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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拖拉机三厂早就没有了,被一家玩具厂给兼并了。已经好几年了。
陈长平进了玩具厂,见里面破破烂烂,不像个景气的样子。他见院子里有座三
层楼,是七十年代的样式,像是办公楼的样子,陈长平就进去。迎面碰上一个中年
妇女,就问:“请问,劳资科在哪?”
那中年妇女看看他,就问:“你找谁啊?”
陈长平忙说:“我找一个叫李月梅的。女的。”
中年妇女想想,摇摇头说:“你去二楼,劳资科在那。”
陈长平就上了二楼。进了劳资科,见一屋子人正在说什么笑话,谁也没注意陈
长平进来。陈长平就问:“哪位是劳资科的同志?”
众人这才发现陈长平,就不再说笑,都看陈长平。一个胖胖的汉子问:“有什
么事嘛?”
陈长平忙说:“我是从A 市来的,找找你们厂的职工李月梅。”他看着胖汉,
发现胖汉的眉毛挺粗挺重的,这样的眉毛应该长在土匪身上才对。陈长平想。胖汉
怔了怔,就笑了:“李月梅?我们这里大概有十几个李月梅。谁知道你找哪一个啊。”
众人就笑。有人笑道:“现在重名重姓的太多了。我儿子他们班上就三个叫张
明的。加上我儿子一共四个,我儿子闹着要改名。我给他改了一个张强,谁知道升
五年级,班里又有了三个张强。这事。”
又有人说:“这有什么啊,报上说上海市就有九千七百个张玉兰的。操。这中
国人的名字也俗套子,也该改革。”
人们就乱说乱笑起来,似乎忘记了陈长平。
陈长平就提高了声音对胖汉说:“我找的这个李月梅,是一个四十九岁的女同
志。”一边说,一边掏出大中华来,依次散给屋里的人。
胖汉点着大中华,态度就缓和多了:“你说的这个李月梅,我真是没什么印象。
我们现在这个厂是三个厂合并的,她原来是哪个厂的?”
陈长平忙说:“拖拉机三厂的。”
旁边一个吸着大中华的男人想了想说:“有一个叫李月梅的。前几年就提前退
休了,要不就是下岗了在家呆着呢。不知道是不是你找的这一个人。”
陈长平脸上显出很失望的神色:“哦,下岗了。”
胖汉苦笑笑对陈长平说:“我们厂好几年效益不行了。前几年内部搞了预退制
度,男的四十五,女的四十就让回家。现在好多工人身体棒着呢,都在家呆着呢。
没办法,国家现在就这样子。”
陈长平心里就凉了,就问:“您知道她家住在哪里吗?”
胖汉皱眉道:“这真得费事了。原来拖拉机三厂的宿舍盖得特乱,东一片西一
片的,跟小孩拉屎似的。”
陈长平忙掏出大中华再散一遍,陪笑道:“请费心帮我查一查。我找她还真有
点事哩。”
有个长着刀条脸的男人就说:“你等一下,我去办公室问一下张秘书,他过去
是拖拉机三厂的,应该有些印象的。”说着,他又看看表:“操蛋,都快下班了,
谁知道还有人没人啊?”刀条脸有些迟疑。
陈长平忙说:“多谢,您受累了。”
刀条脸就推门走了。
胖汉就对陈长平说:“坐吧。”陈长平就坐在了胖汉对面的木板椅子上。别人
就出去了。其中一个走到门口对胖汉说:“老王,晚上上我家。别误了。早点用餐,
别让老婆抢了先。”
胖汉笑道:“放心,今天晚上我非让你们全军覆没。昨天你们几个手气真是太
臭了。要是再干下去,你们非得连裤子都得输了。”
人就都走光了。陈长平就再递给胖汉一支大中华,没话找话道:“挺忙的吧。”
胖汉苦笑笑:“瞎混。厂子都没人干活了。对了,你是哪个单位的。听口音你
不像是本地人吧。”
陈长平就说自己是A 城的,出差到这里,特地来串串老乡。
胖汉忙道:“对了,你刚刚说过了。你们那里怎么样啊。”
陈长平就顺着胖汉发牢骚:“一样。好多企业也开不出支来了。抽烟抽烟。”
“谢谢。”胖汉吞云吐雾,恨恨地骂道:“这世界要说吃的是比以前强多了,
可人们就是气不顺。都好像谁该着什么钱似的。前几天我们市里刚刚又抓起来一个,
贪污了一千多万,抓他的那天,市里的报纸还一劲给他吹呢,什么优秀企业家了,
什么赤子之心了。这叫什么事啊。听说他光女人就搞了好几十个,不说这个了,越
说越有气。现在就该搞搞运动了。不整整这帮王八蛋老百姓真是要气死了。真是要
气死了。”胖汉一脸激愤的表情。粗黑的眉毛抖动着。
胖汉叹口气,还要说什么,那个刀条脸就进来了,陈长平忙站起身。刀条脸笑
道:“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张秘书说在拖拉机三厂的第一宿舍住。对了,您怎么来
的?”
陈长平忙说自己是骑自行车来的。刀条脸热情地说:“你出了门就往南骑。过
两个十字岗,见弯往左手拐,这城里的街道不直,不分南北。到那你再找人问吧。”
陈长平忙道谢:“真是不好意思了,都耽误你们下班了。”就起身告辞。
胖汉笑道:“没事,回家也是闲着。”就一直送到门口,很友好地说:“有事
就来。”
陈长平再次道谢,心里就感到这厂里的人真是挺可爱的。
等陈长平找到拖拉机三厂一宿舍的时候,天已经黑尽了。经过七问八问再找到
李月梅的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陈长平感觉有点累了。他突然想起自己还
没吃饭,竟然一点也不饿。
这是一片旧式的住宅楼,面积很大的楼群,显示着拖拉机三厂旧时的风光。但
是现在已经衰败了。陈长平在一个老太太的指引下,走上李月梅家的那个楼门,还
算不错,楼道里还有一支微弱的小灯泡,有气无力地放射着昏昏的光。楼道的墙皮
都已经剥落,露出十分难看的灰灰的水泥颜色。上边还不时出现谁谁小王八,谁谁
我是你爷爷的诸如此类用各色粉笔写上去的字迹。
陈长平敲开李月梅家的门的时候,心里猛地后悔起来。他感觉自己这次来找李
月梅,也许是一个十分荒唐的举动。屋内响起一个粗哑的声音:“谁啊。”
接着门就开了,一个瘦瘦的高个子男人走出来,上下打量着陈长平:“你找谁
啊?”
陈长平猜想他一定就是李月梅的男人了。就忙问:“李月梅住在这里吗?”
“是的。你是?”瘦男人用疑惑的目光看着陈长平,并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
瘦男人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圆领老头衫,上边还有两个窟窿。陈长平就看到了李月梅
的落魄。陈长平就笑道:“我是李月梅的老乡,到这来出差,特地来看看她。”
瘦男人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容,忙道:“快请进来坐。”
陈长平就走进屋子。一股被褥久未晒过的气味扑过来,陈长平就皱了皱眉头。
屋子里乱糟糟的,一张木制的双人床,显然已经有些年代了,墙上挂着一本大美人
的挂历,大美人是一个外国女人,全身上下几乎没穿什么,挺浪的样子,朝陈长平
笑着。两只脏兮兮的单人沙发,对面是一张前几年流行的茶色玻璃的电视架,上边
一台脏兮兮的彩电,正放着节目。陈长平十分为难地考虑怎样落座。瘦男人已经从
门后边抄起一块抹布,飞快地抹了几把沙发笑道:“快坐快坐。”
陈长平别扭地坐下去,沙发痛苦地叫了一声。
瘦男人忙从桌上拿来烟,取出一支:“吸烟。”
陈长平忙掏出大中华:“吸我的,吸我的。”
男人忙接过,却不点着,夹在耳朵上,伸手去抄暖水瓶,摇一摇,尴尬地笑道
:“还没水了。”就朝里屋喊了一嗓子:“小二,给烧壶水来。”
里屋就出来一个瘦瘦的男孩子,朝陈长平点点头:“叔叔好。”就从床下扯出
一只铝壶,出门去了。
陈长平感到这孩子有几分像李月梅。
瘦男人笑道:“还没请教贵姓呢。”
陈长平笑道:“我姓陈。是李月梅的老乡,有几十年没见面了。怎么称呼您啊?”
瘦男人笑道:“我姓赵。赵全。李月梅是我老婆。您在哪工作?”
陈长平就谈了谈自己的情况,老赵十分专心的样子认真听着。陈长平讲完了,
就笑笑:“老赵,你在哪工作?”
老赵眉头皱了一下:“我在砂轮厂上班。”
陈长平做出关心的样子:“还行吧?”
老赵叹口气:“行个屁。现在都让乡镇企业给挤得喘不上气来了。已经有半年
多没发工资了。这不,我刚五十岁,就给改革了,提前退休了。天天在家呆着呢。”
老赵似乎牵动了愁事,就无心说话了,陈长平也一时找不到话头。两人就干干
地坐着,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电视。电视里正播广告,一个胖胖的厨师正在夸奖一种
快餐面条,做出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陈长平感觉自己的确不该来这一趟。放着罗永年那招待所软软的沙发床不睡,
黑灯瞎火地跑到这里来跟一个脏兮兮的男人干坐着。这种环境本身就让人不愉快,
一会儿李月梅回来,气氛也会很干的。陈长平就想着抽完手里这支烟就跟这男人告
辞,留下个电话,邀李月梅出去谈谈。
门一开,男孩子提着那只铝壶进来了,铝壶冒着热气。
老赵忙站起身来笑道:“来,喝杯茶吧。”就去茶几上摸出一只脏兮兮的茶叶
盒。又拿出一只水杯,递给男孩子:“去洗洗。”男孩子冷冷地看看老赵一眼,就
接过杯子出去了。
陈长平笑道:“我不渴的,老赵你就别忙活了。”
老赵笑道:“总要喝杯水的。”
陈长平看看表,就站起身:“我得回去了,天太晚了。不然招待所的大门就关
了。”
老赵忙拉住他:“这可不行,怎么也要喝杯水才能走。”
陈长平只好重新坐下。男孩子拿着杯子进来了。放到了桌上。老赵就忙着沏茶。
男孩子看看老赵:“爸,没事了吧。”
老赵摆摆手:“没你事了,去温习功课吧。”
男孩子说:“我想出去一下。”
老赵眼一瞪:“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男孩子说:“我去同学家。”
老赵立刻火了:“都半夜了,你去找鬼啊?滚到屋里睡觉去。今天要不是有客
人,我非要抽你不行的。”
男孩子不服地说:“你除了会抽还会什么啊?”
老赵蹦起来:“操蛋的,敢顶嘴啊。”就奔到床边,抄起一根皮带。
陈长平忙起身劝道:“算了算了,别跟孩子动火。”
那男孩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老赵:“你不是喝酒就是打人,真没劲。”
老赵跺脚骂道:“我操你姥姥,你这个小王八蛋反了,敢这样对老子讲话。”
就挥起皮带,狠狠朝儿子身上抽去。陈长平想冲上去拦挡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听到两声皮带落在皮肉上的声音。那孩子就杀猪似地嚎起来。陈长平忙扯住
老赵,赔笑着劝道:“算了算了。孩子嘛。”
老赵恨恨地骂道:“这个小王八蛋真是越来越操蛋了,昨天刚刚教训了他,今
天又往老子的枪口上撞哩。妈的,今天要是不看到有客人,老子一定要打断你的狗
腿。滚。”
孩子就恨恨地瞪了老赵一眼,抹了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