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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老七先是一怔,不过转瞬间就明白了,于是问:是找姁姁——?
话要说得不伤她的心。
这我懂!只是我去时心里要有个底,你给我说句实话,你和她有没有做了那种
——?
怀宝红了脸咳一声算做回答,尔后就急忙出门去了镇政府。
那天天黑之后,廖老七提了一篮鸡蛋,鸡蛋上盖了两块花布,向裴家大院走去。
姁姁一见廖老七进屋,慌得急忙让坐端茶,她内心里已早把这老人当做了自己
的公公,她估摸老人来是同自己的妈妈商量定婚酒席的事,于是就红了脸说:俺妈
身子不好,已先睡下了,我去叫她——
不用,不用。廖老七急忙摆手。我是来给你说桩事的。这两天我原本正忙着为
你和怀宝置办定婚酒席,今儿后晌才得到消息,政府里不让咱两家结亲,说要是结
了亲,怀宝就错了立场,就不能再在镇政府干了!要挨处分!怀宝的心意,当然是
宁可不做那个官,也要和你过一家人,他说不行就和你一起去逃荒要饭。他让我来
问问你是咋想这事的。我倒赞成他那想法,反正咱祖辈子没当过官也活过来了,不
当官有啥不得了的,人有了好前程怎么着?到头来还不是个死?我如今是担心你和
怀宝真要出去逃荒要饭,我和宝他娘就说凑合着活几天作罢,可你妈她一个人咋过
日子?你心里咋安排这事?
见了公公满心欢喜的姁姁,被这番话说愣吓呆在那里,她根本没想到未来的公
爹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长长的一阵呆愣之后,她才能让自己说出话来,她的声音
虽然抖颤,却也清晰:大伯,怀宝和你的心意我记下,可我不能毁了怀宝的前程,
一个男人有个好前程不易,要是因为我怀宝把前程毁了,我会一辈子活不安生,告
诉他,让他把我忘了……
一段满意和欢喜闪过廖老七的嘴角,不过只是一闪而已,随后他就又愁着脸痛
着心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当他终于走出姁姁的房刁时,他听见姁姁压在喉咙的哭声
到底放了出来,不过很低,他估摸她是扑在被子上哭的。他停了一下脚,摇摇头,
仰脸向了天喃喃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俺们廖家几辈才有这一个做官的机会,
俺们不能丢哇!……
八
怀宝任副镇长的决定是在一个日头将熄的后晌宣布的。镇民门噼啪的掌声和同
龄年轻人惊羡的目光令怀宝感到了一种由衷的自豪。不过一团不安总塞在他的胸口,
弄得他有些难受。他知道这是因为对姁姁的背弃,他从内心里感到对不起她。但我
没有办去,姁姁,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们廖家在官场里占个位子可厂是常
有的事!任命宣布的当天晚上,他把镇政府的通信员双耿叫到屋里,——双耿小怀
宝两岁,是一个穷庄稼人的孩子,为人很成实。小时候怀宝就常和他在一起玩,解
放时两人又先后进到镇政府做事,彼此很知心。怀宝对双耿说:我过去和爹卖字时
认识了裴家母女,如今她们日子过得很难,她们虽和咱不是一个阶级,终也让人可
怜,你日后要悄悄给她们点照顾,经常观察着他们的生活情况,这事你知我知就行
了。双耿当时就点点头应道:中,这事你放心就是。
这样一个安排使怀宝心里的那团不安慢慢变小,他开始把心思全转到工作上。
他因为识字和聪明,加上肯学习,很快把一个副镇长要懂的东西全都弄懂了,如何
下去检查工作,怎样向上级汇报;如何开会传达上级文件,怎样组织人们讨论;如
何接待上级领导,怎样写总结报告,等等等等,一个基层政权的领导干部应懂的那
一套,他没用多久便已掌握。
爹说得没错,有了官果然就有了一切。如今,他们家的许多事情几乎不用操什
么心,就能很容易的办妥。镇上新成立的粮管所的所长跑到家里,请廖老七去当了
会计;供销社的经理让怀宝妈去当了仓库保管员;识字不多的妹妹,也被请到镇办
小学教书。更使怀宝意外的,是副镇长这个职务给他自身带来的东西是如此之多,
先不说镇上人对他的那份敬畏,不说大姑娘小媳妇们对他的那份献媚,单说生活上
的那份舒适吧,早上起来,镇政府食堂的厨子已把饭菜送到了他的床前;上午开会,
椅子、茶水也早有人摆好;后晌要是去稍远一点的地方检查工作,镇政府的那辆马
车就会立刻套好在门口等着。这些对于从小受人白眼遭人欺负饥一顿饱一顿的怀宝
来说,真等于上了天堂。人的生活还能怎么样?每当他想到这些,他就觉着当初自
己在要姁姁还是要副镇长这个职务时选择后者是对的。当然,对于姁姁,他也不是
一点不想,每到夜深人静他躺到床上时,姁姁的身影就会站在床前,而且总是裸着
身子,把双乳挺得好高好高,似乎要特意引他回忆他们过去在一起时的那些美好时
光。那些令人心荡身颤的一个个细节的回忆,总要把他弄得燥热激动而又痛苦不堪。
有些夜里,他受不了那份可怕的欲望折磨,真想起身就去找姁姁,但至多是走到镇
政府门口,凛冽的夜风就会使他冷静下来,使他强抑下那股冲动而返回到副镇长的
宿舍。
他只能从双耿那里了解一点姁姁的近况,自从爹和姁姁谈了之后他就再没有见
过姁姁,所有可能与姁姁见面的机会他都没有利用。他自觉心虚,他害怕面对姁姁
的眼睛,他担心在姁姁面前他很难掩饰住他那个宁可抛弃一切也要在镇政府干的决
心。双耿对姁姁情况的汇报倒也及时。开始那一段乱都导源于习惯使用的术语的含
混不清,或对语词指称的对,双耿总是说:她常常在哭。她总是呆坐在那儿。她扑
在她妈妈怀里抹眼泪。她老在镇边的河堤上转游。她不大讲话……怀宝听了这些心
里也暗暗难受,他知道这都是因为什么。又过了段日子,双耿汇报时话音轻松了许
多:她开始到留给她和她娘种的那块地里干活。她愿意和邻居的姑娘们来往了。她
开始进街上的店里买东西。她和她娘说话时带了笑意……
到这时,怀宝心里也才慢慢轻松起来。她到底也能承受了这场变故。姁姁,原
谅我,生活中的好东西很多,我们每次能拿到手的看来也就一件,总要有所舍弃,
这没有办法……
九
秋天的一个潮湿的上午,县上突然来了一个电话,让戴化章即刻赶到县城,说
有领导召见。第二天戴化章从县上回来,见到怀宝的第一句话是:我要走了。去哪
里?怀宝有些意外。上级调我去任县委书记兼县长。戴化章的声音里浸着肃穆。
怀宝一怔:那这儿谁来接替你?
我已经提议,我离开柳镇以后,由你接替我的职务,我相信你会不负柳镇人,
让这儿的百姓们生活幸福。我们的人民需要大批好官、清官,我自信我的眼睛看人
准确,你会成为一个柳镇人喜欢的官!
怀宝吃惊地嗫嚅道:我咋能行?欢喜和恐慌同时涌进怀宝心里。当镇长,主宰
这镇上的一切,这个欲望是早就在怀宝心里悄悄滋生了,只是这欲望还很小很模糊,
如今却突然就要变成现实有系统的学术史专著。今通行《万有文库》本。,他能不
欢喜?但恐慌却也是真实的,他过去都是在戴化章的指点下去干工作,干什么,怎
么干,须先有人交待,今后全靠自己来,能行?
怎么不行?你现在不是已经学会当副镇长了吗?不管什么样的事,只要认真学,
都可以学会!戴化章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含笑鼓励。当官无非是三条:
第一,有一颗为百姓谋利益的心;第二,有点子,知道自己该先干啥后干啥;第三,
会用人,知道一件事派谁去干合适!……
怀宝急忙点头说对。
此后几天,便是怀宝陪着戴化章到镇上各个部门告别,同时,两人也一同办着
交接手续。所有这一切都办完的那天晚上,两人在办公室坐下喝茶马克思主义、经
济主义、伯恩施坦主义和马赫主义作过批判。,双耿进来给他们续水时,脸红红地
吞吞吐吐说:两位领导都在,我有一桩事想求你们同意,我要结婚!
结婚?好呀,新娘子是谁,戴化章笑问。
是姁姁,裴姁姁!双耿低了头扭捏着答。
哦?怀宝惊得差点跳起来,身上的血一下子冲到脑门上,幸好他坐在灯影里,
双耿没看出他的失态。
你如今是镇政府的干部,和地主家庭出身的姑娘结婚,恐怕于你不好!戴化章
这当儿开口,同时看了怀宝一眼,那意思仿佛是说:看,又出了这种事。
我反正是喜欢上姁姁了,领导要是觉着我和她结婚后不适合再在镇政府做事,
那我就还回家种地,我们家老辈子都种地。双耿的语气里透着坚决。
走啥子路由你自己选择,你要是一定要娶她,我和怀宝也没办法。戴化章遗憾
地摊了摊手。
怀宝那刻虽然望着双耿,目光却早已像沙一样地四散开了,他只在心里后悔:
当初不该安排双耿去照应姁姁的,那样,他也就无从去接近姁姁并生了娶她的心!
一想到姁姁有可能躺到双耿的怀里,他心里就别扭得难受。你既然已经决定不要她
了,为什么还不愿人家嫁人?他心里的那股难受被自己的这句责问最后硬压了下去。
他勉强用一个微笑送双耿出了门。
戴化章是第二天去县上赴任的。送走戴化章的当天傍晚,怀宝慢腾腾地在街上
踱步,整个柳镇从今往后就完全归我管了!那些商店、饭馆、旅栈,自己有权指点
他们怎么经营;这些男人、女人。孩子,自己都可以有权指派。一丝莫名的快意又
一次涌上心头。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在街道的另一头,双耿和姁姁相傍着从一家
杂货铺出来。他们显然没看见他,两个人脚步轻快地折向另一条街走。一股冷风呼
地钻进怀宝心里,把刚才索绕在他心头的那股快意一下子刮走了,天啊,为什么有
得就有失?姁姁,你知道我失去你心里是多么苦吗?当然,总有一天,我也要找个
女人,而且一要是一个比你还漂亮的女人!……
十
怀宝接任柳镇镇长日子不长,聪明的他便摸准了政界里的一条规律:你要想在
工作上受到表扬,你就必须尽早摸准上级的意图,摸准后你就回来赶紧把它变为现
实,不管下边有多少怨言,你都要尽快办,办到其他村镇的前头,这样领导才能注
意到你,才能当上先进受到赏识。为了及时摸准上级的意图,他除了常到县上去见
见戴化章之外,还同县委办公室和县政府办公室的两个主任交上了朋友。每次去县
上开会,他都要给他们带点芝麻、香油一类柳镇的土特产品去他们家里看看,这样
他们就常常把刚刚听到的动态性消息及时告诉他。办农业大社和公社的事就是县委
办公室主任刚听到省委书记有这个意思,就通知了他。他知道后虽然心里也有些不
解:让农民把土地、耕牛都交到社里,大家一块种一块收再平均分着吃,劳动和实
际得益相分离,会不会使他们种庄稼时不再像过去那样卖力?但他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