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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珠摇头说:“十四爷宠着大小姐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可眼下人人都在说,伊尔根觉罗氏貌美如花,才德并淑的。再加上她堂姐也在十四爷府里,回头姐妹俩一联手,只怕大小姐的日子也难过。“
我问:“之前姐姐让我进十四爷府也是为了这个?“
翠珠说:“也不全是。大小姐再怎么受十四爷待见,毕竟只是个侧福晋,上面还有嫡福晋,还有一众姐妹。再者,大小姐一直……”
我接道:“无所出?”
翠珠说:“十四爷虽没说什么,可听说宫里的已经有意见了。十四爷独宠大小姐,其他房一年去不了两回的。”
只怕就是连德妃娘娘也未必能容得下姐姐。真不知这宠爱到底是良药还是毒酒。
那日姐姐歇在姨娘处,第二日一早就回了十四爷府里,连句话也没对我说。姐姐心里应该是万分凄凉。她整日整夜绣的山河图应该是进献给德妃娘娘的,希望能博得她老人家的欢心。
姐姐,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明明身边有心疼你的人,可你却依旧愁眉不展的。 。 。 。 。
。
第九回
。 第九回。 阿玛没回府便知道了这事。姨娘进书房时,我正跟大哥在阿玛书房里罚跪。准确说,是我在看大哥罚跪。错是我犯的,可每每总是大哥挨罚。我端着糕点靠在阿玛书桌边看他写字。阿玛一边写,我一边晃着桌子,终于他老人家忍无可忍,瞪了我一眼说:“宁丫头,你再这样,阿玛可要罚你了。”
我笑嘻嘻的取了块糕点送到阿玛嘴边说:“阿玛是要打我鞭子,还是罚跪啊?”
阿玛推开糕点,望了眼跪像极帅的大哥说:“起来吧。你如今也是领朝廷俸禄的人,做事前不懂思量,一味横冲莽撞。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你有哪次是听进去的。这府里几十条性命迟早毁在你手里。”
大哥刚站起身,见阿玛神情依旧严厉,又甩甩袖子跪下去说:“孩子谨记教诲。”阿玛气得胡子直翘,又瞪着我说:“还有你,宁丫头,我不过出去十来天,你可没少给阿玛惹事的。”
我撇撇嘴,委屈的说:“是九爷的人先动手的嘛。”
阿玛叹口气说:“十四爷不是也在,难不成还委屈了你。”
我闭嘴没再说话,不然阿玛就能唠叨一天,刚好姨娘进来,我拉着大哥一溜烟跑掉了。出了书房,大哥的腰板子才直起来,拍拍我肩膀说:“宁儿,回头大哥谢谢你。”
我回头望了眼书房说:“就是阿玛也没有办法的,对不对?”
大哥也怔怔出神,半响才说道:“放心吧,宁儿,大哥绝对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的。”
虽然知道大哥的保证未必管用,可心头还是一暖,笑望着他说:“大哥,那林子里的人是谁啊?”
大哥脸色微变说:“好妹妹,我们讲过的,这个不提。”
“可我非要知道。”
“那我也不能告诉你。”说完,大哥就撂下我,自个走了。我倒是想听听姨娘会跟阿玛说些什么,可回头让阿玛逮着了,又得让我抄四书,还是算了吧。
转眼年关近了,府里处处高挂着大红灯笼,丫头们个个一脸喜气,我却高兴不起来。十四爷让人稍话说,姐姐让我随她进宫去,说是德妃娘娘下的懿旨。姐姐进宫去见婆婆,管我什么事。我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哀求了阿妈半天也无济于事。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跑去德妃那念叨我的名号,否则她老人家哪里会认识我的。见到德妃说不定能见到千古一帝嘛。
好歹我穿越过来,总要见一回活的。
姨娘正忙着张罗我穿戴时,十四爷让人把东西都送过来,说是姐姐都备好的。我望着托盘内那双高底旗鞋一阵恶寒,敢情比我平日里穿的足足高出五个厘米。这我要穿着还不跟荡秋千似的。不过那件湖水绿镶滚彩绣的旗袍却是好看极了,花纹素雅,朵朵夏荷点缀其中,外罩浅绿色镶黑边金绣纹饰大褂,同我往日里穿着并不一样,想我这具身子虽然年幼,可模样出挑,要不然怎么会花名在外呢。
等到入宫那一日,早早的就被姨娘拖起来,昏昏沉沉中梳洗打扮。姨娘说了,因着是陪姐姐一同入宫,既不能太过朴素显得不庄重,又不能太过华贵,盖了福晋们的风头。最后,翠珠替我梳了旗髻,配了两柄翡翠簪子,据说是我额娘的东西。等一切收拾停当了,大哥过来接我时,瞅了我半天说:“宁儿,你今个好看极了。”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听他这话,呵呵露齿一笑,大哥一瞥嘴说:“还是装着斯文样子,在宫里千万别傻呵呵的笑,人家只当我们苏尔佳府里的二小姐是个痴子。”
大哥话音刚落,阿玛已经快步迎上来,瞪了大哥一眼说:“闭嘴。就数你话多。”一转脸面对我却又是喜笑颜开的。阿玛不去演戏真是可惜了。
我同阿玛坐一辆车子,等到了宫门前再将我放下,候着姐姐一同入宫去。我本来就困,加上马车颠簸,睡意更浓,也顾不得阿玛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扶着他老人家大腿,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只觉得才闭眼,阿玛就叫我,说是已经到宫门了。阿玛赶着去早朝,留了丁三陪我在外面候着,冰天雪地的,也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来,我裹着斗篷,在雪地里来回乱走,不多时,一辆马车停在脚边,我只当是姐姐,乐呵呵的过去嚷道:“姐姐,你可来了。”
那马车一撩帘子,从里面跳下个身着褐色长袍的男子,一脸冷峻的望着我,我见认错人,连连摆手说道:“对不起,我以为是我姐姐呢。”
丁三已经扑通跪在地上说:“四王爷吉祥。”
四王爷……雍正……
该死的。
不是该死的他,是该死的我自己,居然没想都入宫是会碰到他的。
我一时间大脑支配动作,立刻跳离他两步距离,以示安全,又见自己未及行礼,忙惊慌失措的弯下身子,说道:“四爷吉祥。”
“起吧。”他声音冷淡极了。如果人的发音能是平的,那么他一定是其中翘楚,别说音调了,连嘴角都没动一下。
我看他似乎没有走的打算,急忙忙解释说:“奴才在等姐姐的车子,一时不察,冲撞了四爷,请四爷恕罪。”
他的视线从我身上扫过,所到之处无不一片冰天雪地。想起刚才抱怨地里寒冷,此刻却是万分怀念。他依旧淡淡的说道:“苏尔佳府里的。”
我转转眼珠子,心里无数次叹气道:“奴才苏尔佳…蕙宁,同姐姐来给德妃娘娘请安的。”心想,德妃娘娘也是你老妈,听说你们关系一直不是很好,您老人家应该不会一时兴起也要过去吧。
可惜。
他道:“我正要去给额娘请安,你同我来吧。”
说完,驾车的太监撩起车帘,他立在马车边等着。我却只觉得那黑洞洞的车帘怕是有只凶猛怪兽,此番一去,我命休矣。
可要是拒绝了他吧,说不定结果更坏。他可是未来的皇帝,小气又记仇的,说不定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报我今日拒绝他之仇。
我只得乖乖的挪步过去,挨着马车,正在担心自己要破坏形象的爬上去,不料身子一松,人已经坐在马车上。他跟着上来,对地下的丁三说:“跟你主子说,人我带去永和宫了。”
丁三只顾着磕头,也不知听没听明白,还不赶紧回去让姐姐来救我。
同他相对已经死伤无数,这回还坐在一辆马车里,我适才的瞌睡虫不知偷跑去哪里,现下清醒得每个毛孔都在呼喊:救命啊!救命呀!救命哦!并且是成千上万种不同声调的哀嚎。
马车里昏昏暗暗的,我闭上眼睛装作假寐,就是死活不睁眼看他。却突然犹如天籁般听见了一阵笑声,说道:“乌泰可不是这么说你的。”
“什么?”我一睁眼,发现出声的居然是对面这人,三魂七魄也在天空回荡了一圈,半天没有归位。
他继续道:“后院那笼喜鹊可还活着?”
“呃。”我简直犹如吞下颗整鸡蛋似的,呼吸困难,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却老神在在的说:“听说叮当离家出走了。”
我脑袋一时不察,重重的磕在马车柱子上。
入秋时,我住的园子后面枯树上,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个鸟窝,我瞅了好几天也没见有鸟来喂食,几只小家伙饿得没日没夜的乱叫。于是我就背着阿玛和大哥偷偷爬上枯树,把鸟窝给端了。如今几个小家伙被我养在笼子里,好得不得了。当然,我也受到应有的惩罚,阿玛罚我抄了一个月书,大哥把枯树给砍了,后院所有的树同人等高的位置,全是光秃秃的树皮。叮当是我最近养的猫,长毛猫,天天在屋子里给我免费拖地擦鞋。我闲来无事,替它辫了一身小辫子,后来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大哥说叮当不想我继续虐待它,所以离家出走了。
可是这事,四爷怎么会知道?
他倒是很快帮我解惑了,说:“你大哥告诉我的。”
我只道:毁了,天要绝我啊。
低声问他:“我大哥怎么什么都乱说,其实……”
他打断我的话说:“不重要。图个乐子而已。”说完就自顾自的闭上眼睛,不知是不是在打盹。
我瞧着他,愈发觉得上天多么不公平,按照历史记载,如今他应该也是四十多岁了。可怎么瞧着也不过三十而已,跟我们家哇爷又得一拼,逆时光生长的主。可惜我们家哇爷秉性纯良,而面前这位却是个活生生的梦魇。
我一直尽量把身子朝门帘边挪动,不时有微风掀起帘角,阵阵寒气灌进来,吹凉了半边身子,可我依旧死守坚持着。
心想,如果面前这个男人搁在现代,或许值得放手争一争,就算最后结果不尽人意,可好歹能对得起自己的努力。可眼下,或者将来,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寿命更长些。同他呆在同一个屋檐下,太消耗体力了。
不过,也许将来我们可以煮酒品茶,聊聊未来的世界。
历史上记载,雍正皇帝因为同亲生母亲德妃一直关系不虞,所以总是选择凌晨三四点去请安,这样就可以避免两人见面,最后不欢而散。估摸这时间,应该离早朝还有些时间吧。我们马车一路上除了遇见一些大内侍卫,再无他人。皇宫内静悄悄的,仿佛也在沉睡中,尚未清醒。
快到内廷时,马车是不能进内的,我们下了马车,前面有掌灯的公公领路,宫灯昏暗暗的只能照亮脚下方寸路径,四周雾霭沉沉,静寂无声。不知何时飘起的雪花,大朵大朵的落在斗篷上,不一会儿功夫,他的黑色斗篷已经覆盖住薄薄的一层,我忍了好几次想要动手帮他拍掉的念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消瘦伶仃,却在漫天的雪景中,有着病态的凄美之感,仿佛这四周的孤寂不过是为了他而存在,为了映衬他,孤寂越发孤寂,冷清越发冷清,缘只是由着他一人。
想着数年之后,他终将一个人独自踏上这片内廷,陪伴他的会不会只是个老太监而已。他得到了天下,身边人却相继离去。那遮天蔽日的寂寥,他应该不会陌生吧。
我心里想着,脚步也慢了下来。他偶尔会驻足等我些时候,我每每快步撵上,他又再疾步往前走,总与我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脚下的鞋子早已浸透,双足也渐渐失去知觉,不过只是一步接一步的跟着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