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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就听场外一声高叫:“回马!”不用回头看,从声音里就听出来了,说话的正是那位紫脸大汉,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是在给我支招哇!心领神会,暗暗点头一笑,拨马便走。那朱温不知是计,拍马紧追,两匹马一前一后,“嗒嗒嗒嗒!”在场中便绕开了圈子。
彩棚里面的主考官田令孜也没有看明白,回过头来对站在他身后的儿子田彪说:“儿呀,你来看,这个黄巢上得场来,一招没使,只顾奔逃。似这等手段也敢上场出丑?”
田令孜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温那把大刀又抡起来了,“力劈华山”,照着黄巢的脑后便剁。说时迟,那时快,但见黄巢将马一勒,突然来个“怪莽翻身”,抡枪头拨开朱温的大刀,随手将枪花一变,扳枪头,献枪攥,朝后一点,“咚”的一声正点在朱温的前胸。把朱温点得一趔趄,连人带马倒退了好几步,差点儿没跌下马来。那位紫脸大汉站在场外的高处看得一清二楚,禁不住亮开嗓门儿,大叫一声:“好一手回马枪!”紧接着,场外那些看热闹的都跟着喝起彩来:“好!”
主考官田令孜还是没有看明白,转过头来问儿子:“谁败了?”
“那个姓朱的败了。”
“他不是还骑在马上吗?”
“爹爹,您没看见黄巢使的那一手回马枪吗?这是在考场,他手下留了情,点到而止。这要是在战场上,那个姓朱的早就没命了。”
“哦!”田令孜这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按照比武的规矩,朱温被人家点了这么一枪,他就应该败下场了。可是,因为他刚才说尽了大话,又听见场外看热闹的猛劲儿为黄巢拍手叫好,他就有点恼羞成怒了。定了定神,重抖威风,与黄巢马打对头,大叫一声:“看刀!”上面虚幌一招,突然反手来了一个“海底捞月”,直砍黄巢的马腿。
黄巢早提防朱温会来反扑,神色自若。心中暗想:朱温哪朱温,你真不知好歹,我要不给你一点儿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俺山东还有一个黄巢!心里头这么想,暗中把劲儿都使在手上了。就见他不慌不忙,轻轻把马一提,那马前蹄腾空跃起,早躲过了这一刀,这时候,黄巢的枪法就亮出来了。就见他把枪头一甩,枪尖直指朱温。只听得“嗖嗖嗖……”风声阵阵,枪尖银光闪闲,上下翻飞,左右盘旋,枪枪不离朱温的前心和两肋。把朱温忙活得眼冒金花,左搪又挡。等到人家黄巢不杀了,拨马慢慢往回走时,朱温才看见自己头上那领武生巾早就挑在黄巢的枪尖儿上了。
场外又是一阵喝彩声。
到了这会儿,朱温也明白了:自己这两下子真不是人家的对手。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我这吃饭的家伙就得开出一朵花儿。得了!大英雄不吃眼前亏,我得走了。急忙拍马跳出圈外,挂刀拱手:“黄巢,咱们后会有期!”拨马便走。
黄巢见朱温要走,知道他已经服输。叫了一声:“阁下休走,黄巢还冠!”说着话使了个枪花,将挑在枪尖的武生巾一甩,就见那武生巾紧跟在朱温的马后,在空中“滴溜溜”转个不停,眨眼之间,便端端正正地飞回朱温的头上。这下子可把那场里场外的上万双眼睛看呆了!顿时,叫好声,喝彩声响成一片,直到朱温低着头,红着脸,在人群中挤出武科场好半天之后,声音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黄巢立马在场内等了好半天,不见再有人上场,便在马上欠身说道: “俺黄巢才疏学浅,武艺不精,在此校场之上出乖露丑,还望天下英雄不要见笑。俺来长安赶考,虽不敢指望金榜题名,却也愿在此以武会友。哪位英雄如愿与俺切磋武艺,请上场赐教!”说完话,将枪挂在得胜钩上,拱手抱腕连连施礼,等了好半天,才见从西北角上跑过来一匹白龙马。马上端坐一员小将,银盔银甲,身穿白袍,手端一杆虎头铲。往脸上看,秀发似墨,面如白玉,鼻直口方,目如朗星。两道剑眉微微扬起,头顶紫色冠,在脖项之上还戴着一个银项圈儿。看年龄也不过十四五岁,却是英姿勃发,大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儿。
这位小将飞马来到黄巢的面前,拱了拱小手,亮开一腔童子音:“黄英雄听了,俺乃是辽东总镇石建恩之子石敬塘,因听说朝廷开科考武状元,我背着父亲来到长安。方才见您三招两式便赢了那连胜四杰的朱温,小将我打心眼儿里佩服。因见您等了半天,无人下场,我才斗胆上阵,想来英雄面前请教几招。”
黄巢听了小将的一番言语,觉得十分入耳。看了看这位小将的娃娃脸儿,却又觉得有儿分可笑。便微微摇头,慢慢说道:“石公子,虽说这里是考场,但自古以来,这比武场上也是兵刃交锋。俺黄巢只怕伤了贵公子,还是请您回去吧!”
黄巢说的本是一句老实话,这位小将听了,却觉得十分刺耳。小脸蛋儿一红,小眼珠儿就瞪起来了!“黄巢,你欺负我年龄小吗?告诉你,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古英雄出少年,我石敬塘既然敢上场,就是要与您分一个上下高低。英雄,比武场上来不得虚假,讲的是当场不让步,请!”说着话,把手中虎头铲“哗棱棱”一抖,一个“仙人指路”,“嗖!”直向黄巢的胸前铲来。
黄巢一看:嘿!这小孩儿的年岁不大,脾气却不小。他不能干挺着挨这一铲哪!急忙摆手中钢枪,一个“英雄玉柱”,搪开了虎头铲。小将见这第一铲落空,急忙换招儿,突然来了一个“长蛇摆尾”,虎头铲一抖,直刺黄巢的眉间。黄巢一看:蠖!这小孩儿的招法果然不凡,便夸了一句:“好招法!”小将听见夸奖,越发抖起精神.便和黄巢马来马往,杀在了一处。只斗得:这一个,点钢枪金蛇狂舞,那一个,虎头铲八面生风。
两个人在马上斗了十几个回合,小将石敬塘毕竟年小力不足,渐渐气喘吁吁,汗透征衣,方才那股冲劲儿,越来越小了。接枪还铲之间,他早已看出那黄巢十分本领,却只用了五六分。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哪里还敢再打?便虚幌一铲,拨马跃出圈外,说了一句:“不打了,不打了,今科这个武状元就让给你吧!”说完了这句话,打马就走,逗得场外看热闹的人无不拍手大笑。
经过了这两场较量,黄巢的一身本领,早被场里场外的看得一清二楚,谁还敢上前出丑呢?就见黄巢在场里拱手抱腕,叫了好半天,谁也不肯上前,好多人都在私下里议论:“看着没有?今科的武状元是人家的了!”“那当然,看人家那个本事,天下第一!”“让我说,今科状元很难让他夺去。没听说吗?这年头儿,靠本事没有用,得上边有人。”“嗯,可也是,要不人家怎么说不怕本领差,就怕没好爸呢?”
不提大家伙儿在那里七嘴八舌。就在这个时候,忽听一阵“嗒嗒嗒嗒”马蹄声响,在彩棚那边儿蹿过来一匹花白马。马上端坐着一个身高九尺,虎头豹眼的大汉,手端一柄门扇大刀,来到黄巢的跟前,未曾开言,先把那柄大刀挂在鸟翅环得胜钩上了。双手轻轻一抱腕,低低的声音,说:“黄巢,论你这身武艺,取个头名状元倒也不难。我想和你商量商量,请你把这个头名状元让给我怎么样?”
黄巢一听这话,他就愣了;这位是来赶考的吗?榜还没有到,就让俺把头名状元让给他。看此人不呆不傻,却说出这样的话来,想必是有点儿来历。想到这儿,便问了一句:“你是何人?”
那大汉见问,还是低声回答:“实话告诉你,在下乃是主考官田丞相之子田彪。只要你肯将这头名武状元让给咱,你要金有金,要银有银。你要是金子银子全不要,就想要个官儿做,只要我爸爸一句话,保证赏给你一个榜眼,探花当当。”
“哦!”黄巢不听这话还罢,一听此言,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心中暗想:在这天子脚下,武科场上,堂堂主考官的儿子竟敢当众作弊,这官场的黑暗,也就可想而知了。
黄巢摇了摇头,把手中的点钢枪掂了一掂:“田彪,俺黄巢倒有心让你,只怕俺手中这位‘朋友’不答应,你看怎么办呢?”
“什么?”田彪听罢,脸色一沉,怪笑一声, “嘿嘿!黄巢,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告诉你,你要听我良言相劝,还会有你一点好处。你要诚心跟咱作对儿,即便你打遍天!英雄无敌手,我爸爸也管叫你名落孙山!”
“什么?”黄巢听罢了这句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他想起了昨晚紫脸大汉对他说的那句话,又想到人们经常议论朝廷昏暗的种种传言,这颗心就沉下来了;难道说我真不该来此是非之地,真不该求取功名了?
就在这时,又见田彪逼上一步:“黄巢,你想好了吗?到底让是不让?”
黄巢胸中五火难压,再也忍不住了。就见他把钢枪一横,大声说道:“不让!不让!俺就是不让。田彪,你想夺武状元,就凭本事来比。想叫俺黄巢拱手相让,那是痴心妄想!”
黄巢这句话一说出口,田彪当时就变脸了:“黄巢,你不要不识抬举!”说着话,将马一勒,后退了两步,把大刀举起:“看刀吧!”随着他的一声大叫,大刀砍来。“刷!刷!刷!”拦腰,劈肩,搂头,毫不留情。黄巢见了,岂敢怠慢,左撩,右摆,上架, “横镇长江”,将上下左右封了个严严实实。
田彪知道不是人家的对手,便急忙转身,撒马便走。一边跑还一边侧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这时,他早已听清了身后的马蹄声响,却并不回头,就见他把刀交左手,右手向怀里一伸,再向身后一甩,就听“嗖”的一声,一件东西飞出了他的手心。
黄巢正在后面追赶,早把田彪的动作看在眼里。忽见一道寒光,有一件东西带着风声迎面打来。好英雄,就见他不紧不慢,轻舒猿臂,随手就把那件东西接住了。拿在手中一看,原来是一把三寸来长的单刃飞刀。这下子,黄巢可就恼了:“好贼子!校场比武,你竟敢动暗器伤人?我黄巢岂能容你?回去吧!”喊着话,随手一扬,“嗖!”这把飞刀又舞向了田彪的后心。
不管怎么说,那田彪也是个练武之人。听黄巢在后面一喊,就知道不好。赶忙回身抡了一个大刀花,就听“当啷”一声,那把飞刀被磕了出去,直奔监考官李飞虎的脑门而去。
场上发生的一切,李飞虎早已看得明明白白。一见这把刀又奔自己来了,可把他吓坏了。高叫了一声:“不好!”赶紧低头,就听“咔”的一声,那把刀飞过他的头顶,正插在他身后的棚柱子上。
就在这时,田令孜来脾气了。就见他“啪”的一声,拍案而起。高声大叫:“反了!反了!大胆黄巢,竟敢身带暗器,谋害朝廷命官!来人呐!快将这反贼拿下!”两旁的武士听了, “呼啦啦”往上一拥,给黄巢来了个猝不及防,拉下马来。
田彪正在又惊又怕,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他爸爸这一阵喊叫,才定下神来。滚鞍下马跪倒在地:“众位考官,小将与黄巢比武,正要用拖刀计胜他不想他竟用暗器伤人。要不是俺用刀挡过,险些伤了京营殿帅的性命!”
还没等李飞虎说话,场外面早就乱了。就听那位紫脸大汉在人群里高声呐喊:“用暗器的不是黄巢!”
紧接着,各路举子也放声大叫:“不要冤枉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