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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刚却摇头道:“你别看谷口近在眼前,这段路程却十分难走。沿谷尽是浮沙,落脚稍重,就会陷入泥淖中。从谷口通往峰脚,瘴气最浓,遍地毒虫;必须提足一口真气蹑空掠过。而且,玉皇峰虽不甚高,却是四壁陡峭,崎岖无比!你背着这个笨重的瓦瓮,若不调息充沛,艰苦的在后头哩!”
江涛听他说得严重,不敢不信,便道:“多谢老前辈指点,咱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吧!”他正欲卸下“背兜”,周刚突然抢近一步,探手托住瓦瓮,叮嘱道:“小心一些,你没用惯这种‘背兜’,别把缸子摔破了。”说着,双臂一收,将瓦瓮从竹篓中提了出来。
就在瓦瓮入手之际,周刚双眉暗皱,独眼忽现迷惑之色。敢情那瓦瓮虽大,份量却并不太重;入手略试,里面好像是空的。不禁微顿了一下,才轻轻放落地上。
江涛并没有发觉周刚的神情有异,连声道谢之后,卸去木架,盘膝坐在草地上,默默运功调息起来。他本未疲累,略事休息,业已神采奋发。偶一回顾,却见周刚根本没有调息,正坐在一株树下,目不转瞬望着那只瓦瓮发愣。江涛舒展几下手脚,仰面道:“时间不早了,最好能赶在日落前登上峰顶,才不易被鬼物所乘……”
周刚肃容道:“且慢!老夫有几句由衷之言,想跟你谈一谈。”
江涛讶道:“老前辈还有什么指教?”
周刚神色一片凝重,缓缓说道:“江哥儿,是你说的:人海浩瀚,相聚便是有缘。这句话不错!你我远隔天涯,素昧生平,竟然会在这蛮荒野村碰了头;而且还同桌饮酒,并肩跋涉,这不能不算是缘份……”语声微顿,接着又道:“……就为了这难得的缘份,老夫不忍见你年纪轻轻,却把宝贵的性命断送在荒山绝岭之中。玉皇峰上鬼魅作祟,凶险无比,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夫亲自所睹,身受其害,实不愿让你再蹈覆辙。江哥儿,听我劝告,就此回头,还来得及。”说到这里,眼中充满诚挚激动的光采,炯炯注视着江涛;期盼之情,溢于言表。
江涛默然片刻,苦笑道:“老前辈金玉良言,在下万分感激,更明白玉皇峰凶险难登。
无奈身受付托之重,欲罢不能
周刚纳罕道:“江哥儿,人生际遇不同,难免各有隐私。老夫不想盘问你跋涉千里来此目的,但你能否坦白告诉我,那付托之人是谁!”
江涛叹息一声,道:“请老前辈原谅在下不能说出他的名讳。我仅能透露一点,那人也是一位退隐多年的武林前辈,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
周刚轻轻一“哦”,不禁有些失望,目注瓦瓮又道:“那么,你携带这只巨瓮,不惜涉险深入不毛,也是那位武林前辈的付托了?”
江涛点头称“是”。周刚惑然道:“能不能告诉老夫,那瓮中是何物事?”
江涛迟疑片刻,终于点了点头,道:“实不相瞒,瓮中正是那位前辈的遗骸!”
周刚猛地一震,独自神光湛湛,惊道:“原来江哥儿千里深入蛮荒,意是为了将一具骸骨送往玉皇峰?”
江涛微微颔首,道:“这就是那位前辈的付托……”
周刚急急又问道:“玉皇峰不过是一座荒山,他可曾说过要将骸骨送到山中什么地方?
或是交付给什么人?”
江涛摇头道:“他只提到玉皇峰上一个古洞,并没有说应该交给何人。”
周刚诧道:“难道他没有提起玉皇峰凶险难登,你独自一人根本无法进入玉皇峰,更进不了那个古洞?”
江涛道:“没有。”心下对周刚的言语甚是不解。
周刚满脸惊疑之色,注目道:“他既以身后大事相托,岂能不详细告诉你途中可能遭遇的凶险困难和应付的方法?”
江涛苦笑道:“也许他在世的时候,尚不知道玉皇峰上有鬼物作怪吧!”
周刚连连摇头,半晌没有出声。
江涛站起身来,将瓦瓮仍旧放回竹篓中,负起“背兜”,拱手作别道:“老前辈如无其他吩咐,在下就此告辞。”
周刚忽然扬目道:“江哥儿,能否答允老夫一桩不情之请江涛诧道:“老前辈清说。”
周刚指着篓中瓦瓮,道:“让老夫看一看瓮内骸骨,如何?”
江涛一怔,道:“这个——请恕在下不能从命。无端暴露遗骸,在下问心难安。”
周刚凝思有顷,淡淡一笑,道:“好吧!既然哥儿一定要去,老夫也无法阻拦。望你多多谨慎,善自珍重!咱们就在这儿分手了。”
江涛抱拳致谢伴送之情,转身问谷口行去。走出十余丈,回头看时,周刚仍在原处未动;独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包含着很多复杂的事情……
…
第五十五章 岂容鬼魅据灵山
午后离开乌罗司,经过这一阵耽延,日影偏西,时间已近黄昏。江涛虽然不信鬼魁,但因周刚一再叮嘱,心里也半信半疑。提足真气,加快奔向谷口;希望能在天色未黑之前,早些登上玉皇峰,找到白吟风所说的那个古洞。
三数里路程,转瞬即过。掠近谷口,江涛才知周刚并没有虚词恫吓;那山谷附近,果然遍地都是浮沙泥淖,十分难行。幸亏他事先已有警觉,以手中木拐试探着落脚;凝神蹑足,小心翼翼。待渡过泥淖抵达谷口,竟耗去将近一个时辰。
天色渐渐阴暗,江涛大感焦急。凝目打量那山谷,只见谷中黝黑直如地牢,瘴雾弥漫,寒气逼人;谷道深处,伸手难辨五指,更逞论寻找路径了。这险恶阴森的地方,别说还有鬼魁;便是没有鬼怪,光天化日之下,若非胆大人多,谁也不敢走进谷口。
江涛取出事先准备的避瘴药丸纳入口中,略作调息;紧一紧手中木拐,吸气纵身,掠入了谷口。初入数文,尚可辨认脚下崎岖乱石;数文后,目力已难及远。江涛索性蹑空飞跃,以拐点地;身形疾如箭矢,一次起落,便在三丈以外。
这办法既可快速越过山谷狭道,又可预防那些遍地窜动的毒虫;只是中途无法换气,身法越快,扑面瘴雾几令双目尽盲。寒风拂目,凛如刀割,滋味也不太好受。尤其谷中有一些较大的毒虫蛇鸠,本来蜡伏在地上石隙中;稍一不慎,一拐点下去,“哇哇”怪叫,凌空窜射,其声宛如婴儿悲啼,令人毛发惊然。
好在这段山谷不算太长,江涛闭住一口真气,脚不沾地如飞而过。总算有惊而无险,平安越出了狭谷。但见谷后一峰矗立,峰下水声淙淙,横亘着一条浅浅的小溪。沿溪两岸,绿草如茵,长满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竟然幽娴清雅景色如画,与谷外荒草乱石迎然不同。
江涛卓立溪畔,游目四顾,心里暗暗称奇。忖道:“穷山恶谷之内,居然有这片世外桃源!若说仙境竟遭鬼物窃据,那真是欺人之谈了……”心念末已,事地里,忽然听见一声幽幽的叹息:“唉——”
江涛骇然一震,慌忙错掌横拐护身;扭头四下张望,美景依旧,毫无异状。这时虽已入夜,但天际明月高悬,银辉洒遍山峦林间,何曾有什么人在?可是,那一声叹息分明不假!
呀,难不成真有“那话儿”……
江涛越想越惊,浑身汗毛都一根根倒竖起来。当下沉声喝道:“朋友,既是高人,何不现身相见?这般装神弄鬼,算不得英雄好汉!”
一连喝问三遍,四野寂寂,毫无动静。
其实,江涛也不知道究竟是人是鬼,总以为诈喝之下,若果真有人躲在暗处,一定会现身出来”谁知竟无反应,心里不期而然寒意更甚。忽转念想道:“既然来了,管它什么精灵鬼!我只别理睬它,趁早登峰找寻古洞要紧。届时若真有鬼物来犯,再跟它斗也不迟。”
江涛主意一定,仰面略辨方向;身形展动,掠过小溪,觅路上山。但见峰脚有片疏落落的竹林,月华透映,竹影婆婆;微风过处,拂起一阵“沙沙”声响。江涛刚跨过小溪,忽见林中仿佛有一条人影,正飞快地穿林而逝。那人影如电,只一闪便消失无踪。
江涛初时几疑自己眼花;谁知细看那人影逝去的地方,却发现一支翠竹上有片白色东西,上前一看,赫然竟是一小片纸钱——纸钱上腥红点点,带着血渍。用舌尖沾试,咸咸的,竟是人血!
江涛直觉头皮发麻,定了定神,仍然壮胆前行。一边走,一边留意身后和左右两侧;手中木拐暗注真力,准备随时应变。渐渐登上峰腰,却未再发现怪异事故。江涛这才略为放心,脚下加快,一路向峰顶奔去。
据周刚说,这座玉皇峰鬼物作祟已久,苗民视为畏途;数十年来从无人敢走近谷口。论理,峰上应该经无人迹才对。但江涛一路行来,却是沿着一条羊肠小径向上攀登;小径光滑,不见苔薛,分明是由人经常践踏而成的。这不合理的情形,竟连江涛也没有留意到,反而觉得有此小径可循,的确方便不少。
这时,他已经慢慢忘记了鬼魅作怪,一心只在寻觅古洞。无奈沿途虽有几处洞穴,都深不逾丈;洞中狐鼠匿居,显然不是白吟风遗言所称埋骨之所。
行行重行行,不觉已近峰顶。突然,眼界一觉,小径尽头竟出现一幅奇景:那是一块十余文宽阔的平地,临崖四周种着一圈高大槐树;整个旷场中繁花似锦,细草如毯;架石为桌,扎枝为亭;凿地成池,横木当桥;居然是一片美得不能再美的精致花园。
荒岭绝峰上会有如此幽美的花园,已属稀奇;最奇的是,花圃间有条卵石铺成的小道,笔直通向一个黑黝黝的巨大洞穴。古洞在望犹不足奇,更奇的是园中一间松干扎成的小亭里,坐着一个人。亭中有人还不奇,尤其古怪的是,那人侧面而坐,肩上竟不见头颅;却把一个血淋淋的头,放在膝上用木梳缓缓梳理着乱发。
惨淡月色,投照在那无头怪人身上,隐约可见他一袭白衣,尽是斑斑血渍。
江涛目睹这骇人情景,机传伶打了个寒噤,差一点要狂奔逃下山去。
那无头怪人端然而坐正聚精会神梳着膝上那颗血淋淋的脑袋,似乎并未注意江涛;只是梳来梳去,总没法把乱发梳理整齐。他一气之下,把脑袋捧起向自己的头上一放,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唉!老了,老了,不中用了。”其声阴沉,细如蚊纳;但却字字人耳,带着无比寒意。
江涛正感拿不定主意是走、是留;猛然间,那人竞霍地转过身来,举手向江涛这边一招,叫道:“青儿,别荡千秋了,快来替爷爷梳头!”
江涛心头一震,扭头回顾,险些骇然失声。原来就在距他身后不远的一株槐树上,直挺挺吊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少女;长绍挂在脖子上,正迎风摆动不已。那少女一身黑色长裙,悬挂于树间阴暗处,又没有半点声息,难怪不易发觉。
此时速然一见,江涛反而忘了害怕,手中木拐一紧,大喝道:“何方鬼魅,竟敢窃据灵山!打——”“打”字出口,木拐疾扬,猛向那黑衣女鬼砸去。汇料木拐未落,那黑衣女鬼喉间长绳突然断裂,“砰”地一声响,竟自己从树上坠了下来;僵卧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江涛急忙撤拐停身,蓄势等了片刻,仍不见女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