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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庸 - 天龙卷-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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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涛央求道:“老爹行个方便,在下是被坏人追逼,走投无路。您送我渡过河去,情愿多赠银两,补偿您的渔钱。”

  那艄公好像颇不愿意,慢条斯理熄了旱烟,站起身来,口里哺哺道:“眼看鱼儿已经上钩了,失去机会,岂不可惜!这大概是命里注定的吧……”

  正说着,岸上忽然出现一条人影,沿着松林飞纵而至,不多久,也到了河边。江涛一眼瞥见,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忙不迭紧贴船蓬,极力隐蔽身子。原来那人赫然正是何四姑。

  何四姑走近船边,竟含笑问道:“焦老爷子,可曾看见那姓江的书生吗?”

  艄公两手一摊,道:“没有啊!一夜连鬼影子也没有看见半个。”

  何四姑道:“老爷子谨慎些,我料他准在附近,仔细别叫他漏网溜了才好。”说完,又急急向上游去了。

  江涛惊魂未定,忽觉船身一荡,小船已像怒箭般射离河岸。霎时间,舟轻水急,顺流而下。那艄公放下长篙,系牢舵柄,重又取出旱烟燃火吸了起来;目注江涛吃吃而笑,道:

  “江公子,说说看,你该拿什么谢我呢?”

  江涛骇然道:“你……你是谁?”

  艄公笑道:“老朽焦天祥,有个小小匪号,叫做‘银须鳌’,现在职位是巢湖二十八塞总巡江。不瞒你说,老朽对这职位并没有多大兴趣,早就有心辞职不干;否则,今夜也不会救你一命了。”

  江涛道:“这么说,你也是何四姑的同伙?”

  焦天祥笑道:“老朽只是其中之一,今夜何四姑邀约的同道高手,不下十余人之多。除了咱们巢湖水寨三位瓢把子,还有峡山双残、湘江人屠活僵尸、大巴山罗氏五虎;这些人无一不是黑道巨孽,你落在任何一人手里,也休想像现在这样舒服。就凭这一点,你也该重重谢我才对。”

  江涛听得心凉不已,但却力持镇静淡淡一笑,道:“你要我如何谢法?”

  焦天祥哈哈笑道:“公子何必明知故问呢?如蒙不弃,只须把那‘擎天七式’剑谱照样抄录一份给老朽,事后你要去那儿,老朽一定负责送到;两情相抵,互不亏欠。”

  江涛剑眉一挑,道:“假如我不愿意呢?”

  焦天祥嘿嘿干笑两声,道:“不会的,公子是聪明人,何况老朽对你又有救命之恩,再说……”

  江涛截口道:“不必再说了,我坦白奉告三个字——办不到!”

  焦天祥眼中凶光一闪,阴侧侧道:“怎么?不肯?”

  江涛毅然点头道:“是的。”

  焦天祥注目又道:“救命之恩也不报了?”

  江涛晒笑道:“假如我吝惜一命,早就将剑谱给了何四姑,何致再领你的救命之情呢!”

  焦天祥怔了一下,又吃吃笑起来,道:“公子为什么死心眼呢?擎天七式虽是旷世绝学,既有天心教译本在前,又有颜光甫抄本在后;现在再来一份第三份,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这句话,却触发了江涛的怒火,当下脸色一沉,怒叱道:“住口!我虽受天心教威逼利诱,并未替他们释出全书。至于颜光甫,是被他以诈术骗去,一之为甚,岂肯再蹈覆辙?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无论你用什么手段,休想我会答应。”

  焦天祥怏怏站起,耸肩道:“老朽是一番善意,公子又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江涛怒目道:“你应该问问何四姑,看江某人是不是可以轻侮的人!”

  焦天祥阴笑道:“老朽早知公子艺出名门,赤阳指无坚不摧。但是,上了这条船,只怕就由不得公子了。”

  江涛霍地挺身而起,喝道:“你想怎样——”一句话未完,焦天祥忽然长笑一声,探手扣住舱蓬,猛一用力,全身后仰。小船登时翻转,两人一齐落水。

  江涛自忖泳术甚侍,落水后毫不慌乱,闭住一口真气,轻轻折腰剪腿,潜落数尺。正划水泳行,突然发觉一线白影从后测疾窜了过来。

  焦天祥不愧“银须鳌”三字称号,虽在急流之中,分波穿浪,仍然其快如飞。由后一探手左手五指竟扣住了江涛的后颈脖,右臂横翻,便想点闭他的穴道。江涛一惊,急忙缩颈弓身,一手反扣焦天祥腕脉;另一只手肘奋力一记“肘槌”,猛捣而出。焦天祥毫无防备,胸前重重挨了一下,痛澈心肺,连忙松手。

  两人一触即分,都提高了戒心;各自穿波绕了一个圈子,全神搜寻对方位置。

  河水浑浊,不比海水清晰;加上水流湍急,在水底交手,一切步法把式都失去了效用,全凭水性深浅决定胜负;而这一点,江涛自然远不如执掌巢湖二十八寨总巡江的焦天祥。不过,焦天祥也未料到江涛的水性会如此娴熟。原先以为只要把船只弄翻,使江涛无法发挥“赤阳指”威力,举手之际便可以生擒活捉;谁知大意轻敌,竟吃了一次闷亏。于是踏浪倒退出两三丈,卸去外衣,摘下腰间分水峨嵋刺,决心先废了江涛两条腿;然后捉他上岸,胁迫抄录“擎天七式”剑谱。

  焦天祥恶念一起,身形飞快地在水中兜转数匝;满头白发飘散,状如历鬼,挺刺又向江涛扑来。

  …




 
 



第二十六章 釜底抽薪

 
  江涛吃亏在水性不及焦天祥,而且手无寸铁;见状大惊,忙不迭张口吐出腹中余气,施展“坐水法”——整个身子宛如一块顽石,直向河底沉落。焦天祥不舍,调头急追而下。

  江涛沉到河底,脚下触及一片污泥,忽然情急智生;双臂用力搅动,泥浆翻滚,顿时扬起一蓬黑忽忽的浊浪。趁污泥暂时掩蔽了焦天祥的视线,匆匆解下儒衫,塞进一大把水草和石块,绕了绕,束成一条布棍。

  他料定焦天祥被泥浆所蔽,必然会向上游方向略为浮升;于是故作惊恐,向下游逃避。

  焦天祥果然上当,身形一转,顺流追了过来。江涛有意让他迫近,倏忽间手足并用,骤然改变了方向。

  这时,江涛身在河底,故可进退自如;焦天祥浮在水中,随波逐流,却不易煞住势子。

  两人一上一下,交错而过。焦天祥心存顾忌,不愿伤了江涛性命;峨嵋刺向下一沉,划向江涛腿股。那知江涛早有准备,顺势侧翻;两手抡起那寒满水草。石块的儒衫,对准焦天祥迎头砸到。

  一个有意,一个不防;一个定桩牢稳,一个却是身不由己。饶是焦天祥躲得快,让开头脸,终未避过肩呷。儒衫内塞满水草、石块,又被江涛贯注内力,软中带硬——焦天祥这一下挨得甚是不轻,右边肩骨尽碎;手一松,峨嵋刺也掉落污泥中。

  他惊怒之下,就像一尾负伤的大鱼,“哗”地折腰翻转;左臂反抄,竟抓住了江涛的足踝,五个指头几乎透骨而入。江涛连忙抛了儒衫,张臂一把抱住焦天祥的颈脖,死命勒紧不放。

  两条身子纠缠在一起,翻翻滚滚,载浮载沉。这一刹那,谁也不敢松手,谁也无法泅水,随波逐流,一直向下游飘去。

  江涛真气已经吐尽,一连喝了好几口水;但势成骑虎,那敢放松!焦天祥却肩伤严重,又遭江涛勒住咽喉,真气涣散,内力也发不出来;两眼连翻,硬憋住一口闷气,无活动弹。

  随着时间的消逝,江涛灌了一肚子水,渐渐觉得眼中发黑;最后,终于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他再度醒转,已是红日当空。睁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处僻静的河弯边,两条手臂仍绕在焦天祥的颈脖上毫未松开。摸摸焦天祥,却已经浑身冰凉,早断了气。江涛揉揉眼睛爬了起来,肚里还胀得难受;踉跄走向一块大石,头朝下,脚朝上,又呕出一大滩污水,神志才渐渐清醒。

  他坐在大石上,怔怔望着焦天祥的尸体;回想昨夜经过,就像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有生十八年来,他从没有杀过人,但眼前这白发苍苍的老人,却是被自己亲手勒死的;彼此既无深仇,也无大恨,是什么原因使自己变得如此残忍暴戾?竟致活生生地将人勒死?

  为什么?只不过为了一部剑谱——“擎天七式”。

  当年天竺高增达摩禅师卓锡少林寺,演讲禅宗。因见徒众委顿,竟有于坐中饨睡着,乃创“罗汉拳”十八手以教之。其目的,不外欲先强健体魄,而后易收明心见性之功,以证大法。可见武术一道,并不是为了持强凌弱,残杀争狠。然而,如今莽莽江湖,却成了血腥仇杀、强取豪夺的屠场,这与当年达摩授技的宗旨,差谬何止千里!

  江涛越想越难过,心里无限懊悔,木然又回到尸体边。只见焦天祥双睛暴突,满头白发飘拂,脸上一片狰狞——似乎对未能获得“擎天七式”剑谱,犹有深深的余恨。

  江涛叹息良久,寻一截断树,在河边挖了一个泥坑;抱起尸体,准备予以掩埋。忽然发现焦天祥腰间系着一条厚厚的布裹,解视之下,竟全是金叶珠宝,约值十数万银子。焦天祥把这些巨额财富带在身边,显然早已有意独夺剑谱,从此远走高飞。

  江涛略一沉吟,心头却掠起一丝奇想,喃喃祝祷道:“焦前辈,安心地去吧!你生前虽然没有得到那份剑谱,但今后武林同道在提及‘擎天七式’的时候,一定忘不了‘银须鳌焦天祥’六个字。千秋万世,也将感念你的余荫。”然后,填土堆坟,并在坟前立碑为志。虔诚地拜了三拜,才迎着灿烂骄阳,大步而去。

  满腹阴霾,在这一刹那间消失殆尽——因为他已决定了一件势将轰动天下武林的惊人之举,古往今来很可能是头一遭!

  金陵,山灵水秀;六朝胜迹,无尽繁华。

  秦淮河的弦歌,经骚客名士笔下一渲染,为金陵城披上了一袭香艳的外衣,也替金陵城凭添了几分书卷气。是以沿河一带,除了燕巢莺居、红粉勾栏之外,搜求艳词名句、刻版印书的文坊,也应市而生。

  靠近河西,有一条名叫“文华巷”的小街;檐宽不过五尺,却比邻设着二十余家书坊,专营字画裱糊和印书刻版买卖。每届华灯初上时辰,文华巷中熙熙攘攘,游客络绎不绝。其中大多数都是儒服纶巾的书生文士,一个个负手踱着方步,行行止止;浏览坊间展出的诗词古画,偶尔也搜购几部绝版好书。

  这些浑身酸气的墨客骚士,也就是徽歌选色的风流种子。因而文华巷的生意跟秦淮河乐户勾栏有一个相同的地方,那就是:白昼门可罗雀,入夜则户限为穿。

  这一天,午牌初过,巷子里静悄悄地;书坊学徒都半掩店门,躲在柜台后面打吨。巷口忽然缓步走进一位身着宝蓝色儒衫的英俊少年。他一路游目张顾,从巷口走到巷尾,又从巷尾走回巷口;徘徊约有盏茶之久,才停在一家招牌叫做“吟风斋”的书坊门前。

  “吟风斋”是文华巷中规模最大的书坊,独占四间店面,壁上挂满了名家字画;左边是柜台,右边则是一张宽大的裱糊桌子,沿墙一圈全是书橱。这时候,一名身穿黑衣短褂,年约五十余岁的瘦削老人,正在柜台内吸烟。旁边竹凳上,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学徒;嘴角诞水直流到下巴,身子一冲一冲地打吨儿。

  少年略作沉吟,便举步进了“吟风斋”。瘦削老人闪着一双细眼,向少年微笑颔首,懒洋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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