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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李七郎摇摇头说,“我看还不至于吧!”
时美娇说:“眼前当然不会,以后可就难说……当初主座要我把他带来总坛,我就觉着有些不对,主座既然也警觉到了不妥,我看不如……”
李七郎呆了一呆:“姑娘也这么认为?”
“难道你不以为然?”
时美娇深邃的目光,真似要刺透到他心里。
李七郎微微一笑:“堂堂万花飘香,若是连一个后生小辈也容不下,事传江湖,岂不令人失笑?这件事我以为切切不可。不过,这是我分外之事,主座怎么决定,自当遵行。”
时美娇一笑,微微点头道:“我以为主座凡事都听从于你,难道不是?”
李七郎聆听之下,长眉倏地一挑,神色间大不自然。
时美娇在万花飘香身尊位高,属于最高阶层的有限几个人物之一,自不比雷公公那般可以随意顶撞。
李七郎虽是心有不悦,却也不思发作。微微一笑,他说:“主座明察秋毫,心细如发,凡事皆有主见,区区在下,有何德能?何敢造次,时堂主你是在说笑话了。”
时美娇一双眼睛,并没有离开他的脸,这一霎,更是体察入微,先见他目露凶芒,只以为他要发作,转瞬间,竟然又变了一副笑脸,可见是一城府极深之人,万万不可轻视。
老实说,此人的身世,来龙去脉,时美娇自忖并不深知,偏偏他为主座所恩信,辟为专宠,日久天长,乃自传出了许多风言风语,甚是不堪入耳。他的武功本来就好,自得柳氏青睐之后,更由此得了许多传授。据说他心狠手辣,在主座直接指使之下,杀人如麻,成为柳氏身边最诡秘的一个杀人特使,正为如此,万花飘香各堂职司,对他俱心存深戒,敬鬼神而远之。
时美娇剔透伶俐,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对李七郎自不会轻易得罪,可是她对柳蝶衣以及本门的忠心却是不可置疑,李七郎胆敢在这两方面,少有僭越,情形可就大有不同,毕竟飞花堂在本门实力巨大,有其一定影响,较李七郎之单凭主座恩宠,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李七郎对这一点很明白,心里有数,正因为这样,在她面前,也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了。
“主座最近身子不好,这件事尚不为本门大多数人所知道,如果一旦有了走漏,难免影响人心,当前之急.第一便是要他老人家身子早日复元。”
时美娇微微顿住话头,向他瞧了一眼,继续说道:“七郎兄你的责任重大,却要好好看护,防患未然呢!”
李七郎点点头说:“这个自然……”
时美娇看着他说:“我奉主座差遣,一二日内,即将远行,这件事你可知道?”
李七郎吟哦着未曾做答。
“你不会不知道!”时美娇微微一笑,“说来还应该谢谢你的保荐之功呢!”
李七郎只得点头道:“姑娘既已知道,我也乐意直说,其实这也正是先生自己的意思,我不过随声附和而已!”
时美娇妙目微转,漠漠含笑道:“我可真要谢谢你的随声附和!”
说到这里,她抬头向着天上月亮看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想到了此行的艰巨,以及责任重大,心里不无忐忑。
虫声唧唧,万籁俱寂。
柳蝶衣沉睡未醒,时美娇急于要知道他的病情发展,暂时还不能离开,因而竟与李七郎有了这番邂逅,倒是始料未及。
这两年来,万花飘香各坛职司,私下里,对于李七郎这个人,风言风语,颇多不满,认为主座柳蝶衣对他的言听计从,一意眷顾,极是不智,其中更牵涉到许多难以求证的臆测,对于柳蝶衣的盛誉,尤其具有不利影响。时美娇自是早有所察,趁着这次回来的机会,能够进一步地有所了解,乃得犯颜直谏,即使为此遭致主座的不悦,也在所不计。
还是小小女孩子的时候,即为柳蝶衣的迷人风采所吸引,其时他早已是中年以上的人了,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触,什么原因,直到此刻,她心里仍然对这个足以当得自己父亲年龄的人,心存眷恋,这便是为什么她至今还是独身未嫁,也是她为什么一直竭忠竭力地为万花飘香而效力,不思他去的原因……
面前的这个人,容或是多面而复杂的,即以武功而论,亦不较自己少许。
时美娇深邃的眼睛,虽说在光度不强的月色里,亦不曾忘记对他的观察,即便在这一霎短暂时机。有时候对一个人的了解,只在关键数言而已。谈话的内容,采取迂回渐进的方式。
这位在万花飘香有着举足轻重势力,人称玉手罗刹的美人儿,很少在人前发牢骚,今夜却是有些例外。
幽幽地发出了一声轻叹,她说:“我在万花飘香,已经近十年了……承蒙主座的赏识,从刚开始的一名小小实习弟子直到今天的一堂堂主,主座对我称得上恩重如山,我也就矢志不贰,死心塌地的一心报效下去……”
时有小风,月色如霜。洋溢飘荡着满园花香,馥郁清芬,笼罩了眼前的一切。面对着的两个人,都似披着一袭神秘的外衣。
“你知道吗!”时美娇说,“主座一直对我信任有加,每一次他吩附我的任务,我总没有令他失望,这一次我却有点担心了……”
李七郎微微一笑,只是听着。
时美娇说:“你知道,主座为什么要挑上我?”
“那是因为姑娘能力过人!”李七郎缓缓地说,“正如姑娘方才所说,因为你每一次都能完成任务。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先生对你一向最具信心,他说,‘什么事只要时美娇出场,都能完美无缺,这件事只有她才不会让我失望!’”
时美娇侧过脸来说:“主座是这么说的么?”
“当然是!”
“那我也只有……”
说时,她忽然站起了身子,意外地却瞧见了柳蝶衣房里亮起了灯光。
“啊!主座醒了……”
神医黄孔先一步,已来到了柳蝶衣的寝阁。
时美娇、李七郎只得在室外静候。
雷公公也在座,见了二人含笑起身道:“二位但放宽心,主座已经不碍事了!”
“你怎么知道?”李七郎冷漠地看着他。
雷公公说:“黄先生这么说的,主座的脸色很好,说是肚子饿了,黄先生正在进一步为他老人家诊治……”
时美娇点了一下头:“这就好了……”
雷公公说:“老奴已传下话去,要厨房为他老人家准备了燕窝粥,只等着黄先生吩咐,便可随时送上。”
李七郎道:“这些事就不劳你费心了,先生的饮食一向由我负责,我会为他老人家张罗一切……”
说罢站起待行,时美娇却唤住他道:“算了……他既已准备了,何必多此一举?”
李七郎站住了脚,颇不乐意地又坐了下来。
雷公公嘿嘿笑了两声,颇具城府地打量着面前的李七郎:“这里上下,一向都由老夫负责打点,少君未来之前,先生的一切起居饮馔,也都由我负责,一向相安无事……”
“雷公公,你就少说两句吧!”时美娇忽然发觉到二人的针锋相对,忙即出言制止,但是李七郎却已听在耳里,一时勃然变色,霍地由位子上站起。
“你……”
他总算压住了这口气,未曾大肆发作,冷冷一笑,随即又坐了下来。
便在这时,房门开启,黄孔由里面缓缓步出。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皆向他注视过去。
“已经不碍事了!”黄孔微微含笑道,“柳先生有话要向二位关照……”
李七郎、时美娇聆听之下,一并由位子上站起。
黄孔眼睛却转向时美娇道:“柳先生嘱咐,请时姑娘一人先进去一下……”
李七郎呆了一呆,只得缓缓落座。
时美娇微微点了一下头,便自向内步入。
黄孔这才转向一旁的雷公公道,“柳先生可以进食了,请去准备吧!”
雷公公应了一声,转身步出。
黄孔向着李七郎略一欠身,亦即步出。
为要继续观察柳蝶衣的病势发展,他还不能离开,便在柳蝶衣下榻的飘香楼辟室暂居。
时美娇姗姗来到了柳蝶衣的床边,打量着这个唯一能够驱使自己矢志效忠不贰的主人——柳蝶衣。看来他病后憔悴的睑,一时心中戚戚。
她却仍然做出一副笑容道:“黄大夫告诉我说,主座的病势已经稳住,已经不碍事了。”
柳蝶衣微微点了一下头,轻轻哼了一声:“我还以为你已经走了,很好,我正有话要关照你,你坐下!”
时美娇趋前数步,在他床边的位子上坐下来。这才发觉到柳蝶衣直睡的长躯,仍自插有一组细长的金针——约莫有十枚之多。这些细长的金针,每一枚都约有半尺长短,一头燃着艾灸,散发着极为细微的淡淡轻烟。
由于柳蝶衣身上所着为一袭金色丝质软袍,几与金针一色,如非仔细辨认,简直认它不出。
这一组十枚金针,必然有奇妙的医疗神效,使得柳蝶衣乃能度过了危险时刻,不再昏睡不醒,以他内功之精湛,只要不再昏迷,几乎难以想象,还能有什么样的疾病,能够对他构成伤害?
“主座一生爱花……想不到竟然因花致病……”时美娇淡淡地笑道,“我们已遵从了黄先生的指示,暂时把飘香楼里的各样盆景,移了出去。黄先生还指示说,即使是外面的花,也要移动……”
柳蝶衣微微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黄孔已经告诉了他罹病的一切,柳蝶衣必然已经知悉,只是眼前他却无意在时美娇面前讨论这些。
这个人抑制力极强,主见亦深,凡是他所认定的事,极难改变。
“别为我的身子挂心……一点也不要紧,过几天就好了!”他说,“重要的是,我所交代你要完成的任务……”
时美娇转动了一下眼睛:“主座指的是永历帝……这件事?”
柳蝶衣点了一下头:“不错,我原来打算要燕堂主亲自出马去办这件事的,后来想了一下,也许你比较更为合适……”
燕堂主即金叶堂堂主金羽燕云青,这金叶堂与时美娇所属的飞花堂,共为万花飘香两大支柱,合称金花二堂,不用说极为柳蝶衣所器重,亦为本门不可或缺的核心人物之一。
时美娇微微笑了一下,虽然她对这件事一开始即感到压力沉重,缺乏自信,然在柳蝶衣面前,她却不愿意有丝毫的显示。
一个人被另一个人赏识而委以重任,自然有其根深蒂固的理由,柳蝶衣之所以这么决定,自然有他的道理,时美娇的任务,只是去执行而已。
“主座对我真是信任有加……我当尽力完成,不使您失望……”
这几句话,果然使得柳蝶衣神情一振,为之眉开眼笑。
“好极了,我就知道,什么事你都不会使我失望的……”
一霎间他眸子里闪耀着亮光:“你应该知道,这件事与我们未来的发展有极大关系……当然,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你所面临的敌人极多,稍一不慎,就将为敌人所乘,你要特别小心……我会着人在暗中对你支援,用人用钱都无需顾虑,总之,一定要把这个人给带过来。”
时美娇微微点了一下头:“你放心吧……我会的……”
看着柳蝶衣憔悴的脸,已呈微白的两鬓,时美娇心里有一种难以诉说的感触,多少年以来,从她还是小小孩提的时候,就为这人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