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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又是一个惊喜，悄悄左右打量着贞如和王喜夫人，见她们神情自若地点头致意了一下，便也学着微笑着点了点头。
穿过门厅。进入大楼的一刹那，芝兰忍不住惊呼起来：大楼的中间竟然是中空的！从一楼到三楼都是四方环形的。中间的空地上一排擎天柱，托住了四楼以上中间的楼面。芝兰一时心生恐惧，生怕那上面三层楼会不会垮塌砸下来。
贞如见芝兰有些害怕，赶紧上来扶着她的胳膊，安慰道，“福晋尽管放心！这栋大楼的设计者，是当初皇后娘娘兴建广厦房地产公司的时候就最早合作的，是一家法国的设计公司，十分可靠的。听说这桩大楼的设计图传回西欧之后，在那边引起了轰动，争相效仿呢！法国和德意志都已经在开工建造了。马上上海这边又要开工建造第二栋高楼了，还是做百货公司用，还是这家设计公司，不过听说又要翻新花样了。”
“是啊！福晋！您可千万别担心！现在日新月异的事情多了去了！”王喜夫人又在一边帮腔。不过，贞如既然提起了新的百货大楼就要动工的事情，王喜夫人眼珠一转，突然又说道，“福晋，听我家老爷说，有了这第一栋百货大楼的先例在这儿了，这第二栋百货大楼的募股集资已经开始了，外面得了风声的有钱人，到处找门路，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呢。要不，您回去跟您家王爷说道说道，也出资募一份股！虽说皇后娘娘对于股东的入门资格一向卡得很紧，但是您和王爷毕竟是自家人，一定没问题的！”
自从那也接风宴回去，王喜夫人听声辨音，与王喜鼓捣了半宿，揣测出奕譞和芝兰这次来京的目的，必定是投资圈钱。所以，一听贞如提起新百货大楼的事情，立即点子就冒了出来，破天荒地没有跟在贞如后面，而是主动提了个新点子出来，惹得贞如好好儿地看了她一眼。
“新百货大楼！”芝兰眼前一亮，再次抬头打量着眼前的水泥巨兽一般的空间，可以看见下面三层环形的楼层，一间挨着一间美丽别致的店面，家家都有一扇大大的玻璃橱窗，透过明亮如镜的橱窗，里面陈设的物品件件都让人爱不释手。芝兰微微笑道，“多谢徐夫人和王夫人！我回去就跟王爷说说看！至于现在嘛……就请两位夫人赶紧带着我去转转吧，我简直等不及了！”芝兰说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能王喜夫人的点子说到她心里去了，一下子兴致大好。
贞如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如数家珍地向芝兰介绍起大楼里面的区域分布情况，芝兰听得热血沸腾，眼睛贼亮，几乎口不择言地催促道，“快！快！我每家都要逛到！今天就要全部逛一遍！”
贞如和王喜夫人忍俊不禁，想起当初股东们在争论引进商家的品种和比例时，徐翰锦引用的皇后娘娘的一句话，“女人，只要看到那些亮晶晶的陈设漂亮的衣裙首饰、高跟皮鞋、花边手袋，立刻会变成没有理智的饕餮！只恨不得把眼前所见统统占为己有！”正是因为这句话，先仕百货大楼整整用了两层楼面开设女性用品，包罗万象什么都有，尽是大清最精致的玩意儿，只在二楼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开设了几家男士用品定制专营店。
如今芝兰疯魔般的血拼冲动，真真是印证了皇后娘娘当初那句话了。三位贵妇带着一群丫鬟随从，在这这桩百货大楼里面整整转悠了一天，芝兰每到一家店面都要试穿许久，刚开始还每件都要试穿，最后终于累了。夕阳西下时，三位贵妇都走不动了，精疲力竭地出了百货大楼。
见贞如和王喜夫人已经累得东倒西歪的，靠丫鬟搀扶着，才勉强站住，芝兰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歉疚地说道，“都怪我不好，太高兴了，一时忘形了！害得你们累成这样！”
贞如和王喜夫人哪里敢含累，赶紧硬撑着拼命摇手说不累。其实，芝兰是旗人习俗，没有缠过足，大脚两只，要好许多。而贞如和王喜夫人都是缠过足之后再放的，今天一天的路走下来，其中苦楚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芝兰望着身后山一样的战利品，几十个店员或捧或抱直发愁，“这些东西可怎么带回去呀！”
一个百货大楼里面主管模样的人，立刻从店员人堆儿里跳了出来，殷勤地弯腰说道，“福晋，鄙人是先仕百货公司营业经理钱钟，您不用担心，您购买的物品我们会派人给您送回去。”
芝兰大喜，夸赞道，“嗯！你们倒有心了！那就拜托你都帮我送到馨园去！你知道地址吗？”
那个营业经理钱钟一听“馨园”二字，脸上立刻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再次深度鞠躬，恭敬地说道，“馨园！鄙人知道了！请福晋放心先回去吧！物品稍候就到！”
芝兰见他听到馨园名头的时候几乎跳起来，脸上顿时觉得颇有面子，这才高高兴兴地上了姜涛派来接她的马车！原来芝兰这么逛了一天，姜涛早出动精英队的暗探寻过来了，知道三位夫人必定会疲累之极，所以直接通知了那两位的府上。一上了马车，便各回各府了。
贞如和王喜夫人各自上了马车，一关上车门，立刻便瘫软在座位上了。芝兰往柔软的椅垫上一缩，眯着眼看着前方，眼神虚空，神情美美的，却不知道还有精力在遐想些什么？
马车载着芝兰优哉游哉地回到馨园，芝兰下了马车，双脚重新踩到地上的时候，脚底板突如其来一阵钻心的疼痛，登时把她刺激得蹲在了地上，吓得丫鬟仆妇们“轰的”围上来一堆，抬的抬，扶的扶，把芝兰掺进了客厅。
第一卷九儿 第二百四十四章醋坛子翻了
芝兰自己也觉得好笑，脚底却痛得厉害，正要开口问王爷在哪里，抬头却看见奕譞就在客厅里沙发上坐着，正一脸惊讶地看着自己。芝兰正要笑着打招呼，却马上又看见沙发对面坐着的却是白先月，两个人在那里对坐交谈，似乎气氛不错，芝兰登时脸上就阴沉了下来。
九儿设计的新式客厅，一心要做到美轮美奂，几处座椅的位置和背景的设计都是煞费苦心，几乎达到移步换景的效果。两人对坐时的景致是分外的亲切祥和，好比画中人一般惬意圆满。没想到，便是这第一眼入画的一幕，登时刺激得芝兰醋意大发。
白先月换了一件白色丝绒连身蓬裙，紧贴上身的款式，勾勒出胸部丰满的曲线，及腰处却更见纤细玲珑，丰乳细腰，便是女人见了也要眼热脸红。白色丝绒的衣身上刺绣着大朵的粉绿牡丹，领口袖口裙边照旧是白云般朦胧曲折的纱罩荷叶边。精致修饰的俏脸上神采飞扬，可见心情正好。
对面坐着的奕譞，依旧是长袍马褂，一身团喜青花的锦文缎。胸襟处吊着怀表金链，腰头上缀着古玉丝绦和一个香包。头上戴着便帽，正中镶嵌一颗鸽蛋大小的墨绿长圆玉，大冷天手上还擎着一柄乌木金漆折扇。奕譞谈性正浓，门口处如此喧闹，他都没留意，直到芝兰被仆妇们簇拥搀扶着进门了才看到。
奕譞这才吃惊地站起身来，看着芝兰愣头愣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啦？不是去逛商店了吗？可是摔着了吗？”
他一时心急着问，没注意到自己连称呼也换了，既不是人前常用的“福晋”，更不是私下里亲昵时的“兰儿”，却是个冷冷淡淡、不相干的“你”！
芝兰本来就已经不高兴了。这声称呼更是把她狠狠一刺，登时把她气得胸口起伏不定，话也说不出来。好容易喘过气来，芝兰无力地冲着身边的丫鬟仆妇摇摇手，咬着牙下令道，“送我回房里！”
她本就脚痛得无法沾地，眼见得还有一长串的楼梯要爬，登时心灰意冷得要哭出来了，却连奕譞那边看也不看一眼。
奕譞本来正在那边潇洒得意，芝兰一回来。莫名其妙地便给他一个冷脸，正自不痛快。想要转身不理芝兰，又觉得面上无光。这时。 背对着门口的沙发上又站起一个人来，竟是杨昭，他坐着的那个沙发，椅背甚高，完全遮蔽了他的身影。是以芝兰刚才完全没有看到他。
杨昭笑着拱手劝奕譞道，“王爷，福晋脚上不痛快，您还不赶紧英雄救美，将福晋抱上楼去！”
他话里说得巧妙，提醒奕譞。芝兰是因为脚上疼痛才心情不好，奕譞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赔笑着向芝兰跑过去，歉意地说道。“福晋原来脚疼得厉害，快别走了，让为夫来抱你上楼。”说着，把折扇随手往桌上一扔，随手把长长的发辫往脖子上绕了两圈。扯了扯马蹄袖，摆出摔角的姿势。大踏步走过去，双手一伸，便把芝兰横抱在了手中。
芝兰看见杨昭的一刹那，便知道错怪奕譞了，可是仍然觉得奕譞在那里装模作样，有暧昧的嫌疑！正自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原谅奕譞还是继续阴沉个脸，猝不及防已经被奕譞抱在了怀中，不由得惊呼一声，脸上登时两朵红霞，闹了个大红脸。
这还哪里生得下气去，奕譞也看个一目了然，笑呵呵地抱着芝兰三步两步便迈上楼去。
白先月微笑着看着他们两口子上楼，心里酸酸的。那夜接风宴，三位贵妇人凑成一团儿，却独独冷落了她。她虽然面子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恨透了！当初出宫前，皇后娘娘特意找她谈过一次，问她是否一定要回上海？如果白先月愿意，皇后娘娘可以帮她介绍一个好人家儿，更名改姓嫁了，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过去。
白先月拒绝了！她以为皇后娘娘会生气，或者皇上会不同意她回上海，生怕她丢了皇家的体面！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皇后娘娘只是微笑着说，“你自己选择的路，你就好好走下去！”
在白先月眼里，皇后娘娘就像个猜不透的谜！一个迷人的让白先月艳羡不已的谜！她是霍格作为挑拨离间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才被送来的，皇后娘娘明明知道，可是却毫不介意！要是换了其她女人，早就把她千刀万剐了！
记得就在馨园后院儿的那个小院子里，白先月战战兢兢地以为此命休矣！没想到那时的恭亲王夫人是多么的仁慈，安抚着她，还给她透露了自己的身世——那么高贵优雅慈爱的女子，竟然出身贫寒，被人一卖再卖，却已成为母仪天下的人上之人！
白先月情不自禁地羡慕她！渴望成为她那样的女人！没有后顾之忧，不用仰人鼻息，独立地自由地快乐地随心所欲地生活！这便是白先月执着于回上海的原因！她渴望活出自己的天地来！皇后娘娘的经历在她的眼里，便幻化成了完美的女人的一生！如果九儿能够做到，白先月认为自己也能做到！
在白先月的眼里，芝兰——醇亲王福晋，不过仰仗着姐姐和姐夫的鼻息，以为仅仅靠着模仿皇后娘娘的穿戴，便能摇身一变成为皇后娘娘那样的新女性！简直就是东施效颦！徐张氏贞如更是可笑，自己家里还有一串姬妾没摆平，就已经在憧憬着能像皇后娘娘那样安享一夫一妻制！想当初，徐翰锦在跑马厅做自己裙下之臣的时候，那个贞如还不知道怎么夜夜在家里苦守灯台呢！至于王喜夫人，就是个粗人，不值一提！
就是这样三个女人，在白先月抵达上海的第一夜，就把白先月的老底儿给揭了出来，让她成为众人的笑柄！像今天登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