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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成另一个女人来弄的。也就是为了这一个女人,陈长平才答应她去S 市的。
陈长平去S 市,是想去会一个老乡,不仅仅是老乡,而且还是一个女人。他这
次答应妻子到S 市卖鞋,隐隐约约跟想见这个女人一面有关。这里边有一段历史故
事。
1965年那年,陈长平还在原籍县城中学读书。班上有一个长的十分好看的女同
学,叫李月梅。李月梅出身不好,是富农。李月梅不爱讲话。只是闷头学习。现在
看,大概是一种自卑心理的驱使。那时全国学雷锋,学校放假时,就到县城东面的
山上帮着林业局伐木头。当时陈长平是班长。班上分了几个小组,陈长平带着一个
小组,李月梅就分在陈长平这个组里。那天,干活干到很晚,晚上吃饭点名时,发
现少了李月梅。班上的几个干部就放下饭碗分头去找。陈长平气喘吁吁在山下找到
了李月梅,原来李月梅被一棵伐倒的树压在下边,挣扎不出来,身上好几处都划破
了。脚也崴了。看到陈长平,李月梅就呜呜地哭了。陈长平忙搬开树,就拉她起来,
可是她站不起来。陈长平搓搓手,就四下喊人,可是也没有人答应。陈长平为难地
看着李月梅说:“那我背你走吧。”李月梅低下头,不吭气。陈长平心一横,就背
起了李月梅。李月梅就软在了陈长平的身上。
陈长平把李月梅背下山来,竟出了一身大汗。到了学校的驻地,李月梅就下来
了,自己拄了根棍子,挨了回去,陈长平远远地跟在后边。于是,陈长平记得自己
脑子乱了好几天。伐完了树,陈长平当兵走了,那天学校开完欢送会,陈长平仍在
校门口徘徊,他知道自己在等谁。终于,李月梅走出了校门,看到陈长平,脸一红,
就说:“你几时走啊?”陈长平说:“大概要过两天吧。”两人就再无话,就沿着
马路向城外走去。天渐渐暗下来,暮色在空气中无声地滑动。彼此能听到各自的呼
吸声。陈长平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结结巴巴地说:“李月梅,我想和你交个
朋友。”李月梅身子微微一颤,许久没有说话。站在了那里。陈长平看看天,就说
:“回吧。”二人就往回走。在学校门口分手的时候,陈长平说:“再见吧,”李
月梅突然把手伸出来说:“到了部队给同学们写信。”陈长平就握住李月梅的手,
就感到李月梅的手软软的绵绵的,还颤了几下,一种情感就传到了陈长平心里。陈
长平说:“我会给你写信的。”李月梅缓缓抽出手来,转身跑进了学校。陈长平到
部队,就给李月梅写了一封信。李月梅很快就回了信。谁知后来李月梅就不再写信。
第二年,陈长平回来探家,才知道李月梅考上了大学,可是因为家庭出身不好,没
有通过政审,就在县城当了售货员。上个月,随父亲调回老家S 城去了。陈长平心
里怅怅的。陈长平回到部队不久,就接到了李月梅的一封信,说她现在S 城拖拉机
厂工作,她已经谈了朋友,大概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了。陈长平就回了信,写了些祝
福的话。至此二人再没有通过信。
而这一次,陈长平竟是决定要见一见李月梅。他甚至有些悲凉地想,谁知道李
月梅现在是活着还是早就死了呢?三十多年了,世事沧桑。如果李月梅活着,还是
见一见。陈长平心里明白,他之所以兴冲冲来到S 城找罗永年推销皮鞋,李月梅才
是他最初的驱动。
火车站上人多得像煮饺子。常风珍和她厂里的王厂长高书记来送陈长平上火车。
显得十分隆重。常风珍偷偷跟陈长平说:“我们王厂长说,这一宝可就压在你身上
了。”
陈长平笑:“你还老看不起我,你看我不是人才是什么?”
常风珍忙笑:“是人才,是人才。”
王厂长和高书记一人拎着一个大提包,都装得鼓囊囊的。王厂长一脸讨好的表
情,对陈长平说:“陈书记,真是麻烦您了。”
陈长平忙说:“别客气。我老婆是你们厂的。一荣俱荣吗。应该的应该的。”
高书记长得挺瘦,干柴样的手握着陈长平说:“陈书记,真是拜托了啊。”
陈长平的卧铺票是常风珍厂里高价买来的。这些日子卧铺票不好买。王厂长和
高书记亲自把陈长平送到车上,王厂长满脸上都堆着笑:“陈书记,这次全看您的
了,我们全厂三百多职工的饭碗就托给您了。”说着,就把两个提包放到行李架上。
陈长平忙:“这是什么?”
王厂长笑道:“一点吃的喝的。路上用路上用。”
陈长平忙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都带不动了。”
王厂长就笑:“没事,没多重,你吃不了就顺窗户扔出去就是了。”
高书记也笑:“可不是,热了不忘带衣裳,饱了不忘带干粮嘛。”
陈长平苦笑道:“你们可真是太客气了。”
王厂长和高书记又呆了一会,说了几句东拉西扯的话,预备车铃终于响了,王
厂长和高书记这才下车走人。常风珍走在最后,悄声说:“你看我们厂领导多实在
啊,你可真得卖卖力气啊。”
火车开了。陈长平伸出脑袋跟站台上的三个人招招手,就缩回脑袋,看着车厢
外的三个人。
软卧里边二男一女已经各就各位了。陈长平打量了一下,觉得好像都是跑买卖
的。一个男的二十多岁,脸有几颗小麻子。另一个男的,四十多岁,黑胖胖的。正
睡得呼声如雷。这个人上车就睡了,好像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那个女的二十几岁
的年纪,长的挺好看。陈长平就觉得她像一个常常在电视上露面的歌星。
陈长平也没说话,就爬到上铺,睡了。开始睡不着,就闭着眼睛胡思乱想着李
月梅,想起当年在山上拉着李月梅的小手的那种感觉,想着,手上就有了一种烫乎
乎的腻腻的感觉了。心里边有了忽忽悠悠的劲儿。就挺舒服地睡着了。
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陈长平就跟三个“卧友”熟了。
那个脸上有小麻子的是个体户,倒腾服装的,姓梁。那个女的是市某公司的公
关部主任,叫刘虹。给了陈长平一张名片,印的很精致。陈长平还闻到了一股淡淡
的香味。那个黑胖子是市文联文学杂志的编辑,叫袁军。名片上印着作家记者的职
务,还印着一大堆什么这个会那个会的会员身份。陈长平心里觉得黑胖子不像个作
家,倒像个屠夫之类的人物。陈长平觉得作家都应该白白净净的才对。这个袁军似
乎选错了职业,或者职业选错了他。
陈长平也想给人家名片,可是他的名片退休那天,从办公室的抽屉里翻出来都
烧了。既然退了,就没用了,让别人弄去作了案,自己还得吃累。报纸上这样的案
例挺多。这次出来给人家跑推销,也忘了印。其实真该印的。陈长平就遗憾地笑道
:“我还真是没带着。”就打开提包,取出一叠信纸,撕了一张,又很仔细地裁成
三条,一一给三个人写了通讯地址和厂里的电话号码。本来他想写上家里的电话号
码,可他想了想,就长了个心眼,就没写。三人接过去,都很认真地装了。
又过了几个小时,车就到了S 市,陈长平就下车了。和三个人一一握手告别。
刘虹还特意把陈长平送下车,朝陈长平挥挥手,挺依依的样子。陈长平心里就涌上
一种异样的感觉,当然,也就是一闪而过了。
陈长平出了站,看不见有车接站,他等了一会,就怀疑自己打给罗永年的电报
罗永年没接到。就闷闷地去挤公共汽车。公共汽车人特多,陈长平就后悔刚才应该
叫一辆出租,管他的呢,反正常风珍厂里可以报销的。
他在终点站下了车,问了问路,离罗永年的厂还有好几站地,陈长平就先就近
找了一家宾馆住下了,办完了手续,进了房间,就掏出电话本,查了罗永年的电话,
就打电话。
是一个女的接的电话,女的说:“罗厂长正在开会。”
陈长平说:“请他接电话。”
那女的温和地说:“不行,厂长有话,他开会的时候什么电话也不接。”
陈长平笑道:“你告诉他,我是他的战友。”
那女的笑道:“战友也不行的。”
陈长平生气地放了电话,就跟服务员打听了路,背着包出了宾馆,站在街上喊
了一辆出租,直奔罗永年的厂子去了。走到半道儿,陈长平发现出租车计价器的灯
不亮。陈长平就说:“师傅,你这车怎么回事啊?”
那司机忙说:“刚刚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陈长平不相信地笑笑:“那车钱怎么算?”
司机笑道:“您看着给吧。”
说着话,就到了罗永年的厂子。罗永年的厂子真是不错了,齐刷刷的好几座新
盖起的大楼。挺威风的。有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陈长平在厂门口下了车,给了司机十块钱,司机说:“您再添五块。”
陈长平就笑道:“行了,师傅,这刚刚几步道啊,十块钱不少了。您可别把我
当大款了。”司机苦笑笑,车就开走了。
陈长平进了厂,在传达室登了记,就进了办公楼。上了二楼,就看到厂长办公
室的牌子,他就走进去,敲敲门,里边有一个娇妖的声音说:“请进。”
一个穿着入时的女人正在打电话,陈长平走进来,她示意陈长平先坐下。
陈长平就听出她就是刚刚在电话里跟自己说话的那个。陈长平打量她,就觉得
她挺像某一个出了国没回来的电影演员。长得很漂亮。
漂亮女人的电话正说的热闹:“行了吧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还能瞒
住人啊。我告诉你,我是装傻。行了行了,下来再说吧。我这里来人了。”漂亮女
人就放了电话,就对陈长平笑笑:“您就是刚刚打电话的那位先生吧?”
陈长平忙笑道:“我是罗厂长的战友,从A 市来的。”
漂亮女人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罗厂长说起过的,您就是那位陈长平
先生吧,电报今天刚刚收到,也没有去车站接您。真不好意思了。我姓章,是罗厂
长的秘书。”就伸出手来。
陈长平忙跟这个章秘书握握手,他感觉章秘书的手很凉。心说是不是有病啊,
脸上笑道:“罗厂长在吗?”
章秘书说:“您稍候,我这就去叫他。您先喝茶。”就给陈长平沏了杯茶,转
身出去了。
一会的功夫,罗永年就大步走进来了,进门就哈哈大笑:“陈长平,你小子真
来了。”
陈长平忙站起,握住罗永年的手,卟哧笑了:“才一年多没见,你小子怎么胖
得跟地主似的了。”
罗永年真是胖了。印堂发亮,满脸红光。像是刚刚出锅似的浑身冒着热气。罗
永年骂道:“你小子的电报刚刚收到,你说这邮局怎么干活的。你也是,打个长途
多好。”
陈长平笑道:“是我老婆他们厂打的电报。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都什么年代
了?现在谁还打电报啊。” “吃饭了吗?”
“刚刚吃过。”
“你住哪儿了?”
“五洲宾馆。”
罗永年忙说:“操!搬过来,搬过来。章秘书,你去一下,你负责把老陈的手
续办过来。”
陈长平忙摆手:“算了算了。我都交了一天的钱了,要搬也要明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