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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而且显得死寂可怕。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被暴力而懒散的巨人摧毁的村落,他还将所有残骸一把丢过身后——一堆旧屋梁,体积像小车一般大的成堆切割石块,还有许多柱子、壁炉、屋顶瓷砖、磨石、巨型装饰浴盆、斜靠在谷仓旁的完整阶梯和人一样高的陶瓷片在杂草与荆棘中的任何东西,都因岁月的洗礼而显得破碎、陈旧。妮珂领着赛蒙经过一尊饱经摧残的少女雕像,她的鼻子已经没了,仰卧着,双手轻柔环抱着青苔遍布的胸部。
赛蒙问“这是什么地方?”
“旧货中心。你不觉得这很棒吗?有了这些东西,你可以把一座新房子布置成仿佛有两百年的历史。”妮珂停下脚步,环目四顾,“该死,我迷路了,这里是哪里?”
“我们在找什么?”
“啊,就在这儿。穿过那堆旧屋梁。”
那是一尊复制布鲁赛尔尿尿小童的巨型雕像,饱经岁月的洗礼。那是个圆胖的天使,若有所思地对着圆形石盆撒尿,眼睛闭着,一副满足的样子,一只肥胖的石手抓着以古老铜管制成的小鸡鸡。
妮珂拍拍那铜管。“我认为,这个可能太明显了。不过,方齐应该可以调整一下。”她后退一步,看着赛蒙,脸上挂一个微笑的问号,“如何?”
赛蒙边笑边绕着雕像走,还拍了一下它的屁股。“我爱死它了。恩尼斯一定会相当激动。我知道他会把聚光灯往哪边打。”他的手臂环过她的肩膀。“你真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等不及看恩尼斯的表情了。”
他们花了半小时,逛完这座私人旧货中心的其他地方,挑选了一些将来旅馆的露台上用得着的水槽与水壶,他们还在谷仓一角找到了主人的临时办公室。赛蒙兴致勃勃地看着妮珂杀价,询问了许多件她根本无意购买的东西,当她听到价钱,立刻显得退避三舍,拼命摇头。
她告诉主人:“除非有钱人,才买得起。那个旧喷泉怎么卖?”
“啊,那个啊!”他针织毛帽下的表情显得感情丰沛,“那是我祖母的喷泉,我和它一起长大。我对于那个喷泉有浓烈的感情。”
“我了解,先生。有些东西是无价之宝。”她耸耸肩,“那么,就很遗憾了!”
“夫人,八千法郎卖给你。”
“如果付现呢?”
“六千。”
他们在正午前返家,看见恩尼斯正为餐桌做最后的整理,而潘太太则手持玻璃杯,在一旁监督着。
“记得啊,艾尼斯,花是用来看的,可不是用来闻的。如果香味过浓,就可能与食物的味道相冲突。”
“亲爱的,你说得真是一点没错,尤其是劳尾科的花类。”恩尼斯退后一步,对着桌子皱眉,还是不够满意,于是到冰箱拿了一瓶白酒。他说:“今日莱单是新鲜胡椒酱炖茄子砂锅、奶油香料烤比目鱼、精制乳酪、可丽饼。”他为妮珂与赛蒙斟了酒,然后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向潘太太举杯,“夫人简直是珍宝。”她看起来一脸茫然,“还不是件小首饰罢了!”她笑得灿然。
他们十二点半上桌,三个小时后,还是没有起身,啜饮着最后一杯咖啡。虽然是在自己并不熟悉的厨房,潘太太还是显得相当兴奋。纷至沓来的恭维与美酒,热络了她的心,她开始变得大方而不拘泥,在恩尼斯夸张的阿谀谄媚时,不时地碰撞恩尼斯,还附带着波浪般汹涌的笑声,这波笑浪从她的下巴一直延续到她穿着的围裙上。当她拒绝在饭桌上谈公事时,赛蒙就知道自己想要雇佣她了。
她说:“吃太重要了,怎么能把公事给破坏掉呢?饭桌上是欢乐的,艾尼斯,我可以再喝一点苹果酒,然后我就得走了。”她的大拇指与小指做出打电话的手势,附在耳朵旁。这个手势在普罗旺斯代表承诺打电话。“我们明天再谈。”
他们和潘太太一起下楼,送走了她。回来时,恩尼斯在车子旁停下,让吉奔太太出来。它伸伸懒腰,责难地看着他。
“恩,她不喜欢狗吗?”
“亲爱的,正好相反。她煮饭时,不时丢东西给吉奔太太,这对它不太好。让它吹吹风。”
当他们进屋洗碗时,有了一致的共识,旅馆的厨子有着落了。
第16章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赛蒙觉得他惟一的功能(这是他的用处的开始,也是结束)就是签支票。除了他,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
潘太太总是穿着她的高跟鞋,手中拿着杯子,监督着厨房的设计与装置,应征副主厨,同时建立饭店的酒单。每周两三次,她会在未完工的厨房旧锡桌上,召开一个会议,结实的制酒商或者聪明年轻的酒类批发商,会带着他们最棒的酒前来。会后通常会有个品酒会以及一顿维持三小时的清淡午餐。潘太太总是说,这真是一场折磨,但是不这样,又怎能发掘当地的珍贵美酒呢?
恩尼斯所有的时间则花在饭店简介、织品样品、石材与木头样品、花草盆栽目录、设计图与计划上。他戴了一顶黑色的宽帽线的普罗旺斯帽子,带着以威尼斯大理石纹纸为封面、两端系着波纹丝缎带的鼓胀的公文夹,他就快像一位找寻地点画壁画的艺术家了。
至于妮珂,在她没有检视自己指甲、看看服务生与房务员是否合适的其他时间,她就和恩尼斯一起,载着他前往依斯勒一上一索格的古董商、铁匠、木匠的工作室或者园艺中心。在此你可以找到任何东西,从百里香小嫩技到五十尺高的丝柏木都有。晚上他们便打道回府,散发着发掘与采购的盎然乐趣,还告诉赛蒙,他有多么睿智,没让自己深陷琐碎的事务之中。恩尼斯说:“亲爱的,靠垫与卫生用品,真是可怕。”赛蒙心想,真是奇怪,为什么他和潘太太都喜欢抱怨着他们觉得很有趣的事情。
就是那只狗,也有任务。吉奔太太任命自己充当布朗克的助手,每天早上都会在饭店外恭候他的到临,然后便摇动着尾巴以示欢迎。一整天,它就跟在他的脚边。在碎石堆中走来走去,身上逐渐沾染上灰尘与石膏粉,有时候它还会把木板或废弃的层梁拖到他的脚边。那群泥水匠便唤它“建筑师”,还以午餐剩下的残骸做饵,训练它扛二十公斤装的石膏,打赌它能将那袋石膏扛上阶梯多远(如果它狂吠得厉害,他们就以反方向作为打赌的题材)。吉奔太太忙得不亦乐乎,而且忙得心满意足。
另一方面,赛蒙觉得自己开始睡不着觉。虽然每周金钱大量流出,一切还是令人兴奋,看见旅馆雏形渐具,在空荡却高雅的石室间闲踱,幻想着它完工的模样。而且这是几年来第一次,他没事干,没有会议要开,也没有要打的电话。他只打过一次电话到广告公司,乔登很开心,而且精神奕奕。一切顺利一老客户在新管理阶层的安抚下,逐渐稳定,还有几件有趣的案子进行着。“Tickety-boo恰好的老家伙”是乔登给他的封号。当他放下电话,内心一阵刺痛。他再也不重要了。
不过还是有令人安慰的地方:他和妮珂两人在一起十分开心。每当她和恩尼斯出差,他就开始想念着她,而且有时候还会嫉妒恩尼斯能和她在一起那么多天。这实在很不合理,毕竟是他自己不愿加入他们的采购之行的。有一次,他的确试着跟他们一起去,可是他变得没有耐心、脾气暴躁,两个小时后,他们决定把他放在一家酒吧。
他告诉自己,采购的工作很快就会结束。与此同时,昼长夜短,春天的空气中带着柔软的气息,日正当中的太阳有着明显的热度。旅馆下方的露台上,杏仁树已经开出了明亮的花朵,和暗褐色的土地与灰色的树皮恰成对比。赛蒙坐着的石凳感觉十分温暖。他从空荡的泳池望过去,看见吉奔太太在石板上打吨,当它梦见兔子与邮差时,后腿还不自由地抽搐起来。它斜斜地抬起脸,眼睛半闭着,感觉到阳光仿佛照进了它的骨头。
“老板,早安!”
赛蒙眨眨眼,斜视着向他鞠躬哈腰的身影,他的手伸出来表示欢迎,太阳眼镜与牙齿闪闪发光。那位防治犯罪的一人部队尚路易,又如同例行公事般地出现了。
他的身形矮小,过大的裤子与虎皮夹克颇为时髦。他的仪容整齐,身上散发着淡淡幽香。他矮捷的特征,令赛蒙联想起猎兔的小型猎犬——它们动作敏捷,移动迅速,头经常倾斜着保持警戒。
“您是否考虑过我的提议了?”他没给赛蒙回答的机会,立即从手提包中拿出一叠剪报,“蒙特法维银行上周二早晨被抢。等到警察走了,你觉得会发生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尚路易。每个人都出去吃午餐吗?”
“算了吧,您是开玩笑的吧!但这是件严肃的事。”为了强调起见,他摘下太阳眼镜,对着赛蒙挥舞。“到了下午,那批抢匪去而复返。一天两次!这就是沃克吕兹送给你的献礼。没有什么是安全的,我的朋友,完全没有。这班人带着手枪驾着跑车,从马赛而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从马赛来的?”
“啊!尚路易戴上眼镜,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我有管道。”他向赛蒙点点头,“主要是昔日来自黑道的人脉。”
赛蒙扬起了眉毛。尚路易的旧日时光在这之前的对话中并没有提及。“你过去是……”
尚路易一只手指凑近唇边。赛蒙可以感觉得到太阳眼镜下的眼睛在使着眼色。“意大利的科西嘉岛。秘密工作,你听过科西嘉联盟(UnionCors)吗?”
“那你是站在哪一边?”
“警方那边。”尚路易耸耸肩,笑着说:“大部分时间啦!”
“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找上我们这样一家小旅馆?这应该不是件大生意,毕竟没人会偷烟灰缸。”
“这里能跟人接触,我的朋友。这儿的客人有来自巴黎的,有英国人、德国人,他们在这里买下第二个家,他们需要的就是安全。你知道吗?保安业愈来愈难做。许多电路业者以低价争取保安的生意。他们也可以抓到价格比较低廉的客户,例如别墅居民。我的目标则是精华的德国富豪,他们拥有无数的艺术品,成群的妻妾会到保加利亚采购高尔德节庆可以派上用场的珠宝。我在哪里可以碰到这些人?像卡瓦隆当地乱七八槽的酒吧是不可能的。”他以手臂比着身后的建筑物,“我在这里,就可以碰见他们。而且,你们也会有万全的保护。这是我们的双赢。”他抬起头看着赛蒙,虚晃着自己脖子上的金牌奖章。“我的朋友,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会给你一个特别的价钱。”
尚路易紧握了赛蒙的手,又到别处宣导他的犯罪防治计划了,留下空气中刮胡水淡淡的味道。赛蒙心想,你一定不会向这种人买二手车,甚至是全新保险箱。但他也许是有帮助的,而妮珂似乎还满喜欢他的。
在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妮珂与恩尼斯正在欣赏着一棵业者声称不低于二百五十年树龄而还可活七百五十年的橄榄树。这样的数字,是由经营者以其祖母起誓所言。经营者本身,有着满脸风霜,看起来和橄榄树一样苍老。四十年前,他从一片薰衣草田开始,与辛勤的妻子脐手取足,一路打拼至今天的局面——拥有好几公顷的土地,栽满盆栽、灌木与树,还有两幢房子、一辆奔驰及四部电视机。
他说:“你瞧,好漂亮的!”拍拍弯曲树干上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