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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颤,心跳乱了起来,恐怕她就会狼狈地不知所措,而再次失了态。
她不知道尉非的目光为何那样紧锁住她不放,她也没那份兴趣去弄懂,总之,她讨厌那种近乎要将她看透的锐利目光流连在她身上,肆无忌惮,穿刺面具下的她,彷佛她十几年来的秘密就要被识破了!
不行!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尉非。
一思及尉非戳破她的假相后,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她,不知为何,那感觉比让一般人知道后还来得让她害怕。
怕什么?她不清楚,下意识里,只想尽快挣脱那缠绕在她身上的视线,抖落那从背脊凉上颈项莫名竖起的疙瘩。
“赵老板,今日就到这儿,偶尔我会来绣坊瞧瞧,若你不忙时,就来府里与爹爹对弈一番,想必爹爹会很高兴的。”锺灵一脸镇定,内心却急欲逃离绣坊,逃回她自个儿的合楼内,不想再与尉非有多牵扯。
“是,我定会拎着两袋茶叶与老爷不眠不休地把‘酒’言欢。”赵老板哈哈笑着,起身奉送锺灵离去。
乍然,咚咚咚地,小夥子从前厅慌忙地跑进内室。“赵老板,有位客倌要买挂幛,我不知放在哪,找也找不着。”
“吱,你这小子,那么大一片的挂幛怎么会找不到?肯定是你眼珠子看过了,心却跳过了,真没记性!”半年了,还记不住东西放哪,他真想刨开那脑袋瓜子看看究竟装了什么糊水。
“赵老板,你去忙你的吧,别让客人等太久,就让这小夥子送我就行了。”挥挥手,要赵老板不用顾忌她。
“嗯。”心系于前厅的情况,赵老板点了个头,便忙着生意去了。
“小姐!”小夥子一脸不安又腼腆地说了两个字,就被人中途截断。
“去帮赵老板吧,这绣坊我来过好几次了,不用人送了,好好努力工作的话,赵老板不会亏待你的。”锺灵笑笑地拒绝,话语一歇,便迳自回身离去。
一瞬间,小夥子的心全教锺灵那一笑摄去了魂魄,小姐虽不是那种美如天仙、花容月貌、倾城无双、绝艳脱俗、冰清玉洁等等,还有什么死人见了直从棺材回魂到阳间的一等一美人,可,莫名地,就是那么吸引人的目光。
而且,他只是个小小的跑腿,何曾有幸能见上小姐的面,还能跟她说上一、两句话,小姐待他却是亲切又有礼,完全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啊——即便要他一辈子在小姐脚下做牛做马,他也甘愿!从这一刻,锺灵的影子在小夥子的心里烙下了倾慕之心。
尉非冷眼斜睇着小夥子那如梦似幻般的幸福神情,心底突然窜上一股异样的情怀,连想也没想,脚轻轻地一扫,毫无防备的小夥子随即被捆倒在地,门面硬生生地直扑可能会敲破人脑袋的地板,眼冒数颗金星,一个也抓不着,而脑子根本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等到回过神,摇了摇脑袋,人已走远,凶手也被逃走了。
候在外头的软轿已然被抬起,却迟迟迟未启程,只为了等一个人。
端坐在软轿内的锺灵不耐烦地掀开方形窗框上的布幔,双眼直盯着绣坊的后门。奇怪了!这尉非是在干什么?明明就瞥见他跟在自己身后,怎么还不见他出来?
脚一蹬,才正要下轿察看,人就不疾不徐地穿过小庭院,面无表情地撩起长衫的下摆,跨越后门的门槛。
不对劲!锺灵直觉尉非神情不对。“怎么了?”一问,才发现自己冲口而出。
尉非似乎没料到锺灵会如是问,以为几句的斥责是跑不掉,微怔了下,神色却在一刹那间恢复原来轻松自在的模样。
“小姐为何这么问?”眉毛挑了挑,口吻一如平常地带笑,似是有意地撇开话题。
有些惊讶,她竟能一眼看穿自己,就连他,也不明白此时捣乱心湖的烦躁究竟从何而来,是方才那小夥子的缘故?还是……
“大夥都在等你,只是问你被何事耽搁了?”无谓的神情,是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在乎。
她干么好心问他?听来就好像她挺在意他似的,果不其然,跟他在一起,自己不知哪里就会不对劲了起来,就像方才在赵老板面前失了态一般,她根本没对任何人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何况还语带嘲讽,一点也不像她。
开了个缝隙的心扉反射性地阉上,锺灵随后又补上了两句。“你若没事,咱们就回去了。”
轻扬手,轿夫咻地一把将软轿扛上肩头,放下布幔,明显地拉开与尉非的距离,也阻隔了尉非投射而来的眼神。
第四章
感觉轿子才晃了一下,锺灵便听见不远处那道宏亮的吆喝声。“等等呀,锺姑娘……”
熟悉的年轻嗓子,锺灵知叫她的人是何人,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无奈地朝前头的轿夫说道:“停下来。”
“小姐,是段王府的小王爷。”嬷嬷见着了锁着眉的锺灵,护主之心油然而起。“小姐,要不咱们就假装耳根子被捂了起来,快快离去,想他也拿咱们没法子。”
“无妨,现下没让他追到,定会一路追回,要是再让娘瞧见,少不了又是一阵逼婚。”摇了摇头,锺灵步下软轿,望着那由远而近的小王爷。
身着雪白描金绣锦华服的年轻男子,兴奋地奔上前来,稚气的脸庞晕着红潮,挨近锺灵,闪闪摺光的黑眸瞬也不瞬地凝视心中朝思暮想的佳人,爱慕之情已是表露无遗。
第一次见着锺灵,是因为在阿玛五十大寿时,额娘对于宫中绣师所制的感到厌烦,听人谈起锺家有个手艺不凡的绣师,心一动,便差人请锺家的绣师过府,替她缝制有名的“赭红石榴团花夏袍”。
人说江南女子温柔多情又善解人意,而北方女子多是高大健美又不拘小节,但,锺灵却是介于两者之间,令人惊艳。
浓密适中的眉毛弯着漂亮的弧度,黑白分明的深邃杏眼藏着慧黠,两眉间隐约透着些许英气,然却又带点难以察觉的忧邑之色,挺鼻及不点即红的朱唇却柔和了那股气势,一身淡黄衣衫映衬着象牙肤色,让她高挑却不嫌纤细的身子更加均匀协调,乌亮的黑发只用简单的璎珞斜插着,更显她的清丽。
刚柔并济,柔美中又见一份在女子身上少见的坚毅。
当下,他无法抑止自己内心的怦然心动,对她起了爱慕之心。
“幸好遇见了你,要不,我还要多跑一趟锺府。”漾着傻笑,段天慈喜孜孜地盯着锺灵。
“小王爷行色匆匆地找我有何事?”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淡淡地问道。
岂料,段天兹却不甚在意,自顾自地踏上前,热情地牵起她的手。“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城门那儿率先迎候,热闹的庆典已先开锣,我想找你一同去瞧瞧,咱们去吧。”
还没问过人家的意见,就要拉着人走,看来段天慈这位小王爷似乎娇生惯养了点,不懂得尊重他人。
其实不然,她知道这是因他性子率直使然,言行举止间没多细想,这样的人让人讨厌不起来,只是她无法接受他的心意,在还未造成伤害之前,还是与他保持距离。
段天慈看来功夫底子弱,但手劲倒是蛮大的,扯着她的手腕有些发疼,锺灵才要将手抽离,一旁之人已是暗中施力,以不伤害她的力道将她的手挣脱段天慈紧锢的手掌。
“小王爷,小姐还是待嫁之身,实不宜有如此蝓越之举,要是传出去,小姐的清白岂是要由小王爷来负起?”尉非不愠不火的轻描淡写,身子不着痕迹地插入两人间,刻意隔开段天慈亲昵的偎近。
“我愿意!”红着脸,段天慈一脸害羞地小声低语。
天呀!锺灵失笑地瞪着眼前尚不知情况严重的小王爷,有些哭笑不得,更有些无可奈何。
到底是见识太少,处处被人照料得太周到,性子不够沉稳,才会不顾后果地说出那种话来,要知,段王府乃是驾崩的上代先皇所亲自钦点授予王爷爵位,即便段王府的王爷已自朝廷退休下来,权势也非能与昔日相提并论。但,朝中之人还多是非常尊崇段王爷,如有不懂之事,总是会先询问段王爷的意见,或直接上门要求段王爷帮忙解决。
先不说身份有如云泥之别,单是小王爷是段王府唯—的子嗣,上头的姐姐多已嫁人,不久的将来,王爷这世袭位自然是落在段天慈的身上,随之而来的是继承香火的重责大任。
锺灵扯动唇角,露出一抹苦笑,就这一点,她是万万不能!
“小王爷,婚嫁娶亲之事尚须高堂父母同意,小王爷轻意将话这么一出口,若是日后成不了,小姐却因小王爷,的一句儿戏话,断送了姻缘,这就非是小王爷说能弥补就能弥补之事了,还望小王爷知道其中的轻重关系才好。”尉非虽是对着段天慈说,心思却是被锺灵唇畔的那抹含着淡淡忧愁的苦笑猛地攫住。
玄武与白虎不用赘言,都是那种喜怒哀乐非常分明之人,心底总是藏不住秘密,想说什么就说,虽说两人看来剧情似乎交恶,那却是他们对对方表达感情的一种方式。
可以说是没有,在他们相识之后,他从未见过两人有过任何忧伤的表情,就连朱雀,亦不见一丝深刻的愁闷在。
直至此刻,他方知晓一个人的笑足以令人动容,足以让人深陷其中,清楚地感受到那笑中隐藏的无限幽幽愁绪,瞬间,他怔仲住了。
下一刻,两道浓眉却紧紧地赞起,不知怎地,他宁愿看她生气的模样,也不愿瞧见她一脸的忧愁,心似乎同时被揪紧般地微微刺痛着。尉非摇了摇头,想甩掉那突如其来的莫名思绪,在心底告诫自己,任务完成后,他就要离开锺家,这段期间,只是他游戏的一部份罢了,只是用来消磨时间罢了!
闻言,段天慈脸上的红潮泛滥得更凶,但,却是因尉非的话让他起了羞愧之心,无法反驳,虽想多握住锺灵那温腻的手一会,但自幼被教导严守礼教的他还是规规矩矩地将手垂在身侧。
“锺姑娘,天慈非是有意,盼你勿见怪。”怯怯不安地低着头嗫嚅道。
“小王爷乃是性情中人,此举并非存有恶意,只是大庭广众之下,小王爷虽无心,看在他人眼中却是有意,实在难堵悠悠众口。”轻轻柔柔的,锺灵微微一笑,未有一丝不悦。
“是,锺姑娘教训的是,天慈会记在心中。”见佳人并未责怪自己的唐突,段天慈又笑了起来,一脸期待地问道:“那你能不能陪我到城门那儿呢?额娘原是不让我出门,但,一听到天慈是要来找你做陪,额娘还笑着鼓励我,要我好生招待你,看来我额娘很喜欢你呢,你就看在我一生难得出门,又还未见识过庆典的份上,答应了吧!”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企图博取锺灵的同情心。
在心底叹了口气,锺灵敌不过段天慈那苦苦哀求的模样,思忖,反正只是去瞧瞧庆典,只要自己在言行举止上保持些距离,不再让他有其他的期待即可。
“嬷嬷,你与轿夫先回去,告诉爹一声,但,千万别让娘知晓。”
“是,小姐可要自个儿注意安全。”没反对,是因为她相信小姐自有分寸。
在嬷嬷的一声令下,轿夫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