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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涛展开一看,只见笺上写着:“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听泉……”看罢,不禁“噫”了一声道:“这是半首乐府诗,原文应为‘愿随春风寄燕然’,其中‘燕然’二字地名,却被改成‘听泉’了……老前辈,这张纸笺是小燕儿给您的?”
千面神丐斜视说道:“你倒很明白,诗词歌赋这些酸溜溜的玩意儿,老要饭的屁也不懂!‘燕然’也罢,‘听泉’也罢,今夜大事,全被它耽误了。”
江涛讶问道:“这半首古诗又跟今夜的事有何关系呢?”
千面神丐冷冷道:“怎么没有关系?老要饭的一切进行得本极顺利,那教主婆娘刚把一页剑谱取出,临时有事离去。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要饭正要‘掉包’,谁知你那位心上人偏在这要命的时候闯了进来,悄悄塞给我老人家这张香喷喷的玩意儿,又问我:‘昨天的话,仔细想过了没有?’
江涛暗暗跌足道:“您老人家怎么回答?”
千面神丐两眼一翻,道:“我能怎么回答?信看不懂,话也听不懂,只好老老实实说……我不懂!”
江涛失声道:“糟了!什么话不好回答,偏偏又是这句千面神丐眉头连皱,道:“可不是么!那丫头听了这句话,登时眼泪汪汪,一跺脚道:
“好!你又是这句话,不懂,不懂!我知道你根本就是装傻,虚情假意,全是骗我!利用我!”
江涛闭目不忍卒听,长叹道:“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千面神丐接道:“对呀!我也是这样对她说的,无奈她不肯信,气呼呼又道:‘就是一条牛也会懂!算我白抛一片心,把东西还给我。’说着便来抢这张纸头。”
江涛双手紧捏香笺,急声道:“不!不能还给她!”
千面神丐叹了口气道:“老要饭的也是这个主意,谁知一时忙乱,竟将那张准备‘掉包’用的梵文纸页失落地上,被那丫头一把抢了过去……”
江涛骇然道:“这可糟了!”
千面神丐缓缓舒目道:“还好!那丫头当时并未细看,一口气撕了粉碎,又把碎纸塞进怀里。我老人家一急,只好装肚子疼了!”
江涛一身冷汗,频频摇头道:“即使瞒过一时,只怕她回去以后取出碎纸稍一留意,秘密仍将败露。唉!晚辈早说此计不成,现在果然一败涂地了。”
千面神丐微笑道:“你先别泄气,依老要饭的看,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江涛张目道:“盗书失败,脱身无望,还有什么福不福?’千面神丐笑而不答,先替江涛除去化装,自己也恢复了“江富”的身份。一切舒齐,然后推窗仰望天色,口里哺南说道:“现在子时才过,距天亮还有两三个时辰。晤,正是时候!”说着,挥掌打灭了灯火,一闪身,竟掠出了木屋。
江涛来不及询问,及待追出,只见老叫化身疾如电。连几个起落,业已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这时候他突然潜离听泉吾,要到那儿去呢?江涛对他这种“一意孤行”的作风,简直感到有些气愤,却又无可奈何。
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千面神丐兴匆匆返回木屋;手里挟着一个小包裹,向桌上一掼,催促道:“快些准备随身携带的东西,咱们现在就走!”
江涛莫名其妙的问道:“走?走到那儿去?”
千面神丐扬眉道:“自然是离开天湖总教。”
江涛一怔,急忙解开包裹;却见里面竟是一套锦袍,袖口赫然绣着两条金线和一朵星状金花。忍不住失声道:“呀!这不是黎元申的统领号袍么?”
千面神丐得意地笑道:“谁说不是?”提起锦袍一抖,“当”!脆声人耳,抱中又接落一面闪闪发光的小牌。
江涛双手捧起,既惊又喜,激动问道:“连通行铜牌也有了!老前辈,您是用什么方法弄来的?
千面神丐傲然道:“老要饭的是什么人物,区区天湖,怎能因得住我老人家……”接着噪音一低,吃吃笑道:“方法简单得很,老要饭的只请那位统领大人嗅了一支‘鸡鸣五鼓返魂香’,他就乖乖把东西借给咱们了。”未等江涛开口,忽然脸色一沉,又接道:“这件事你可不能到处宣扬。老要饭的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要是被别人知道竟用这种下五门的手段,对我老人家的声誉,势必大有影响。小子,你得记住!”
江涛连连点头道:“晚辈一定不告诉第三个人,非常时候,只有用非常手段……”
千面神丐耸肩而笑,道:“那黎元申一身武功不俗,老要饭的虽有制胜把握,一旦惊动起来,定有许多不便。事非得已,只好不顾身份了。”
江涛又问道:“据晚辈所知,黎元申并没有管制‘通行牌’的特权,这面铜牌又是从何得到的呢?”
千面神丐一面换衣改装,一面笑道:“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了。晚间老要饭的抵达天心后宫不久,黎元申也奉召人宫谒见,好像是命他去办一件急事。老要饭的暗中留神,听见姓梅的婆娘吩咐说:‘这消息很重要,老菩萨的意思,先要确定可靠不可靠,你就亲自辛苦一趟吧!’黎元申应道:‘卑职可以连夜动身,明日一早返教,消息确否,便知分晓。’姓梅的婆娘沉吟了一会,却道:‘那也不必太性急,你天亮动身,只要当天赶回来就行了。’
老要饭的听得正入神,偏被那燕丫头搅乱。后来装病离开后宫,在宫门口又碰见黎元申,手里正捧着这面铜牌。看情形,想是姓梅的婆娘预先把通行铜牌给了他,好让他动身前不必再进宫谒见,方便行事的意思。”
江涛听了,欣喜不已,道:“这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不知黎元申此行任务,各处关隘是否预知详情?假如盘问起来,咱们怎么措词?”
千面神丐道:“现在顾不了这许多了,你只记住千万别开口,一切由老要饭来应付。”
说着话,易装已毕。他原有一副属于“黎元申”的薄膜面具,取出套在脸上,顾盼之间,果然十分酷肖。两人相神一笑,熄灭灯火,掩闭屋门,大步离开了“听泉居”。但他们却没有留意到,这一切行动,都已落在一个人冷眼之中。
那人身着灰袍,头罩黑布,远远藏身在距离木屋二十丈外一株茂密的大树阴影中,遥遥注视屋中情形,已经有一段颇长的时间了。当他看见千面神丐易容扮成黎元申,领着江涛潜离听泉居时,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不禁现出惊异之色;略一沉吟,迅即闪身隐去……
…
第十五章 偷渡三关
月影惨淡,夜色苍茫。
“天湖总教”巍峨城堡,像一头想卧的狰狞巨兽,显得阴森可怖。
刁斗初歇,时间刚刚到丑刻,秋天的午夜,已有几分寒意。两名守护河口铁闸门的锦衣护卫,正按剑在岸边往来巡逻。其中一个紧了紧劲装外的披风。哺哺说道:“喔!起雾了,明天又是好太阳……”
另一个回头望了一眼,一层白蒙蒙的浓雾,已经弥漫到脚下。河口泊靠着大小船只,就像飘浮在云雾中一般;船舷因风相挤,发出“吱吱”轻响。他重重向地上阵了一口,低声咒骂道:“他妈的,这种天气真怪!夜晚越冷,白天越热,就像他妈的存心跟咱们露天守卫的过不去似的。呸!”
话音甫落,突然,一阵“沙沙”脚步声,清晰的传进耳中。两人齐齐扬目,脸上都流露出惊讶之色。
“奇怪?这么晚了,谁还到闸口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雾气缓缓荡开,现出两条人影。
一名护卫揉揉眼睛,急忙用肘撞了同伴一下,沉声道:“是统领来查勤了,快把大伙儿叫起来!”
那一个拔步便跑,一溜烟奔进岸边小石屋,剑鞘急敲门框,哑着噪门叫道:“起来,起来!统领亲自来查勤了,你们他妈的还不快一些!”
石屋中顿时如戳翻了的蚂蚁窝,七八名睡得正香的锦衣护卫,纷纷从美梦中跳起来;掀被褥、抓鞋子、寻佩剑……乱成一堆。
等到大伙儿敞衣斜领,半拖鞋子拥出石屋,“黎统领”已经板着脸立在河岸边。他首先冷冷扫视了那十名护卫一遍,鼻孔里直哼哼,却没有开口。护卫们个个心虚,不由自主都低下头去。
为首一名躬身又手道:“属下第七分队领班喻亮,参见统领!”
黎统领目光一沉,嘿嘿冷笑道:“真不容易!你还记得自己是领班?”
那位名叫喻亮的领班赧然说道:“属下该死!实在弟兄们也太辛苦,晚间任务比较清闲,所以……所以……”
“黎统领”哼道:“所以大伙儿轮着睡觉了是不是?哼!你们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儿是总教出入要地,居然还说任务清闲。万一被奸细潜进来,或是被里面的人混出去,究竟是你担待?还是我担待?”
一顿官腔,打得喻亮不敢再申辩,躬身垂首道:“属下该死!属下担待不起!”
“你知道就好了,哼!”“黎统领”挥手喝道:“明天一早,自己到天心宫领罚。现在备船,送我和这位江公子过湖去,动作快一些!
那喻亮面色苍白,急忙应喏;一面喝令启开闸门,一面吩咐手下八名锦衣护卫驶过来一艘快艇,恭候登船。谁知“黎统么人深夜行舟?”
千面神丐急向江涛递个眼色,凝声应道:“金线护卫统领黎元申。”双桨略一用力,小艇似箭一般向岸边射去。
湖口石屋前一字排开十余名锦衣护卫,手中高举火炬,焰苗伸缩,猎猎作声。火光下挺立着一个魁梧老人,蓝衣、红面,正是“笑面无常”屠开方。
江涛不禁心头狂跳;千面神丐却镇静如故,探手一挽江涛,纵身登岸。含笑向屠开方拱手道:“这么夜深了,护法还没有睡?”
屠开方也是满面笑容,颔首还了一礼。两道精芒闪烁的眸子,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一遍,问道:“黎统领和这位江公子深夜行舟,要往那里去?”
千面神丐笑道:“奉教主密令,护送江公子外出公干,不想竟惊扰了护法好梦。”
屠开方似乎颇感意外,微微一怔,又问道:“是什么紧急之事,必须深夜外出?”
千面神丐迟疑了一下,道:“自然是跟译书有关的事。教主严嘱慎密,在江公子未返回总教之前,不便泄漏。”
屠开方眉头一皱,佛然道:“难道就不能等天亮以后再走吗?”
千面神丐笑道:“这个……连黎某也不悉究竟。只知江公子夜间奉召往天心后宫译书,好像是为了书中遭遇到无法解决的疑难,必须亲自回去取一件极重要的查考之物。经教主禀明老菩萨,才奉准连夜……”忽然一惊住口,惶恐道:“唉!黎某实在太多嘴了,这些话本来不该乱说的。好在屠护法也不是外人,失言之处,务求多为掩遮,否则黎某获罪匪浅!
屠开方“喔”了一声,面色顿雾,笑道:“这就难怪了。老夫正奇怪,除了老菩萨,别人断不会如此性急。”
千面神丐做了个尴尬表情,苦笑道:“正是这话。黎某曾请天明动身,刚出口,就被老菩萨斥为‘懒惰’;同时,老菩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