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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渐根本不理别人如何答话,宛如一阵狂风般冲出店外。
玄钟、玄钹两个老道人守在门外,西门渐向西一望,不见史思温踪迹,凶睛一瞪,道:“史思温真的向西走么?”
玄钹道人涵养较差,也回敬了一眼,冷冷道:“贫道不是玄阴教弟子,香主之言有欠考虑!”
西门渐暴跳起来,厉声道:“你们想驱我走开么?”
玄钟道人淡淡道:“贫道等已是出家之人,决不打诳——”
西门渐厉笑一声,放步向西方奔去。街上行人都骇得拼命躲开。
转眼间已奔出城外,只见一道江水,拦在前面。顺着两头江岸望去,只见右边半里外一个少年沿岸疾行。
但那少年身影,却仅仅是峨嵋派弟子凌铁谷而不是史思温。
西门渐放步疾追上去,眨眼工夫已追上凌铁谷。
这时沿着江岸而走,越见荒凉,西门渐追到凌铁谷身边,向前面一望,并无人影。左边则是急峻的江水奔腾东去,右边则是荒野之地,不过因有树林丘陵,视野被阻而看不甚远。
凌铁谷异常专心地向前走去,偶尔向大江那边瞧瞧,偶尔又向右方看看,弄得西门渐不明白史思温到底是在哪儿!
此时他心情极为烦躁不安,白凤朱玲的影子不住闪过心头。多年来蕴郁着的情愁旧恨,有如烈火毒焰般在胸膛里焚烧。
凌铁谷忽然停步,转目瞧他,但见那丑恶的人的脸上,露出使人恐怖的表情,那双红筋沾布的眼睛中,杀气甚盛。
他微觉一凛,暗忖这个大魔头已迹近疯狂,必须善为对付才好。
西门渐狠毒地冷笑一声,巨大的手掌一摊,向他作个索人的姿势。
凌铁谷内心虽是不安,但外表保持十分镇静,定睛望着他。
两个人四只眼睛,眨也不眨地凝视对瞪。西门渐功运双臂,准备好必能致敌人死命的一击,然后向前迫近一步。
凌铁谷一生未见过像西门渐这等丑恶狰狞的人,不知不觉退了一步。
西门渐再进一步,他又退了一步。
西门渐喉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极为狞恶惨厉,生是一头人形野兽。
凌铁谷忍受不住,道:“你要不要找史思温?”话方出口,忽又对自己的胆怯感到极度羞愧。
“他在哪里?”西门渐迫近一大步。
凌铁谷竭力忍住,不去回答。但歇得一下,西门渐那张人间罕见的狰狞面目,已迫近他眼前一尺左右。
他被迫得向后倒退,冲口道:“我猜他就在七八丈外那片林子之内!”
西门渐眼中射出疯人也似的凶光,道:“你前头带路……”
凌铁谷俊美的脸上,沁出冷汗,犹疑了片刻,终于敌不过他疯狂的眼光,转身向那片林子奔去。
穿过那片树林,只见那边有座小丘,青草离离。
西门渐忽然疾如狂风般擦过他的身躯,两个起落,已纵上小丘。
只听他仰天发出惊心动魄的狞笑之声,凌铁谷绕过小丘一瞧。但见小丘下面,那片平坦的草地上,站着一个书生。
那书生再过去,便又是几座小丘,阻住了目光。
那书生听到兽嗥似的笑声,徐徐转身,向丘顶望去。
西门渐大步走下小丘,厉声道:“史思温,只有你一个人么?”
史思温凝目瞧着他,不则一声。西门渐走到离他不及一丈,便停止前进之势,冷冷道:“不管你是否单身在此,只要把你干掉,还愁老的不出来么……”他说完之后,又仰天厉声大笑。
但史思温仍然无动于衷地屹立不动,由开始闻声瞧看之时,直到现在,都是用极为冰冷的目光注视着西门渐。
西门渐与他对视片刻,但觉这少年深沉得可怕,以前并非未曾谋面,但此刻在他的目光中,好像并不认识自己,而只冷漠甚至有点空洞的味道。
凌铁谷倒抽一口冷气,对于草地上这两个人,他觉得无法了解。在他心目中,武林中人应该爽脆慷慨,如是仇人狭路相逢,顶多两句场面话交待之后,便各使兵器,拼个死活。哪有像他们这样奇异的表情和举动,弄得四周的空气也凝结起来,又仿佛是在浓雾的日子里。
西门渐厉声一笑,道:“史思温你认不得我西门渐么?抑是胆寒魄落,不能自主?”
史思温茫然地哦了一声,沉重地道:“西门渐……你是西门渐!”
“呛”地一响,阳光之下闪耀出一道精光,却是史思温亮出长剑。
西门渐看他亮剑时的手法动作,微微一凛,也拨出他成名兵器“白磷錾”。
史思温转目瞧凌铁谷一眼,冷冷一笑,意思好像叫凌铁谷也一起上来。又像是不认得凌铁谷,随便瞧上一眼和冷漠一笑。
凌铁谷一阵心寒,反手亮出长剑。西门渐厉声道:“凌铁谷你回去报与你的道士师兄,就说是我已带走史思温,你们峨嵋派如若不服,尽可到碧鸡山来理论……”
凌铁谷冷哼一声道:“奉劝西门香主少冒大气,你赢得赢不得史思温,尚在未知之数——”
史思温冷漠地瞧这两人,口中轻轻道:“哦,你是凌铁谷……”手中长剑却纹风不动,看来非等西门渐先出手之后,他才会动手。
西门渐道:“峨嵋派净是出些以口舌为能之人,我听闻史思温数度进出峨嵋,如入无人之境,不知是否当真。如若不假,你留恋此处莫非想捡便宜,嘿!……”
他尽情把凌铁谷奚落一番之后,不等对方有甚反应,跟着大喝道:“你想开开眼界也可以,呔,史思温接我一錾……”
但见一道白虹冲劈过去,激起锐烈风声。那柄巨錾,挟着不可抵挡的威势,直取史思温。
史思温毫无表情,握剑封架,对于对方那等威势视若无睹。
西门渐反而为之一惊,陡然收回四成真力。
剑錾相触,脆响一声,史思温连退三步,西门渐暗骂自己怎会上他这种大当,骇得不敢运足真力,否则这一招便足可把他的长剑震出手去。
凌铁谷也十分讶异,暗想不久以前,史思温在峨嵋山上,何等威风。今日何以显得如此不济,难道是他畏怯西门渐的凶名,因此束手缚脚,有力难施?
史思温退三步之后,站定脚跟,吸一口真气,倏然圆睁虎目,道:“我道是谁,原来屡次在家师剑下幸逃残生的西门渐大香主!”
厉魄西门渐狞笑一声,蓦又举錾劈去。
史思温全神贯注剑上,突然斜封敌錾。“呛”地一响,剑錾再度相触,只见史思温的长剑颤动不休。但身形屹立如山,纹风不动。西门渐的白磷錾上这次已运足全力,哪知劈在对方剑上,但觉有力难使,吃人家长剑一颤一弹,荡起数尺。
这一招在西门渐却不陌生。昔年石轩中两度与鬼母交手,都施展过这种剑法。以鬼母盖世神力,那根黑鸠杖下落时重达万斤,石轩中却毫无畏惧。故此西门渐早就知道石轩中的五十手“大周天神剑”,乃是专门抵御破解具有神力之人。此刻从史思温手中使出来,果然十分厉害,若然妄想以力取胜,根本不可能。
当下錾势一变,脚下使出鬼母秘传心法“游魂遁法”配合白磷錾的玄阴十三势,登时錾风磷光,笼罩了寻丈方圆的地方。
那“游魂遁法”乃是鬼母所创,不载于“玄阴秘箓”之内,故此除了鬼母嫡传这一支外,世上无人识得。
史思温此时诚心诚意地运剑攻守,法度严谨之极,一任对方身势如何惊人,但一攻到剑圈之内,那威势便风流云散。
凌铁谷忍不住喝彩道:“好剑法,这才不愧是剑神的衣钵传人!”
战了十余招,史思温不但无懈可击,而且剑势简直越来越凌厉。
凌铁谷又大声喝彩。他到底是正派中人,总是帮着史思温。
忽然一股浓郁的异香,不知从何处飘来,袭人鼻端。凌铁谷用力嗅了一下,心神倏然迷惆起来,猛一定神,只见史思温和西门渐也受到影响,双方都突然中止鏖战。
史思温眼帘微垂,生似欲打磕睡,西门渐却面露惊异之色,四下张望几眼,猛可厉叱一声,一錾扫去。史思温精神一振,使出一招“大云垂”长剑一圈一沉,把对方錾势化掉。
凌铁谷被西门渐大喝之声震得恢复平时般清醒,方觉西门渐这一招分明有心让对方化解,但这刹那间,他怎样也想不出西门渐能够出什么杀手。
这一瞬间史思温也同样浮起像凌铁谷的感觉,不过说时迟,那时快,只觉一注极为阴毒凌厉的潜力,已袭到胸前,同时之间,也就瞥出西门渐不知如何把白磷錾倒转过来,錾柄向外,隔空遥击。
史思温一看不对,猛可提聚全身真气,护住胸上要穴,手中长剑化为“千军辟易”之式,疾取对方腕肘腰三处大穴。
这一招简直是玉石俱焚的打法,西门渐无法不先为性命打算,身形忽然移到兑宫。
人影乍分,只见史思温面色苍白,挺剑瞪着敌人。西门渐腰上穴道也被他剑气所伤,喘息不已。
凌铁谷一看这敢情好,两人都负了内伤。突然跃上去。
西门渐猛可转身瞧他,面容狞恶之极。凌铁谷心中一凛,已看出他受伤不重,尚可一拼,自己实在没有信心赢得这个大魔头。登时斜跃数步,落在史思温侧边数尺之处。
这时突然转念想道:“我虽不能把西门渐收拾下。但他已负内伤,定然希望立刻调元运气,自疗其伤。我何不趁他无法兼顾之际,把史思温打倒,带回山上。这样一来,我凌铁谷可就当真成名露脸啦……”
史思温瞪着西门渐,沉重地道:“又是玄阴门的绝艺龟山的天柱功,我史思温只要留得一口气在,誓必想出破你这一手绝艺之法……”
凌铁谷听他说话,微惊忖道:“史思温受了内伤,应该闭口运功自疗才对,但此刻却说这等无用之言,难道他其实受伤不重?”
定睛一看,史思温面色更加泛白,目光也变得呆滞起来。再看那西门渐时,果然急于调治内伤,不敢答腔。
这正是下手擒捉史思温的千载一时的良机,凌铁谷当机立断,长剑一挥,蓦然化为数支剑尖,疾取史思温身上穴道。
史思温耳目都似已失灵效,竟不会躲避或招架……
这时在城内峨嵋派的玄镜等三人与及玄阴教的铁臂熊罗历,黑心脚夫陆贡等,均已匆匆把本门已死弟子尸体运走,暂时安放在就近隐秘之处,然后先后急急向城西赶去。
那凌铁谷固然留有暗记,西门渐也留下指示,故此这两拨人沿江疾走,不久工夫便赶到那一片丘陵起伏地带的附近。
峨嵋派的三人绕过一座小丘,忽然都停步,细细打量丘前那片草地。
眨眼间罗历和陆贡也从丘顶纵下来,似乎有所发现。
五人谁都不去干涉对方,在草地上走了一阵,便分开做两堆。
铁臂熊罗历低声道:“蹊跷得很,他分明在此地与人动过手,但却没有留下指示,便不知去向,难道他会被史思温击败遭擒?”
黑心脚夫陆贡暗中打个寒噤,想起了从前遇到石轩中的往事,真是不寒而栗,便道:“罗香主的推想不是不可能发生,试想若是朱玲在此地出现,石轩中焉有不来之理……”
“哦!不错,本座因深信石轩中坚守所诺,不再踏入江湖,因此总没联想到这一点。老实说,若是石轩中亲自来此,咱们今日非吃个大亏不可……”
陆贡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