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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来了一天工夫,就把孩子惯得不听话!孩子冻病了,冻死了,你这饭碗也没有了!碍
不着我什么呵——我反正当老妈子的,没孩子我还有事做!没孩子你教谁!”
小蛮挣扎着乱打乱踢,哭起来了,汽车喇叭响,接着又是门铃响,姚妈忙道:“别哭,
爸爸回来了!爸爸不喜欢人哭的。”小蛮抹抹眼睛抢先出去迎接,叫道:“爸爸!爸爸!新
先生真好!”她爸爸俯身拍拍她道:“那好极了!”问姚妈道:
“今天那位——虞小姐来过了?”姚妈道:“嗳。”。她把他的大衣接过来,问:“老
爷要不要吃点什么点心?”主人心不在焉的往里走,道:“嗯,好,有什么东西随便拿点来
吧,快点,我还要出去的。”小蛮跟在后面又告诉他:“爸爸,我真喜欢这新先生!”她爸
爸还没有坐下就打开晚报身入其中,只说:
“好极了,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去问先生,我可以不管了!”小蛮道:“唔那不行。
”她扳着他的腿,使劲摇着他,罗嗦不休道:“爸爸,这个先生真好看!”她爸爸半晌方才
朦胧地应了声:“唔?”小蛮着急起来道:“爸爸怎么不听我说话呀?
爸爸,先生说我真乖,真聪明!”她爸爸耐烦地说道;:
“嗳,小蛮是真乖,你听话,你让姚妈带你上楼去玩,啊!爸爸要清静一会儿。”
小蛮有一天很兴奋地告诉家茵说明天要放假。家茵笑道:
“怎么才念了几天书,倒又要放假啦?”小蛮道:“我明天过生日。”家茵道:“啊,
你就要过生日啦?你预备怎么玩呢?”小蛮听了这话却又愀然道:“没有人陪我玩!”家茵
不由得感动了,说:“我来陪你,好不好?”小蛮跳了起来道:“真的啊,先生?”家茵问
:“你喜欢看电影么?”小蛮坐在椅子上一颠一颠,眼睛朝上翻着看着自己额前挂下来的一
络头发击打着眉心,笑道:“爸爸有时候带我去看。爸爸挺喜欢带我出去的。
爸爸就顶怕跟娘一块儿去看电影!”家茵诧异道:“为什么呢?”
小蛮道:“因为娘总是问长问短的!”家茵撑不住笑了,道:
“你不也问长问短的么?”小蛮道:“爸爸喜欢我呀!”随又抱怨着:“不过他老是没
工夫先生你明天无论如何一定要来的!”家茵道:“好。我去买了礼物带来给你啊!”
小蛮越发蹦得多高,道:“先生,你可别忘啦!”
这倒提醒了家茵,下了课出来就买了一篮水果去看秀娟的丈夫的病。本来这几天她一直
惦记着应当去一趟的。然而病人倒已经坐在客室里抽烟了,秀娟正忙着插花,摆糖果碟子。
家茵道:“哟,夏先生倒已经起来啦?好全了没有?”夏宗麟起身让坐,家茵把水果放在桌
上道:“这一点点东西我带来的。”秀娟道:“嗳呐,谢谢你,你干吗还花钱哪?你瞧我这
儿乱七八糟的!你上我们大哥家去来着吗?小蛮听话吗?”
家茵趁此谢了她。秀娟道:“嗳,真的,今天就是他们公司里请客呀,你就别走了,待
会儿大哥也要来。你不也认识大哥吗?”今天是请一个要紧的主顾,是宗麟拉来的,秀娟很
为得意。宗麟是副理,他大哥是经理。家茵便道:“不了,我待会儿回去还有点儿事。我一
直还没有见过那位夏先生呢。”秀娟道:“嗳呀,还没看见哪?那么正好,今天这儿见见不
得了!”
正说着,女佣来回说酒席家伙送了来了,秀娟道:“你等着我来看着你摆。”家茵便站
起身来道:“你这儿忙,我过一天再来看你罢。”到底还是脱身走了。
次日她又去给小蛮买了件礼物。她也是如一切女人的脾气,已经在这一家买了,还有点
不放心,隔壁两家店铺里也去看看,要确实晓得没有更适宜更便宜的了。谁知她上次在电影
院里遇见的那个人,这时候也来到这里,觉得这橱窗布置得很不错,望进去像个圣诞卡片,
扯棉拉絮大雪飘飘,搭着小红房子,有些米老鼠小猪小狗赛璐珞的小人出没其间。忽然,如
同卡通画里穿插了真人进去似的,一个女店员探身到橱窗里来拿东西,隔着雪的珠帘,还有
个很面熟的女人在她身后指点着。他一看见,不由得怔住了。
他也走到这爿店里去,先看看东西,然后才看到人,两人都顿了一顿,轻轻的同时叫了
出来:“咦?真巧!”他随即笑道:“又碰见了!——我正在这儿没有办法,不知道您肯不
肯帮我一个忙。”家茵用询问的眼光向他望去,他道:“我要买一个礼送给一个八岁的女孩
子,不知买什么好。”说到这里他笑了一笑,又道:“女孩子的心理我不大懂。”家茵也没
有理会得他这话是否带有说笑话的意思,她道:“女孩子大半都喜欢洋娃娃吧?买个洋娃娃
怎么样?”他道:“那么索性请你替我拣一个好不好?”有的脸太老气,有的衣服欠好,有
的不会笑;她很认真地挑了个。他付了钱,道:“今天为我耽搁了你这么许多时候,无论如
何让我送你回去罢。”家茵踌躇了一下:“要是不太绕道的话不过我今天要去那个地方
很远。
在白赛仲路。”他道:“那就更巧了!我也是要到白赛仲路!”
这么说着,自己也觉得简直像说谎。
两人坐到汽车里,车子开到一家人家门口停下来,那时候他已经明白过来了,脸上不由
得浮起了说谎者的微妙的笑容。他先下车替她开着车门,家茵跳下来,说:“那么,再会了
,真是谢谢!”她走上台揿铃,他也跟上来,她一觉得形势不对,便着慌起来,回身笑说:
“真是对不起,我不能够请您进来了,这儿也不是我自己家里——”然而姚妈已经把门开了
,家茵无法把她背后这盯梢的人马上顿时立刻毁灭了不叫人看见,唯有硬着头皮赶快往里一
窜,不料那个人竟跟了进来,笑道:“可是这儿是我自己家呀!”家茵吃了一惊,手里的包
裹扑地掉在地下。小蛮跑出来叫道:“先生!先生!爸爸!”
家茵道:“您就是这儿的——夏先生吗?”夏宗豫弯腰给她拣起包裹,笑道:“是的—
—是虞小姐是吗?”他把东西还她。她说:“这是我送小蛮的。”宗豫便交给小蛮道:“哪
,这是先生给你的!”小蛮来不及地要拆,问道:“先生,是什么东西呀?”
宗豫道:“连谢都不谢一声的啊?”姚妈冷眼旁观到现在,还是没十分懂,但也就笑嘻
嘻地帮了句腔:“说‘谢谢先生!’”
小蛮早又注意到宗豫手臂里夹着的一包,指着问:“爸爸这是什么?”宗豫道:“这是
我给你买的。你不说谢谢,我拿回去了!”然而小蛮的牛性子又发作了,只是一味的要看。
家茵送的是一盒糖。宗豫向小蛮道:“让姚妈妈给你收起来,等你牙齿长好了再吃罢。”又
向家茵笑道:“她刚掉了一颗牙齿。”
家茵笑道:“我看”小蛮张开嘴让她看了一看,却对着那盒糖发了会呆,闷闷不乐
。家茵便道:“早知我还是买那副手套了!我倒是本来打算买手套的。”小蛮得不的这一句
话,就闹了起来:“唔我不要!我要手套*獱!宗豫很觉抱歉。这孩子真可恶!当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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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妈得空便掩了出去,有几句话要盘问车夫。车夫搁起了脚在汽车里打瞌盹,姚妈倚在
车窗上,一只手抄在衣襟底下,缩着脖子轻声笑道:“嗳,喂!这新先生原来是我们老爷的
女朋友啊?”车夫醒来道:“唔?不知道。从前倒没看见过。”
姚妈道:“今儿那些东西还不都是老爷自个儿买的——给她做人情,说是‘先生给买的
礼物’。”车夫把呢帽罩到脸上,睡沉沉的道:“我们不知道,别瞎说!”姚妈道:“要你
这么护着她!”她把眼睛一斜,自言自语着:“一直还当我们老爷是个正经人呢!原来
”车夫嫌烦起来,道:“就算他们是本来认识的,也不能就瞎造人家的谣言!”姚妈拍手拍
脚地笑道:
“瞧你这巴结劲儿!要不是老爷的女朋友,你干吗这样巴结呀?”
吃点心的时候,姚妈帮着小蛮围饭单,便望着家茵眉花眼笑地道:“这孩子也可怜哪,
没人疼!现在好了,有先生疼,也真是缘份!”宗豫便打断她道:“姚妈,去拿盒洋火来。
”姚妈拿了洋火,又向小蛮道:“真的,小姐,赶明儿好好的念书,也跟先生似的有那么一
肚子学问,爸爸瞧着多高兴啊!”宗豫皱着眉点蛋糕上的蜡烛,道:“好了好了,你去罢,
有什么事情再叫你。”他把蛋糕推到小蛮面前道:“小蛮,得你自己吹。”
家茵笑道:“一口气把它吹灭,让爸爸帮着点。”
菊叶青的方棱茶杯。吃着茶,宗豫与家茵说的一些话都是孩子的话。两人其实什么话都
不想说,心里静静的。讲的那些话如同折给孩子玩的纸船,浮在清而深的沉默的水上。宗豫
看看她,她坐的那地方照着点太阳。她穿着件袍子,想必是旧的,因为还是前两年行的大袖
口。苍翠的呢,上面卷着点银毛,太阳照在上面也蓝阴阴的成了月光,仿佛“日色冷青松”
。
姚妈进来说:“虞小姐电话。”家茵诧异道:“咦?谁打电话给我?”她一出去,姚妈
便搭讪着立在一旁向宗豫笑道:
“不怪我们小姐一会儿都离不开先生。连我们底下人都在那儿说:‘真难得的,这位虞
小姐,又和气,又大方,看是得人心’——”宗豫沉下脸来道:“你怎么尽管罗唆?”正说
着,家茵已经进来了,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儿事情,就要走了。”
宗豫见她面色不大好,站起来扶着椅子,说了声“咦”——家茵苦笑着又解释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家乡有一个人到上海来了。我们那儿房东太太打电话来告诉我。”
是她父亲来。家茵最后一次见到她父亲的时候,他还是个风度翩翩的浪子,现在变成一
个邋遢老头子了,鼻子也钩了,眼睛也黄了,抖抖呵呵的,袍子上罩着件旧马裤呢大衣。
外貌有这样的改变,而她一点都不诧异——她从前太恨他,太“认识”他了,真正的了
解一定是从爱而来的,但是恨也有它的一种奇异的彻底的了解。
她极力镇定着,问道:“爸爸你怎么会来了?”她父亲迎上来笑道:“嗳呀我的孩子,
现在长的真真是俊!嗬!我要是在外边见了真不认识你了!”家茵单刀直入便道:“爸爸你
到上海来有什么事吗?”虞老先生收起了笑容,恳切地叫了她一声道:“家茵!我就只有你
一个女儿,我跟你娘虽然离了,你总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不想来看看你呢?”家茵皱着眉毛
别过脸去道:“那些话还说它干什么呢?”虞老先生道:“家茵!我知道你一定恨我的,为
着你娘。也难怪你!*銧!你娘真是冤枉受了许多苦啊!”他一眼瞥见桌上一个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