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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薪劈裂到什么程度,无论是豁开两半,劈裂部分,或者叫它稍稍相连,全能随心所欲,战飞羽即是如此,他在出招使力的经验上,业已把握住其中窍要,想怎么打,怎么吐劲,怎么引起敌对者惯性的串连,他全能料及并且运用到恰到好处。
眼前这两名汉子的自相残杀,他们的每一个动作,皆符战飞羽的原意,战飞羽在掷射小剑的一刹,已经算好两人达成这样的姿态同结果了……
剩下的三名汉子见状之下,哪里还敢再往上凑,三个人惊叫如位,像吃了同心丸似的,齐齐翻身便往房间外拔腿飞逃!
战飞羽脚尖沾地,咬牙切齿,长袖回旋中,一波波的劲力如削,划破空气,发出“噗嗤嗤”的声响,像一把一把看不见的利刃一样,在破空声里,将那三名奔至门口的汉子斩得扑腾翻跌,血喷如雨!
“弓幻矢”的掌上绝技!
突然间,先前跌在地下,撞得七荤八素的梁宏川一声不响的拔空跃起,冲破屋顶,在一片哗啦啦瓦脊迸碎声中冒出屋外!
身躯半侧,战飞羽双掌飞旋,又是连串如刃劲力凌空劈出,顿时只见瓦飞屑溅,梁宏川的吼叫声随同一蓬鲜血洒下,跟着传来他身体一次窒闷的喝喊后却又一切寂然了
于是,战飞羽身子一挺,猛而抽搐了一下,颓然坐倒!
房中,又已恢复了那种寂静,那种僵冷的寂静。
这了好一会——
伏卧地下的媚媚轻轻蠕动着,她呻吟了几声,异常艰辛的仰起头来,一双枯涩失神的眼睛,那样痛苦的望向了坐在她面前不远的战飞羽。
战飞羽坐在那里,粗浊的喘息着,满头满脸的汗,合著血污往下淌,将他原本苍白的面庞印上了一条又一条淡淡的暗红痕迹,他的身上,更是一大滩一大滩湿漉漉的褐渍透出——那是血,战飞羽旧有伤口迸裂之后沁来的血!
媚媚那张憔悴扭曲的脸容上浮现了一抹又是欣慰,又是痛楚的表情,她憋着气,十分吃力的开了口,语气却恁般低哑:“战大……战……大哥,……你……还……安好……吗?”
喘息中,战飞羽睁开了那双血丝密布的眼,他挣扎着道:“尚……挺……得……住。”
垂下头,又缓缓抬起,媚媚辛酸中包含着无限愧疚的道:“多……谢……救了,……我……战……大……大哥……我……对……不起……你!”
战飞羽深深呼吸,艰难的道:“彼此,……若非你……我……也只怕……脱……不了……身!”
媚媚竭力提着气道:“战……大哥,……第一件……事……我我……来……你……宽恕……我……”
战飞羽沙哑的道:“过去……的……就过去了,……不必……再提……”
媚媚抽搐了一下,道:“你……不再……对我……记恨?”
摇摇头,战飞羽道:“恩怨……了了,……你已不欠……不欠我什么……”
媚媚激动又感恩的道:“谢谢你的宽宏,……战大哥……谢谢……”
呛咳了几声,战飞羽胸口起伏甚剧的道:“无需……客气……”
两个人又静了下来,他们各自在调息着体内那股翻腾的血气,良久,才算多少休歇过来,略略恢复了一点精神体力。
于是,四目相对,两人的瞳仁中全带着一股善意的,亲切的微笑,在这互视的须臾,彼此便全已获至了了解,也得到了恕宥。
媚媚先开了口:“战大哥……你的伤势很重,需要赶紧设法医治……”
战飞羽道:“你的伤也不轻……”
凄然笑笑,媚媚道:“我怕熬不过今天了……”
战飞羽低沉的道:“不要这样想,你的伤是由我造成的,我十分清楚你负创的程度,我并没有切开你的腹膜,损及你的内脏,尚不到致命的地步,你如今所以会这般痛苦孱弱,主要是流血过多,加以伤口未获妥善治疗,可能已经发炎化脓……”
媚媚涌起一线希望,她祈望的道:“你是说——战大哥,我不一定会死?”
战飞羽肯定的道:“如果你能及时得到医治,便一定不会死亡,我可以保证这一点……”
媚媚仍有些忧虑的道:“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战飞羽坦诚的道:“相信我,我说的全是真话!”
媚媚轻柔的道:“战大哥,你懂医术?”
战飞羽道:“知道一些,当然还不如专业者精到。”
双眸中有莹莹的泪光,媚媚伤感的道:“你是个好人,战大哥……江湖上混了这么些年月,我惭愧自己仍不能认清忠好善恶,仍不能知人辨人……我总以为自己的道行已经够深了,不会吃亏上当,但事实证明,我还差得远……”
战飞羽缓缓的道:“媚媚,你不介意我说几句话?”
媚媚挚诚的道:“当然不,希望大哥指教……”
战飞羽平静的道:“在今日此事发生之前,你同这些黑心黑肝的‘代执役’一样,俱皆不属善类,从这事发生过后,你能否豁然大悟,痛改前非,变成一个有血性的女人呢?”
媚媚羞愧的,却坚定的道:“战大哥,今天之后,我若能度重生,已是再世为人……我向你起誓,我必定退出‘代执役’这一行道,并永远摒弃这一类人!”
战飞羽沉沉一笑,道:“很好,若能如此,也不在我拼这一场……”
媚媚直率的道:“战大哥……希望以后你我能交个朋友,江湖道太混杂,太邪恶,我需要一位能够时时指引我,渡化我的人,假如,我还有‘以后’的话,你答应吗?”
战飞羽道:“若承不弃,自愿结纳。”
媚媚欣喜的道:“战大哥太客气了……”
说到这里,她的面庞突然又扭曲了一下,痛得直在吸飞。
战飞羽关切的问:“又痛了?”
点点头媚媚咬牙忍痛:“不怕大哥笑我……我有点受不住了……”
战飞羽镇定的道:“别焦急,我这就设法扶你离开此地,延医诊治,要是附近找不着郎中,只要有药材铺,我也可以勉强滥竽充数,为你疗伤!”
媚媚的额头上已见了汗珠,她却尚在替战飞羽担心:“那……战大哥,你自己的伤……自己也能治吗?”
笑得有点苦,战飞羽道:“试试看吧,我没有把握。”
媚媚嘘着气道:“这怎么办呢?……如果我们能够撑到‘十敷岩’……我就有法子找到最好的大夫来为我们治伤……但……眼前……怕是难撑到那时了……”
战飞羽道:“离开这里我们现想法子,我也有朋友可以替我们治伤,我的好朋友你也知道——‘九天回命’曲少英……”
惨白血污的脸容不禁泛了一抹暗赦,媚媚讷讷的道:“曲先生……一定恨死我了……”
战飞羽低哑的道:“少英为人淡泊,胸襟宽阔,比我更能原谅别人,你放心吧……”
媚媚的身子又痉孪了几次,她抖着声音道:“我们……走吧?”
极其缓慢小心的,战飞羽站了起来,他微微喘吁着道:“你……还走得动么?”
媚媚咽了口唾液,苦楚的道:“我试试……”
战飞羽没有犹豫,步履蹒跚的走上前来,像在举擎一样千斤之物般那么吃力的扶起了媚媚,媚媚挣扎着站稳,痛得干裂的嘴唇都泛了白:“谢……谢……”
战飞羽有些悲悯的点点头,因为,媚媚口中这个“谢谢”的“谢”字,竟已颤抖得不成音了。
扶着媚媚走到房门口,战飞羽又来到通铺之旁,伸手拿起了一只羊皮水囊,拔开塞口子,凑到媚媚嘴边,同时温和的道:“喝点水吧,但记住慢慢的喝,缓缓的咽,千万别呛着了……”
媚媚感激的点着头,轻轻就着水囊吸吮,直到她喝够了,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连唇角的水也不抹,十分满足的道:“好舒服……这些清水喝下去,像是把疼痛也减轻了,精神也振奋了不少……”
战飞羽道:“你失血太多,五内自然焦渴如焚,有水滋润,便将痛楚消散好些……”
媚媚又痛恨的道:“那些人真不是人,他们居然眼见我焦渴欲死,却连半滴水也不给我……莫说是同伙,是搭档,就算一条狗,要渴死了也不能袖手不管呀……”
战飞羽安详的道:“所以,我早就认定那是一群禽兽!”
咬咬牙,媚媚道:“我真瞎了眼,迷了心,竟会和这班蛇鼠一窝,同流合污……可怕……”
战飞羽深沉的道:“他们要你死,只有一个目的——剥夺你的利润。”
媚媚叹了口气:“我已想通了,什么也不要了,如果还能再有个开始,我便会事先声明,完全把花红送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争夺,去抢斗……”
战飞羽的脸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片救世的、智慧的光彩,他道:“如果还能重新开始,我相信你根本连来也不会了……”
赦然垂首,媚媚道:“可不是……”
于是,战飞羽搀扶着媚媚往外走:“我们离开吧,如果梁宏川再去招了帮手来,我恐怕就挡不住第二阵了……”
荒村僻野中,是那种浓密得化不开的黑暗,远近浮漾着淡淡的雾氲,除了他们方才出来的那爿陋店中尚闪眨着一点鬼眼似的灯火外,其他地方,全是一片漆黑,一片沉沉的漆黑……
偶尔,有几声狗吠,声调或是悠长,或是急促,但却有着一样的意味——凄厉。
两人默默的在黑暗中行走,他们的步履都很沉重,都很蹒跚,而且,还带着踉跄。
他们选择的方向不是官道,也不是顺道而去的另一个集镇,他们朝荒落的野地里走,目标是十里外的另一个村子,战飞羽知道那地方,他曾去过,他也晓得那材村子里有郎中,也有一家药材铺。
脚下是高低不平的地面,凸凹起伏,时有坑沟,走起来一步软,一步硬,异常吃力,尤其在两个负有重创的人来说,更有种不胜跋涉的苦楚。
媚媚几乎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附到战飞羽的肩臂上,她自然并不是有意要表现她的娇弱,因为事实上她的确难以支持,脚步的移动间,胸腹处的伤口便几乎要撕裂开来,那等炙热的张缩的痛,已令她肝肠都要扭绞成一团了
战飞羽沉默着,强行压制本身的痛苦,尽量提起那一股几近衰竭的力量,他咬着牙,屏着气,扶持着另一个与他在命运上相连的身子,艰辛的向黑暗的前程摸索——不,这是挣扎!
喘吁着,媚媚的声音像自鼻缝中透出来:“真恨……”
战飞羽透了口气:“什么事?”
媚媚喘着道:“那梁宏川……你差一点……没杀了他……”
战飞羽点点头,晦涩的道:“不错……差一点……我的体力太衰竭了,否则,他是必无幸理的……”
媚媚敌了敌她干裂的嘴唇,道:“我自认……已不算什么好人……可是……比起他们……简直小巫见……大巫……姓梁的……那等邪法……真是挑着灯笼也找不出另一个……”
战飞羽道:“他是个从上到下,由里到外,恶烂透顶的坏种!”
呛咳着笑了一声,媚媚道:“这人……本事不大……心机却深……只是深得阴毒……”
战飞羽感喟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