所失,即不保为对方所伤,时美娇其势悠悠,难谓不心怀险诈。
原来上乘剑术,多涉奇门阵脚。所谓顺布三奇又谓逆布六仪,或逆布三奇,顺布六仪,一剑之发,若得时位,自然可以稳操胜券,反之便为援人以柄,有如太阿倒持,遇见个中高手,便是死路一条。
眼前时美娇,悠悠难量,顾盼进退,极见分寸,难谓她不是个中高手,却是不可不防,便是这番顾虑,使得简昆仑久久不欲出剑。
却见时美娇轻轻一叹道:“想不到九公主朱蕾,竟是一个多情至性之人,据我所知,这两天她为你茶饭不思,已经两天不进饮食,如果你再不能救她出来……情形可就不妙……”
简昆仑冷冷一笑,注目而视,只见时美娇脸上笑靥,极其美艳,却含蓄着几分玩世不恭的稚气。这几句话大异她素日为人,自是别有居心。
面前人影一闪,时美娇跃身而前:“别以为我是跟你说着玩儿,我说的可是真的!”
简昆仑正待凝剑以向,不意对方身子尚未站定,倏地一转,呼地又自闪到另一个方向。翩然而坠,施施转身。
“对不起,我实在很想知道——你与九公主之间这段患难的感情……”微微笑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想知道的是,你这么视死如归地护侍着她,真的是侠义居心,还是自己的私情在作祟?”
简昆仑一笑道:“依你看呢?”
时美娇哼了一声:“外面传言很多,我所得到的消息,都说是你们早已共浴爱河,出则同出,进则同进,共桌而食,同房而宿,而且……”
轻轻一啐,她脸现薄羞,浅浅笑道:“还有的我就不说了。”
简昆仑并不生气地道:“是不是共浴爱河,还有待进一步观察,除此之外,你所说的那一套,什么出则同出,居则同居……大致都还不假,我这么回答,不知姑娘你意下如何?”
时美娇一笑说:“奇怪,这又关我什么事?”
“啊,”简昆仑冷冷点头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这本来是不关你什么事的!”
以时美桥之冰雪聪明,想不到也有失言之时,眼前被简昆仑用自己所说的话一将,竟至无言以对。
固然,她所以特别提出这件事,无非志在攻心,使对方情绪紊乱,却是忽略了,她自己对于眼前这个人,并非全然无动于衷,须知男女之间的情愫、感染,常在无知之间,虽说柳蝶衣于她,情之于先,只是双方年岁的差距,以及日后柳氏情感心性的变态、转移,对于她来说,毕竟不无遗憾,此时此刻,凑巧地闯进了简昆仑这个人来,若非时美娇的难忘故人,情势早已显然,但是,她毕竟也有软弱的一面……
眼前为简昆仑出言一击,一霎间心儿筑筑,脸也红了。
原来是拿来消遣人家,兼具攻心之略,想不到自己先受其害,以时美娇之剔透玲珑,诚然也始料未及。
一霎间娇嗔大发,怒由心起。
“哪一个又高兴管你们这些闲事?你美得很呢!”
话声出口,人已似彩蝶儿般翩翩腾起。
一起即落,掌中长剑,渲染出匹练般的一道白光,直向简昆仑身上怒卷过来。
叮当一声。
两口长剑迎在一起,黑夜里闪烁出一片火星。
借助于长剑的一弹,时美娇偌大的身子,呼!再一次的腾空而起,凌空一折,落到了简昆仑背后。
恰到好处!
以奇门顺布六仪而论,时美娇眼前这个落势,似乎正应了一个景字,正是出剑契机,轻叱一声,长剑顺势而前,直向简昆仑后背刺到。
一股冷飕飕寒风,透衣而至。简昆仑方有所感,由不住激伶伶打了一个寒噤,脚下轻滑,一式旋风怒转,陡地飞身丈许以外。
时美娇哪里放得过他?
简昆仑身势方转,时美娇却已如影附形地附身而来。双方身势,看似一般轻飘快速,一如野云振飞,去留无迹。
对美娇颇知奇门之妙,一脚踏入六仪,自不会轻易舍却。
简昆仑身方纵起,已自觉对方的紧逼不舍,双方之间,更似有一种莫名的气势,彼此牵系贯通,如此一来,简昆仑的每一动静,对方都似能事先预知,正是此一奇门剑势之妙。
这个突然的发现,不由使得简昆仑心里暗暗吃一惊。
其时时美娇雪亮的剑锋,已自应了六仪中一个惊字,剑光宣泄里,一剑直劈,循着简昆仑背脊上大肆挥落下来。
简昆仑一势猛虎伏桩,霍地投身大石,险险乎闪开了对方劲道猛锐的剑锋。
剑落石面,劈削起大片石屑,闪烁出的一片石火,尤其有慑人之势。
一霎间的动念,使得简昆仑忽然明白过来,毫无可疑,对方正是以玄奥的奇门阵脚,催动剑势,自己方才已有所警,只是心存怀疑,这一霎,待将施展破解之法,其势已有所不及。
不好!
一念之警,不禁使得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这六仪奇门阵脚,他亦曾涉猎,并非昧于无知,若是事先窥知,大可与时美娇放手一搏,未见得就为她所败。
眼前却是太过迟缓了。心思电转,似乎左侧方杜字一位,容或还有一线生机,不假多思飞身一转,便自向这一面掠来。
岂不知,时美娇早已有见于先,无音、无言一双姐妹,正是为此设防在先。
简昆仑身势方起,暗影里人影一闪,那个叫无言的姑娘已蓦地现身而出,不期然踏前一步,已自抢了先机。
奇异的阵脚,即所谓神龙负图出洛水,彩凰衔玉碧云空,神妙之处,端的不可思议。
据传此一奇门六仪阵式,乃起自人类之始祖轩辕黄帝大战蚩尤时,偶遇天神所授,自是未免过于荒诞离经。但是由此却可想知其妙不测。
随着无言的突然现身,霎时间这一面已自封死。
感触里,像是起了一片云雾般,非但无言隐身不见,整个左侧一面,似已全然为浓雾所封。
时间之快速,简直不容多想。
便在这一瞬,身后的时美娇,挟其雷霆万钩之势,电光石火般已自身后切到。
简昆仑只觉得后心要害一紧,其势已无能躲闪——时美娇显然已出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