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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淹盖全场,人人都听到“伽困大师”之名,但却只有葛山堂。吴逻,美艳夫人,柳慕飞等有限七八个人耸然动容,无名氏淡淡道:“枷因大师虽是一代神尼,但我除非亲眼见到玉姬,否则任何人都不能信任。”
神指丁岚说不出话来,只好瞪大双眼,心中替他急得要死。
无名氏寂立片刻,举步走到台边,正要跃下。
人丛忽然奔出一人,身上裹着黑色大擎,头上皮帽已经掀开。无名氏一眼望去,只见此人云鬓雾鬓,面上自双眼以下,挂着一幅白纱。
他不觉大叫一声“玉姬”,美艳夫人跃下木台,擞住凌玉姬腰肢,无限慈受自然流露。
凌玉姬偎倚在她怀中,不知不觉叫了一声“妈妈”,美艳夫人微笑道:“好孩子,你总算及时赶回,现在一切都好了。”
无名氏精神一振,转身走到柳慕飞面前,眉字间英气勃勃,与刚才判若两人,拱手道:
“有劳前辈久候,还望恕罪。”
柳慕飞道:“好说,好说,无名兄虽是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但足见用情之深,令人感动!”
他接着神色一整,道:“无名兄小心!”无名氏道:“柳前辈请指教!”
柳慕飞丝鞭一挥,“凤杏骛冥不可寻,十洲仙路彩云深,若元少女花应老,如有媳娥月易沉……”
他满面悲抢之色,衬上满头自发,自有一种深入人心的力量。鞭势随着吟挥舞得飘渺杏冥,如孤鸿出没,难寻踪迹。
无名氏双掌前拒后封,招数平淡无奇,但每一出手,都是恰到好处,封蔽住全身空隙。
他的打法与别人最是不同之处,便是静多动少,只一出手,快逾电光石火,生似深知对方鞭势来路,每一招封架都能抢制机先,恰到好处。
柳慕飞声调越发苍凉凄婉,接续吟道:“竹叶岂能锁积恨,丁香从此折同心。湘江水涧苍悟远,何处相思续舜琴……”
这下半首鞭势更是飘忽曲折,来去无迹。
然而无名氏依;日从容自如,招招都抑制机先,封住门户。
柳慕飞吟声已歇,鞭势犹自盘空飞舞,似是余情未尽。
所有的人包括葛山堂吴逻在内,都看得凝神屏息,甚是紧张。
柳慕飞忽又长吟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他手中丝鞭仍然极尽飘忽音冥之能事,开头时无名氏仍然从容自若,但听到“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两句,摹地神色一怔,心中隐隐约约想起一点前尘往事的模糊影子。
这一来掌招大见疏慢,柳慕飞那根丝鞭刷刷刷直抽人去,每一鞭都贴着他头面胸腹等要害处掠过,当真问不容发,极是惊险。
千数百观战的武林人物都看出无名氏已呈败象,局势比之早先蓝岳和颜峰都更为危殆。
人人都暗暗替无名氏着急。只因他过不了这一关的话,可就丧失与颜峰蓝岳争雄的资格了。
偏向无名氏这一方的人都急得叹气顿足,却又元什可施。神指丁岚待要高声叫喊,罗门居士早有防备,碰他一下,沉声道:“你一出声,他就永远过不了这一关啦!
丁岚道:“难道就让他败阵不成?”罗门居士道:“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
两人对答之时,柳慕飞手中丝鞭刷刷刷又连攻三招,每一鞭也都贴着无名氏身上要害掠过,险是险到极点,但三招过后,依然只属虚惊。
葛山堂忽然洪声喝道:“小柳住手!”
他的声音响震四野,观战之人无不感到耳中隐隐作疼。
柳慕飞心收神领,停手跃出圈外,无名氏也如突然惊醒,回复正常神色。
葛山堂道:“小柳你已打完一道,为何尚不停鞭?”
柳慕飞道:“这位无名兄武功绝世,每一招都封架住我的鞭路,使我余情不尽,无法自抑。当时也忘记一切,才接着打下去。”
老赌徒道:“你后来吟的纳兰性德所作拟古决绝辞,似乎比前一首韦庄的悼亡姬诗还要威力倍增,无名氏虽然心游神移,但你再也赢不了他。”
柳慕飞点头道:“是啊,我也有此感觉!”
观战的千百人本来都以为葛山堂只是主持公道,才喝住二人,现下一听,敢情无名氏虽呈败象,却永远不会输败。他们谁也想不出其中奥妙,不由得喷喷称奇,互相猜测,四方八面便响起阵阵语声。
葛山堂转眼望住无名氏,道:“原来你除了传得小凌一身绝技之外,还得到伽因大师的大悲佛手心诀,是以举手投足,行藏定止都妙含宇宙至理。老赌徒说得不错,柳慕飞再打一百年都伤不了你!”
无名氏茫然寻思斯语,没有回答。
柳慕飞朗声道:“帝疆四绝中遗缺有后起之秀堪足填补,可喜可贺。我那老友居介州曾有誓言,若是元人能踏人帝疆之中,他永不将帝疆四绝之名录入史中,如今此誓已破,在他也是大喜之事广
他接着仰天长啸一声,道:“四场考毕,慕飞告退了。”
他双臂一振,飘飞到木台边缘,目光到处,正好与美艳夫人相遇。他不觉一怔,微嗟一声,道:“从此天涯海角,容姑娘多多珍重!”
美艳夫人听他仍然称她做“容姑娘”,芳心中怅恫不已,幽幽叹息一声,道:“你永不见我了?”
柳慕飞道:“看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我们不见也罢!”
美艳夫人记起他刚才吟的拟古决绝词,不觉低声凄婉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敌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凌玉姬望着柳慕飞,柔声道:“柳叔叔,谢谢你啦!”
那一角的神指丁岚面色一变,道:“原来是他,原来是他。”
柳慕飞刚刚跨步,突然一个苍劲声音喝道:“柳兄且慢!”柳慕飞本是站在木台边缘,这一向前跨步,一只脚已伸向空虚之中,同时身形也是向前倾跃之势。但耳中一听有人喝叫,立刻硬生生煞住去势,单以一只脚定住在原处。
这一手显露出功力造诣,已臻绝顶之境,台下喝彩之声登时如雷升起。
人丛中出来一人,只见他身躯颀长,穿着一袭布衣,年纪约在五六旬之间,朴素之中又隐隐含有一种慑人威仪。
他一迈步便上了木台,台下四方都有人惊叫道:“啊,是颜二先生……”霎时间人声皆寂。
要知武林之中,现下声名最是显赫的,要推武林第一世家直隶颜家,这颜家自从数十年前出了颜老大颜望之后,声威如日中天,天下同钦!那颜老大颜望一生游历江湖,家中一切皆由颜二先生主持。自从颜老大于七八年前去世,颜家第一高手就落在颜二先生身上。此所以颜二先生一现身,全场皆寂。
柳慕飞听见人丛中有人叫出颜二先生之名,顿时记起二十年前击败颜望之事,心下已自了然,退后数步,拱手道:“颜二兄有何见教?”
颜二先生向台上的葛山堂和吴逻二人作了一揖,然后应道:“不敢当得见教二字,兄弟特地上来向柳兄领教一招剑法!”
台下观战的千百群雄听说又有一场意外之战,兴奋地鼓噪起来。
柳慕飞道:“柳慕飞多年来未动过此剑,颜二兄如不坚持此意,就让兄弟使用丝鞭如何?”
美艳夫人抱着凌玉姬纵上台去,千百道眼光都聚集在这个绝世尤物的面上。
她道:“柳慕飞你昔年豪气何在?”
柳慕飞眼中光芒暴射,俊秀的面上陡然泛出傲色,立时有如变了一个人一般。但迅即便傲色全消,叹口气,道:“年来做骨消磨尽,只为当年一段愁!”
美艳夫人怅然退开一边,不再说话。
颜二先生道:“兄弟只求柳兄赐教一剑,若是抵挡不住,落个尸横就地,只怪兄弟学艺不精!”
颜峰接口道:“二伯父,侄儿可堪代你老接他一剑?”他说这话时,凛然,豪气飞扬,面上找不到一丝险诈神色。
颜二先生摆手道:“不用了,你虽堪当此任,但待会儿还有剧战!”
柳慕飞微一沉吟,收起丝鞭,道:“颜兄既己说出此言,自是不能收回,兄弟勉力一试!”
他右手随即接在剑柄上,众人等了好一会儿,只见他神色凝重,却不掣剑出匣。却看颜二先生已经取出一柄长剑,神态极是专注沉凝,面对柳慕飞,仿佛已经开始交手。众人元不大感讶异,想不通是何道理。
颜二先生首先发难,长剑一抖,闪出七八道寒芒迅疾攻去。
柳慕飞从容迈步,便从剑光中脱身走出,剑气漫身淹过,竟元丝毫损伤,甚至连须发也不曾飘动。
颜二一柄剑指东打西,飘忽进击,迅若雷霆,静如山岳,一连攻了七招之多,满台皆是剑光流转,只看得千百武林人物个个目瞪口呆,心中都暗道,颜家盛名不虚。
柳慕飞在剑光中忽进忽退,右手一直按在剑柄之上,他的剑虽不离匣,可是显然威胁极大,而且隐隐有一层剑气护住全身,是以对方剑势虽是凌厉,光气纵横,依然伤他不得。
眨眨之间颜二先生已攻了十二招,一剑比一剑毒辣奥妙,变幻元方。柳慕飞直到此时,还寻不到可乘之极,根本不能出剑。若在二十年前,狂做盖世之时,定必使出与敌硬拼的一招。但经过二十年岁月消磨,已经心平气和得多,更深知自己这一招发出去,如若两人功力悉敌的话,就变成两俱伤之局,是以始终沉住气,不肯妄发。
葛山堂道:“老赌徒你瞧结局如何?”
老赌徒摇摇头,凌玉姬实在替柳慕飞担心,插口道:“柳叔叔不会输?”
吴道:“他既不输,也不能赢广葛山堂道:“这话正合我意!”
凌玉姬道:“哦,原来打个平手!”
吴遇道:“虽是平手之局,但局中人却得同归于尽!”
凌玉姬大惊失色,连忙道:“老伯怕请分开他们吧!”
吴逻道:“老赌徒出手的话,只怕天下人都不服气……”凌玉姬望望他,又望望葛山堂,发觉他们决不会出手,情急之下,摹地疾奔出去。台上台下之人都不觉大惊,却见她已被剑光卷住。
台上台下数百人见到这等惊险景象,都骇得襟口元声。
凌玉姬被剑光卷人圈中时,正在作生死之斗的柳慕飞和颜二先生初时还不曾发觉,直到她闯入圈内,并且不由自主地向颜二先生剑上撞去之时,两人才暮地惊醒。
然而在柳慕飞而言,因为凌玉姬背向着他,阻住他出剑之路,无法击敌救援。在颜二先生来说,剑势已发,收回已是无及,同时还得考虑到若是收回剑势,一方面仍然难免杀死凌玉姬,另一方面却予敌人以出剑疾击的机会。因此在剑学上讲究起来,这一剑万万不能收回。
颜二先生这一刹那间心念轮转,反复考虑了六七遍。利害关系业已条缕分明详列胸中,更不多虑,这一剑虽依然运足功力发出。
这位历尽沧桑的颜家高手乃是考虑到这一剑是杀死凌玉姬,别的人知他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决不能怪他。若是尽力留情,凌玉姬多半难免一死,而自己还得冒被敌人乘隙攻人之险,太不化算。而最要紧的便是凌玉姬此女如若除了,侄儿颜峰和无名氏这一场架大概就打不成,因此颜峰就不须冒生死之险……
他剑势发出何等迅快,宛如电光一掣,剑尖已刺中凌玉姬心窝。
凌玉姬尖叫一声,身形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