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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办法善予处置安排?唉!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力摇摇头,俏眼一闭,挤落两粒辛酸的泪珠,泪眼模糊中,似又见到那满身血污,死状凄惨的父母兄长和家人,一排排地并列在跟前,一忽儿清晰,一忽儿又朦胧,那一双双怒目圆睁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她,扭曲的嘴唇仿佛在说:“你这个不孝的女儿,你这个叛逆的女儿,家门血海深仇你都不顾了吗?你竟然会爱上仇人的弟子?你还有良心吗?你还是一个人吗……?”
她又用力摇摇头,人影尽归幻灭,摆在目前的,仍是疏朗的花草,恬静的山石,粼粼的池水,柔美的月光,仍是客店后面雅静的后院,仍是适才和秦玉深宵私语,并肩携手的庭院……。
回到房中,她庸散得连衣也懒脱,倒卧床上,忍不住又偷偷饮泣起来。
如今的柳媚好像变了,变得不再如以前的刁蛮娇憨,变得不再如从前的欢乐嬉笑,是她对人生知道得太少?还是知道得大早太多呢?窗外树影摇曳,叶与叶相碰,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响。虫声仍然那么和谐,这春天的庭院,似乎不知世间有所谓愁苦和烦恼?忽然,窗格上又响起一阵轻微的敲击声,“笃笃笃”清晰而缓慢。
柳媚一翻身从床上又爬起来,心想:怎么,这冤家还没有走?又有什么话要说呢?她悄声问:“是谁?”
但这一次却没有人回答。静了一会,又响起“笃笃笃”几声轻响。
柳媚又问了—声,仍然没有人回答。
她不由毛发悚然,霍地跃起,从枕边抽出长剑,娇躯一闪.欺到房门,停了停,倾听房外再没有一丝声息。她忍不住,猛可里把门拉开,却见窗外赫然立着一个混身劲装,背负长剑,用黑纱覆掩着半截面庞的女郎……。
面且,这女郎手中紧捏着一个酒杯大小的白磁瓶儿,阴森森地,望着她冷笑……
柳媚见那女郎除了半边脸孔被黑纱掩遮之外,简直没有一处地方不和自己相仿,心中一动,沉声喝道:“你是谁?”
覆面女郎阴森森一阵冷笑,向前逼近一步,也压低了嗓门说道:“媚儿,闻得你聪明绝世,难道见了我这种装束摸样,还猜不出我是谁?”柳媚身不由己向后倒退一步,横剑护身,说道:“你是林惠珠?你就是怂恿玉哥哥到庆元寺行凶的半面观音林惠珠?你就是假冒我的名字,替我得罪方大叔的人?你自己容貌被毁,满怀怨毒心念,就千方百计要把天下弄得和你的面孔一样?我也是女人,本来同情你可怜可悯的擅遇,但你这么心存偏激,毒恨所有与你毫不相干的人,却叫人家不能再同情你……”
那女郎听了,浑身气得乱抖,阴阴一笑,突然打断了柳媚的话头,厉声说道:“柳媚,你不要以为自己貌美如花,便看不起天下丑人,我林惠珠貌虽丑陋,却并不求你的怜悯,现在我来见你,并非有求于你,是替你送一份重礼来的,你不要不识好歹,开口就教训人。”
柳媚一怔,向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白磁瓶子上,只见那瓶子并不甚大,腹如酒杯粗细,瓶口只有枣核大小,林惠珠用—方厚厚布块,衬在瓶下,紧紧捏在手中,这时候,瓶口封塞着,但她却已看到林惠珠捏瓶的一只手在徽微颤抖不已。她心中暗忖:
莫非这瓶中有什么贵重药物,她要我转交给秦玉的?否则,她怎会深夜来此,神情又是那么激动?于是放柔和了声音,缓缓问道:“咱们虽然彼此心仪,今天还是第一次见面.你有什么重礼,要送给我的?”林惠珠扭头四下里望了望,陡地又向前跨了一步,柳媚虽对她略为松驰了戒备之心,但见她欺身向前,忙又向后闪退,刚要开口询问,林惠珠已经笑道:“你怕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了你不成?我是鉴于这儿过于混杂,而我要送给你的礼物又要紧得很,万万不能稍有泄漏,你如果信得过我,咱们到城外去谈谈,好么?”柳媚甚感迷惘,略为沉思,道:“时间已经不早,咱们明天一早还得早起赶路,你有什么话,不可以在这里说么?
这时候人家全睡了,不会有人听见的。”
林惠珠又是一阵轻笑,说道:“柳姑娘.你怎么竟拿我当作贼人看待?实对你说,你们今日白天不是失落了半幅藏经图吗?明天一早赶路,不是就为了赶往九峰山寻取达摩真轻么?
我要送你的礼物,正和这事有关,其中包括那半幅藏经秘图和探解出的偈语意义,你如是信得过我.就跟我来一趟,包准对你们寻取真经,大有俾益,信不过就算了,我在城外那片林子前等你,来不来随你自己,但请记住,这件事我单告诉你一个人,不想要第三者知道,连你那玉哥哥在内,你要来就独来,否则,恕我不露面如约了。”说罢,微微一扬手,身形猛的后仰倒射出丈许,莲足微着地面,二次腾身拔起,已经落在房檐上,接着晃肩拧腰,刹时隐入夜色之中。
柳媚不禁大奇,急忙出声要唤住她,林惠珠身法迅捷,转瞬已经不见人影,剩下柳媚独个儿呆立窗外,心里“砰砰”乱跳不巳,林惠珠临去时一番话,真叫她半信半疑,如堕五里雾中,回忆自己和秦玉在城外林边相晤之际,确曾听见林中有人轻声叹息,当时秦玉就要入林搜寻,还是被自己拦住.及今想来,那林中之人,定然就是“半面观音’林惠珠了,这个料想如果不错,那么,另半幅失落的“藏经秘图”自很可能便是被她拾去,她和秦玉一直同行,对图上偈语早已熟记于胸,是不是真被她参透其中真义,固然难说,但她既然得着半幅秘图,夤夜到此邀约自己,借口以之相赠,却令人分外可疑,为什么她有了图而不自己前往?
为什么她会突然离开秦玉,反到深夜来此和自己相晤?为什么不愿就在这里将图意交赠,一定要约会到城外!而且,指定必须自己一个人单独去,连秦玉都不能让他知道呢?……许许多多的“为什么”,令得柳媚无法理解,但她乃自负聪明的人,明知有这许多疑问,却不愿因此显示怯弱,不敢单人赴会,她心里有一种情场上面向情敌挑战的傲意和勇气,暗道:怕她什么?她必是心里恋着玉哥哥,又自知比不上我,故意做得这份神秘莫测的模样,我要不去,岂不被她窃笑,了不起她妒火中烧,约我到城外僻静处去决斗吧,难道说她不是一个头两只手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我又有什么畏惧她的?要知一个人除非心胸坦然,无争于世,对任何事才能淡然视之,不被所激,柳媚虽然聪明刁钻,但心里对秦玉一隐着爱意,自然受不了情敌的挑逗,何况她自忖心机武功,仪表立场,没有一样比不过林惠珠,胆气一壮,就忽略了许许多多解不透的重重疑问,转身入房,扎束了一番,随身携了兵刃暗器.轻轻带拢房门,昂然跃上房面,提气纵身,径出城外来会林惠珠。
静夜中万籁俱寂,城中未见点火,四下里全是漆黑一片,柳媚轻登巧纵,不一刻便翻上了城墙,拢目向城外张望,旷野中又静又黑,阴森森似比城中更甚,嗖嗖凉风,吹拂着她身上衣襟,头上秀发,她微觉有一些心神不定,血行激贲,放眼看看这种月黑风高的恐怖之夜,她独自一个应约赴敌,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虽然,这一次情敌之约,是福是祸尚难逆料,但在她胸中,却莫明其妙有一丝不祥之感。
她立在墙头上略作迟疑,本想折回,不再去赴这种诡异的约会了,可是,一股少女心性,为情为爱的矜持和骄傲又使她强自撑着情绪,无法中途退回,终于,她横了横心,纵身跃下城墙,向城外那片林子奔来。
天上乌云电驰,一忽儿,西方天际闪出一弯新月,大地被这惨淡的月光一映,分外显得鬼影憧憧,那一片林子静静伏着,有如一头含怒欲扑的庞然巨兽,在静待猎物进口,越近林边,林中沙沙枝叶声响,就越发令人心悸神动不已。
柳媚尽量使爱的力量温暖着心胸,鼓勇而行,奔到林边,果见林惠珠独自绰然而立,等候着自己,见她一到,便格格一阵笑,说:“柳姑娘果然是位有心人,我还当你在城上那一番犹疑之后,会半途折转,扬弃在下这份薄面了呢!”
柳媚一怔,自己在城上略作迟疑,她怎会知道的?莫非她离开客栈后园,并未离去.一直蹑踪监视着自己?这么看来,林惠珠邀约自己只怕并无好意,倒不能不早作提防。她暗中凝神戒备,表面上也装着若无其事的淡淡—笑,说道:“姊姊呼唤,我哪能不到,只是夜色太浓了,刚才险些找不到这片林子咧!”
林惠珠笑笑,酸溜溜地说:“柳姑娘好甜一张嘴,哥哥姊姊叫得人心里真正受用,可惜我不是男人,又没有绝代风华,要不然,也甘心为情所困,永远做柳姑娘裙下不贰之臣。”
柳媚非但不怒,反得意地笑道:“姊姊这话,只怕不是出诸内心,天下有一种男人,还最不爱听甜言蜜语。倒是对那些内心热情似火,表面上冷冷冰冰的人儿痴结狂念,永难没忘呢!”
这几句尖酸刻薄的话,使林惠珠听了脸上不觉一热,暗中狠狠一挫银牙,突的探手扯下脸上的覆面黑纱,扬起左边遍布疮疤的丑脸对着柳媚,嘿嘿笑道:“好姑娘,好妹妹,你看姊姊这张面貌,可像那内心热情似火,表面上冷冷冰冰的人么?”
柳媚被这遽然呈现的丑脸,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登登向后直退了好几步,心里惊道:
我的天,世上哪有如此丑陋的面孔?玉哥哥对这丑脸念念难忘,叫人真难解透其中是什么原因了。她不禁对自己适才加于林惠珠的讥刺感到一丝愧悔,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自己是这么一付丑样,再听了那种讥诮话,心里又会作何感想?她歉然地向林惠珠一笑,道:“姊姊不要误会,我无意间冲口而出的话,决不敢对姊姊有什么侮慢之心。不知姊姊唤我来此,有什么教言赐告么?”林惠珠嘴角一阵牵动,怪笑说道:“教言倒是不敢,今夜冒昧邀约柳姑娘来此,有三点原因,一来想叫柳姑娘看看姊姊这付尊容,对某些流言中伤之语,可以释然于心;二来奉赠拾得的半付藏经秘图;三来还有—件小事,想要转托柳姑娘的。”
柳媚忙道:“姊姊有什么事,尽请吩咐,只要媚儿力之所及,一定替姊姊办到。”
林惠珠淡淡一笑,道:“我就知道柳姑娘佛面慈心,必能见谅我这点微衷的。”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忽又诡诈地笑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关于我和秦公子在泰山荒野无意相识一段,想来公子早已详详细细告诉了柳姑娘,不必再由我赘述,这些日子以来,我能以世上最丑的容貌,代替柳姑娘至美至高的位置,伴随秦公子,跨越千里,今生今世,愿足心情,再无别的奢求,所以,拾得半幅藏经秘图,本可以独自前往九峰山,但想到自己这等模样,纵然习得绝世武功,就如柳姑娘所说,还不是益增世人莫明其妙的灾害,何况这半幅图,本该属于秦公子和柳姑娘的,所以专诚邀约你来,要将秘图奉还,不过,在奉还秘图之前,我却有一个小小的不情之求,要柳姑娘先答应我。”
柳媚听了这番话,心里替她好生难过,失意人伤心情景,也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