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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尚武骇绝而怒极,拼尽毕生之全力,一掌拍向龙相生的头颅,“啪”地一声,龙相生脑浆迸射,死于非命。
程尚武也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不住地滚落,手脚痉挛,双目含泪,此时,他才知遭了别人的暗算,可他已不能言了。
青城、华山两派的弟子见师傅惨死,恼怒异常,不问青红皂白,便各逮对手厮杀起来。
算卦先生哈哈大笑:“漂亮,这才不愧师傅栽培你们一场,他们九泉之下着有知,定会高兴万分。”
两派的弟子们更来劲了,各显其能,力争把对方毙于掌下。一时间,尘土飞扬,乌烟瘴气,独算卦先生一旁拍掌大笑,显得清闲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不愿看下去了,便故技重演,混入交战的人群中,捏这个的要穴,拿那个的“气海”。转眼之间,二十来人全瘫软于地。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又来了一股子精神,重演了龙相生和程尚武的悲剧。只有一对交战的人得以幸免,但也累得疲惫不堪。
算卦先生说:“你们这样不争气,怎对得起师傅的教诲之恩?应该把对方杀死才是,何须同归于尽?”
剩下的那个青城派的弟子说:“我一定要寻找本门弟子与华山派的人决一雌雄不可?”
华山派的那个累得半死的弟子说:“我们华山派决不会放过你们青城派。”
算卦先生点点头,称赞道:“这就对了,大丈夫要恩怨分明,有仇必报。”
两人都不再言语。
算卦先生似乎觉得已无戏可看,便如幽灵般消失了。
出了山林,算卦先生一抹脸,赫然是刁鹏。他大笑了一阵说:“华山、青城两派已种下仇恨的种子,让他们去斗吧,下一个该是仇人啦。”
青城派活着的弟子名叫木瓜,华山派的弟子叫傻蛋。木瓜、傻蛋,名符其实。人长得倒都还算漂亮,可脑袋却都是地瓜蛋喂大的,上下不透气,实。对眼前发生的事也不细细思量:两派世代友好,从无冤仇,为何无缘无故屠杀起来呢?死了那么多兄弟,自己又为甚能活下来?凭侥幸,或是另有目的?
这些问题,他们是不去想的。心中已被熊熊怒火填满,报仇、报仇,是他们的唯一思维。
俩从约定,半月后,两派人马在黄河畔洛家渡兵戎相见,拼个死活,分个高低。
俩人各自掩埋了自己的师傅,兄弟,悲痛离去。
木瓜心中茫然,不知该向何处去?本派的血海深仇一定要报,但报仇又谈何容易!师傅死了,本派好手也都消亡殆尽,剩下弟子也都是些不出众的。出类拔萃的,都在师傅身边。
这一役,除了自己活下命,其余都随师傅去了。师傅是本派掌门,武功高绝,是青城派继往开来的英才,可他也未能在此次拼斗中生还,还有谁能够比师傅更强,来承担复仇大任?
天涯无际,自己的前途又是那样渺小。唉……
木瓜犯起踌躇。
但他已横下一条心,无论前程吉凶难测,大仇一定要报。他压下胸中的悲痛,向山下疾飞而去。
木瓜漫无目的。他想不出该如何召集分散在各地的青城派弟子。
傍晚,他进了一个镇子。镇子虽小,夜市生意却红火兴隆。这里是东西南北交通要道。
南来北往,东上西下,无论达官显贵,或贫民百姓,都要经过此地。是以,从早至晚,人烟不断。
木瓜饥肠辘辘,浑身乏力,便找个饭铺,要几样酒菜,埋头吃喝,秋风扫落叶,干净利索,不一会儿,木瓜肚饱腰圆,饱嗝连天。
店小二过来,算盘“劈哩叭啦”一划,帐数出来了。小二胜一笑,眼一眯,伸手要钱。
木瓜傻眼了,他清楚布袋里的钱差一大截子。
小二看他那急样,心里明白,咋,白吃,黄鼠狼给狐狸拜年——登错门了。
木瓜脸若火烧云,嗫嚅着分辩,总吭哧吭哧道不出来。俗话说,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软,木瓜觉得理亏,不能理直气壮,愈是焦急愈说不顺当。木瓜脸上已沁出密密汗珠。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店小二一把抓住领口,伸手欲打,手在空中却被人夹住。店小二扭头就骂:“哪个龟儿羔子,敢……”“啪”,“敢”字刚出口,脸上挨了重重一巴掌,火烧火燎。
一巴掌,店小二清醒了,定睛一看,面前站着一位锦衣公子,高头大马,英俊潇洒。
锦衣公子扬扬巴掌,冲小二微微一笑,说:“还骂吗?”
“不,不骂了,开罪少爷,请您老高抬贵手!”
“这还像人话。”
木瓜看到锦衣公子,高兴地跳起来,一把抓住公子的手腕,激动万分:“我可找到你了。”说完,“哇哇”大哭,象丢失了很久的孩子,猛然见到亲娘。
围观的人都感莫名其妙,站立不走,想看个究竟。
“师弟,你不与师傅在一起,如何跑到这里?”
“师兄,师傅他老人家死了。”
“什么?”锦衣公子诧异至极。
“被华山派所害。”
“?……”锦衣公子吃惊地睁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木瓜的话。华山派与青城派亲来情笃,相交甚好,既使偶尔下边弟子互有摩擦,掌门也都惩戒自己弟子,从未兴师动众,绝交。传到师傅这辈,更与华山派掌门龙大侠情同手足。如今,怎么会相互戳杀起来了呢?!
他有些想不通,闹不懂。
这锦衣公子名叫林枫,出身商人家庭,十六岁投至青城派门下,拜程尚武为师,刻苦用功,辛学苦练,企望成为一代大侠。
五年过去了,林枫内功、武功都无大起色,即使在本派同辈人中,亦是二、三流之列。
他很苦恼、气愤,恨自己不是练武的材料。
程尚武却不歧视他,对他恩爱有加。他认为林机武功平平,不是偷懒,没去用功,而属天资敦厚,骨骼不清奇所致。他不能举一反三,出奇制胜,夺天地造化,采宇宙之气,孕育自己的浩然之气,武功自然不会出神入化了。
林枫能够靠自己的勤奋刻苦,挤身于二流高手之列,己属不错了。
程尚武不以武功取人,他常常教导林枫说大丈夫行侠江湖,扬名立万,靠武只能使别人敬而远之,靠真诚之心,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永垂不朽。我派子弟,都要做一个真诚的人。
林枫听了师傅的话,心里酸酸的。因此,练武更加刻苦,唯恐辜负师傅的一片苦心。
又是半年,功夫还是平平,林枫有些气馁了。恰在这时,林枫爹找到程方里,要儿子回家。程尚武问明缘由,便同意放行。
原来,林枫老爹经营丝绸,杭州至兖州往返奔跑,苦于手下没有得力助手,这才想起叫回自己的儿子。上阵不如父子兵嘛,经商还是父子亲近。林枫本不想跟老父亲走,可又一想待在派里再练下去,也不会有多大发展,还会招来同门的讥笑,只好洒泪辞别。
程尚武爱这个诚实仁厚的弟子。临别时,把自己揣研多年的《青城剑谱》送给林枫,又介绍了一些练功法门,这才恋恋不舍地送弟子下山。
一别又是五年。林枫已长成为二十六岁的壮小伙子了。几年来忙于奔波经商,师门信息也就知之甚少,甚而到了后来,音信全无。
今天,他正好经商从杭州归来,路过此地,想找一店铺吃饭,歇歇腿,这才遇上刚才那一幕。
林枫见围这么多人,知在这种环境里,有些话不便多说,拉着木瓜就往外走。
店小二急坏了,想溜,那饭白吃,酒白喝,钱谁拿。叫老板赶走我,那可不行。宁愿再挨两巴掌,也得伸手要钱。
他跑上前去,截住二人,可怜兮兮,结结巴巴地道:“公子,钱还未给哪!”
林枫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两锭银子,往梁上一摔,一道白光,银子嵌没梁柱。
围观的人乍舌不已。
他们又找了家僻静的铺子,要了几样酒菜,边吃边谈。
木瓜一五一十,把事情前后经过介绍明白。林枫听了大哭,口呼:“师傅死的好惨啊!
师傅,弟子若不报此仇,定遭天谴!”
木瓜见师兄如此动情,很是激动,便说:“单手抵不过双掌。华山派人多,我们势孤力单,怎能与他们相比?”
林枫默然。
过了一会儿,林枫头一抬,象突然想起甚高兴的事似的,冲口喊出:“有了!”
“什么?”
“找咱们师叔去。”
“师叔?对,看我差点忘了。”
林枫、木瓜都听程尚武讲过,师傅有个师弟,名字叫肖云逸,天资聪慧,武功高绝,原该继承本派掌门,奈何他生性洒脱,喜自由自在,不喜清规戒律囿禁。所以,拒绝做掌门人。后来,他云游四方,广交好友,听说武功又进展神速,师傅几次想请他回来,但都被拒绝了。最后,师叔在黄山做了隐士,过起陶渊明式的生活。
“师叔讨厌江湖,从不愿插手江湖上的事。去请,他肯出山吗?”木瓜目光迷离,不敢坚信是否能请出师叔。
林机却信心十足,立场坚定:“他会出山的,此为本派灭顶之灾,师叔应该通晓情理。
他不出手,此仇怎报?!会出山的,师弟,只要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一定能感动帅叔的。”
“但愿他能出山。”
“师弟,此地离黄山不远,我们快去吧!”
“好!”
两人付了饭钱,飞奔黄山。
傻蛋忍着疼痛与劳累,不敢怠慢与停歇,奔走一日一夜,才回到华山。
众弟子见他如此狼狈,又不见师傅回来,猜到出事了。忽隆围上,异口同声:“出事啦?师傅呢?”
“师傅死了。”
众弟子都呆了、怔了,片刻,放声大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师傅待他们思重如山,关怀倍至,如今,竟突然死去。他们都是铁血汉子,能不伤心欲绝吗?!
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人,他名叫单复,在龙相生众多弟子中,排行老二。在本派中,属一流高手。
龙相生此次下山,本想带他同去,闯江湖、见世面,长才智,成大气。又一想,老大、老二都带出去,家中缺少人照应,所以,才留在家中,侥幸偷生。不然,他武功再好,也逃脱不了习鹏的毒手。
单复走到众师弟前面,摆手示意:“师弟们,安静,听傻蛋讲明了,我们才好计将安出。傻蛋,你说吧。”
傻蛋抽抽泣泣,前前后后,原原本本把事情讲了一遍。众弟子听罢,咬牙切齿,群情激愤:“血债血还,踏平青城派!”
单复却很冷静地说:“青城在武林中自成一派,百年不衰,武功自然有其长处,我们贸然行动,不一定得到好的结果。兵书云:兵不厌诈。我们应该想个万全之策才是。”
“二师兄,我们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单复得意一笑,说:“我看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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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天后。
黄河似一脱僵野马,桀傲不训,力图挣破重重关隘,去自由自在地闯荡,它发了疯似咆哮,吼叫。但当它历经千难险阻,到了洛家渡,却变得温驯了,气平了,再没往日的凶狠。
洛家渡,在济南城的西北角。往西是绵延亘古的芦苇荡,往东一马平川的白沙滩。古时人烟稀少,一俟到晚上,渡口很少有人走动。今天恰逢中秋节,月光不知是偷懒还是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