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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在他专注凝视下,原本就很笨拙的她,变得更手忙脚乱,切出来的洋葱“细末”像冰块一般大。
“妳拿刀的方法不对,要更靠近刀柄。”他立刻指正她的错误,大手握在她的手上,一次又一次地练习。
“噢!”她试着照他所说的去做,却也在同时感觉到,他就站在她背后,呼吸轻拂在她耳边,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他会吻她,甚至隐隐期待。
“当!当!”墙上时钟在整点时响起,她心中也有一个警铃,正大声叫喊:“小心、小心!别把心给弄丢了!”
如此贴近的距离太暧昧,唐宏升也发现情况不妙,随即放开手说:“妳真的很笨。”
“是呀……”她没有反驳余地,她应该是唐家有史以来最笨的佣人吧!
他指的不是她的手艺,而是她的脑袋。“笨到被妳爸妈卖了,还替他们做牛做马。”
“牛会耕田,马会拉车,我什么都不会……”她的胸口一阵闷痛,眨眨眼,刚才切洋葱的泪滴似乎还没流完。
在他想到要阻止自己之前,右手已自动抚上她的脸,将那颗晶莹泪珠擦去。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嘴唇轻轻开启,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为何他对她会有这份突来的温柔?是否他有那么一些些可能喜欢她?
“先把妳自己变成有用的人,否则别想叫我肯定妳。”他硬生生收回手,转身离去,恨不得痛揍自己几拳,干么做那种无聊举动?大笨蛋!
雨馨静静目送他的背影,有点感伤也有点振奋。感伤的是她太笨、太没用了,振奋的则是她仍有机会改变,不是吗?
从大小姐变成女佣,或许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或许能让她找到自己的价值……
接下来的日子里,杨雨馨除了学习做菜,还有另一份工作,就是替唐宏升洗衣,而且不准用洗衣机,全都要用双手洗净。
如果是衬衫、西服、长裤等,洗起来还算轻松,但一碰到他的“工作服”可就让人昏倒。经过和土地相亲相爱的劳动后,衣服上满是汗水及泥土,尤其是牛仔裤和卡其裤,即使洗了三次仍有顽强污垢。
雨馨的双手几乎要残废了,可是她不能有任何怨言,万一她表现不佳,唐宏升随时会毁了他们杨家。更何况,她要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怎能轻易半途而废?
周日,她在后院一个角落洗衣,彷佛三十年前的妇人,蹲坐在盆子旁边,在洗衣板上搓洗衣服,然后晾在晒衣绳上,让阳光轻轻吻干这些衣服。
曾素月看了都觉不忍,送来一壶青草茶。“休息一下没关系,别累坏了。”
“谢谢!”雨馨微笑回答,她并不觉得累,越是辛苦就越能减轻她的罪恶感,但愿这么做也能让唐宏升平息愤怒。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从日正当中走到西方山峦间,雨馨抬起头擦擦汗,才发现唐宏升站在她面前,他似乎刚做完木工,身上都是木屑,还有汗滴挂在额上。
他怎会在这里?是否她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先生……”她慌忙站起,忽然觉得头晕眼花,原来是她蹲坐得太久,一时血液循环不过来。
唐宏升稳稳抱住她摇晃的身子,心中掠过一丝恐惧,难道他把她折磨得太过分了,让她变得像落叶般虚弱?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深吸口气,试着自己站稳。
他仍圈着她的腰身不放,感觉她瘦了不少,她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每次看到她都是在工作,从不需要休息似的。
在他怀中就像回到家,温暖而安全,雨馨允许自己软弱一分钟,才以不确定的声音说:“先生,我不要紧的……”
不远处有几个佣人在除草、施肥,现在他们的视线都飘过来了,而且……他的手好热,他的呼吸好近,她觉得比刚才更晕眩。
唐宏升僵硬地放开手。“万一妳生病了,还得花我的钱治疗,不准妳随便倒下。”
“我会努力保持健康,请先生放心。”说得也是,身为佣人就不该生病。
“怎么样?这些工作都是妳以前没做过的吧?”他注意到盆中浸湿的衣服,最近他总故意弄得全身脏兮兮,就是为了让她多吃点苦。
“是。”
“活着就得工作,欠债就得还债,妳应该很清楚。”
“是。”她的头几乎垂到胸前,无言以对。
妈的!唐宏升在心底咒骂,为何她一副小媳妇的模样,显得他像个冷血的债主?这本来就是她欠他的,他应该不需感到愧疚或同情啊!
可惜,他的眼光就是那么锐利,发现她手上的破皮处,他立刻握起她的手问:“妳怎么受伤了?”
“我没受伤,只是……”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猜到原因,轻摸过她每根手指,越摸越是紧皱眉头。“等一下我叫曾管家拿药膏给妳。”
“谢谢先生。”如此亲切的他,让她忍不住幻想,他们之间存在的不只债务,还有一丝爱情的可能……
“让妳搽药膏,是要叫妳继续工作。”他刻意撇清自己的用意。
“我知道。”不可以乱想,不可以期待,她最不该爱上的人就是他。
夕阳染红了天空,也映照在她眼中,时而梦幻,时而迷离,彷佛有许多话尽在不言中,竟教他心头一痛,只想将她抱入怀中。
不行!他没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事上,因此他脱掉上衣,塞到她手里,喝令道:“不准发呆,快给我洗干净!”
不等她回答,他就转身离开,留下雨馨傻傻站在当场,抱着他汗湿的上衣,彷佛他的体温也随之传来,太可怕了,她一定要尽快洗去这想法!
但是……由她亲手洗好的衣服,最后将穿在他身上,不正是最微妙的亲密吗?
一个月后,杨雨馨总算从“幼儿园”毕业,独立做出了一顿早餐,虽然只是些简单小菜,对她来说却是跨出了一大步。
“先生,请用早餐!这些都是我做的。”她无法隐藏内心喜悦,全都写在眼底。
“是吗?”唐宏升从经济日报中抬起头,注意到她伤痕累累的双手,说明她在“修炼”过程中花了多少心力。
“是的,请您尝尝看。”她对自己的手艺不是很有信心,但是曾管家都说合格了,应该没问题吧?
他端起碗筷,喝了两口粥,就作出评论。“难吃。”
“抱歉,请再给我机会练习。”她早该料到了,他的标准超乎寻常的严格,不是她三两下工夫就能过关。
她脸上的期待转为失落,全被他看在眼里,彷佛阳光突然被乌云掩盖,整个世界都笼罩在黑暗中。
接着,他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就莫名其妙说出了这样的话──
“既然勉强吃得下,我不会浪费食物。”
耶?他居然愿意接受她?她呆了半晌,才回神说:“谢、谢谢……”
看他吃得干净彻底,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原来做菜给人吃这么有成就感,如果可能,她真希望多为他做点什么。
“请问先生……明天我也可以做早餐给您吃吗?”这份想付出的心情,究竟是补偿或是心动,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只要不比这更难吃,我应该都能忍受。”
“是!我会加油的!”她用力鞠躬,却不小心撞到桌角,发出“砰!”的一声。
“妳搞什么?”他看她额头红了一块,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女人?做什么都比别人迟钝三倍,她能长大成人还真不容易。
“对不起,我……我有没有撞坏桌子?”她怕自己又惹他生气,这些家具都是祖先留下来的宝贝呢!
“撞得坏算妳厉害。”他从抽屉拿出一瓶红花油,想都没想就帮她搽上,顺便揉捏几下让瘀血消散,以免她顶一颗红蛋在额上。
雨馨呆呆站着让他疗伤,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这事实。他的温柔比洋葱更具威力,教她想哭,视线都迷离了,内心深处有个地方在融化,就像花朵要盛开、鸟儿要歌唱,她阻止不了这情生意动。
“脑袋撞傻了是不是?”他忍不住捏捏她的脸顿,从白嫩转为粉红,多可爱的变化,不知她身上其它部位是否也一样?
“不好意思,我马上收拾。”她像只小兔子,跳开了两步,低头掩饰自己的羞怯,万一被他看出她的动摇,只怕会换来一阵嘲笑。
若是女佣爱上男主人,或许有可能麻雀变凤凰,但是欠钱的人爱上债主,那岂不是什么都得赔上?人家还不一定要呢!
当她推着餐车离开,并不知他的眼光随之移动,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
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境,当初复仇的快感不再,变成一种奇妙的牵挂,他非得想个办法不可!
几天后,唐家有位贵客来访。他脚穿马靴、头戴牛仔帽、腰间挂了支玩具枪,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曾管家却放心地开门,因为那是唐宏升的高中同学,刘永翔。
他自组了一个工作室,涵盖的范围很广,包括公关、设计、服装、摄影,时常给唐宏升建议,要他多给客户做点面子,才能赚得大把银子。
唐宏升自己也不懂,为何他会跟这家伙做朋友?两人明明个性、观念、品味都不一样,却能坚持十多年的友情,也算奇迹一桩。
“好久不见!”刘永翔拨弄着染成银色的头发,笑道:“一回国就来找你,够意思吧?”
“红包拿来。”唐宏升只记得这件事,以前他们曾约定过,谁先结婚就能得到六位数的大红包。
刘永翔的俊脸瞬间拉长,哀哀叫道:“拜托,你又没请我吃喜酒,还要坑我的红包钱,会不会太过分了?”
“我发了帖子,是你自己不来,红包我还是照收。”
“吼~~你这家伙怎么一点都没变?在学校的时候就放高利贷,到现在还有人不敢参加同学会,就是怕被你讨债!”
“不要转移话题,借钱还债,天经地义,愿赌服输,皆大欢喜。”
两人像小孩一样斗来斗去,直到书房门口传来敲门声──
“抱歉打扰了。”杨雨馨端进饮料和点心,小心地放在桌上。“两位请慢用。”
唐宏升没说什么,当她隐形人似的,雨馨也静静离开,悄悄关上门。
“耶~~她是新来的女佣?长得好高,身材好优,叫什么名字?”刘永翔不只多看雨馨一眼,他对女人的眼光颇为独到,许多当红女明星都由他发掘。
“佣人就是佣人,有什么好多问?”其实唐宏升也知道,任何男人都不会忽略雨馨的吸引力。
“不问就不问,那你老婆呢?舍不舍得让我看看?”刘永翔喝口茉莉绿茶,促狭道:“不给看的话就没红包喔!”
既然事关金钱,唐宏升选择坦承。“就是刚才那个女佣。”
刘永翔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我知道小气是你最大的优点和缺点,可是……可是叫老婆做佣人,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她要的只是我的钱,既然我给了钱,叫她做什么都得做。”唐宏升这话不只对老友说,也对自己说,确认正当性和必要性。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她得做一辈子苦工来还我钱。”
唐宏升双眼炯炯,是怒气也是愤慨,刘永翔却看出另一条线索,身为情场浪子,他很明白何谓“由爱生恨”,就因为太在乎才放不开。
“那么……借好朋友用一下行不行?”他突然有了灵感,从贵妇人变成灰姑娘的情节太有趣,若能藉此发挥,想必好玩。
唐宏升怀疑地问道:“她能有什么用?”她不只笨手笨脚,还是个大骗子!
“最近我在找广告模特儿,她满适合的。”其实刘永翔是想给好友一个刺激,他弃之如敝屣的女人,也有可能飞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