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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松一直在呆望着,这时候倏的拍起手来,连声道:“精采……精采极了。”
锦宫城笑问:“你一些也不害怕?”
祖松笑道:“这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锦宫城点头:“你的确是一个很有用的人。”
祖松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坐下,然后若无其事的倒了一杯酒,仰首喝下,连声称“好酒”,赞不绝口。
玉蝶冷笑道:“仙仙喝的酒就是由这个壶倒出来的。”
祖松道:“那么药一定是涂在杯里,否则这杯酒已给圣上打翻。”随又倒了一杯喝下。
锦宫城打了一个哈哈,玉蝶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祖松连尽三杯,才问:”什么时候动手?”
“明夜三更。”锦宫城笑笑:“白玉楼一定想不到我们竟然会这么快动手。”
祖松道:“那今夜非要喝一个痛快不可了。”
说着一把将那壶酒提起来,却不再往杯里斟,索性直往嘴里倒。
玉蝶道:“酒多的是,也没有人跟你争夺。”
祖松道:“恐怕喝酒的时间却已没有多少。”
玉蝶道:“你是担心回不来?”
“有些——”祖松一面喝酒一面应:“一切本来非常顺遂的,但现在非独步骤大乱,而且所有的行动都显然是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锦宫城笑了笑:“事情所以落到这个地步,也就是因为我们大谨慎。”
祖松摇头道:“我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只知道若是真的大谨慎,应该不会出现任何的错误,而即使出现漏洞,在开始的时候总应该能够将之堵塞住,绝不会弄至不可收拾。”
锦宫城沉默了下去。
“所谓谨慎尚且如此,不谨慎的情形下,后果实在不堪想像。”祖松又将酒往嘴里倒。
玉蝶忽然问:“你不是要告诉我们,你打算退出?”
锦宫城接道:“你现在后悔退出,仍然来得及。”
祖松咽了一口酒,道:“我并不是那么容易后悔的人,也不想喝那种摄魄勾魂的酒。”
锦宫城笑问:“你也不怕死。”
祖松道:“像我这种人,生与死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分别。”
“你还要赌下去?”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真正的赌徒。”祖松一笑。
“很好!”锦宫城轻捋胡子,“那你继续喝你的酒。”
祖松以行动回答,一阵奇怪的笛声也就在这时候吹来。
笛声似有若无,非常低沉,若非顺耳细听,实在不容易听清楚。
吹笛的是枇杷,短笛尺八,双手轻快的按动,神态看来是那么兴奋,又那么诡异。
倒在地上的仙仙笛声中缓缓站起来,姿势之美妙一如笛声,一脸如痴如醉的表情。
混在酒中的药绝无疑问已发生作用。
枇杷吹着笛子从屏风后面转出,绕过桌子,一步一跳的往外走,仙仙飘然跟着枇杷,有如天仙,却更似冥府中偷走出来的幽灵。
祖松在笛声中酒喝不停,仰着脸,眼望着承尘,彷佛无动于中,又彷佛不忍看见仙仙这样子。
笛声消失的时候,壶中酒亦尽,祖松看来亦有些醉意,摇摇晃晃的走到玉蝶身旁,取过几子上的另一壶酒,一面喝一面走了出去。
锦宫城没有理会,玉蝶也沉默。好一会,玉蝶才问:“这个人只怕也有……”
“寡人也许看错了很多人,但这一回,肯定是不会看错。”锦宫城叹了一口气,一摆手,“你也出去,让寡人冷静一下。”
玉蝶也没有再说话,飘然离开,锦宫城目送她穿过珠看着那道珠完全静止,颓然靠坐在那张龙椅之上。
他突然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疲倦,连一手指的气力没有。
可是他的脑海并没有平静下来,思潮起伏,这之前许多、有考虑到的问题现在也考虑到了,数十年的悲欢亦紧接的涌上来!
第二十章 易容
锦宫城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这一次,他若是再出现错误,即使他能够逃出生天,这一生也没有希望的了。
他的年纪实在太大,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再作同样的行动。
这一次的行动是否太仓猝?成功的希望又有多大?
一想到这些问题,他的思维又陷入混乱,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平静。
他倏的一声叹息,取过身旁几子上放着的那杯酒,仰首一饮而尽,在他的左手将杯放下同时,他的右手多了一柄刀。
一柄长只有七寸,阔也仅拇指左右,看来纸一般轻薄,通体晶莹碧绿,华丽而妖异的刀。
他将手抬起,摊开,移近面前,撮唇一吹,那柄碧刀便在他的掌心旋转起来,彷佛真的薄纸一样被他吹动。
那柄碧刀越转越快,逐渐化作一个碧绿的光球,在他的掌心上滚转下来。
他的眼中那刹那也彷佛有碧光射出来,一闪一,与之同时,掌中光球一散,化回一刀。
他的目光同时刀一样射向珠那边,冷冷的一声道:“进来!”
珠应声掀开,进来的是玉蝶。
锦宫城嘴角笑了笑:“是你?”彷佛有些意外,又彷佛在意料之中。
玉蝶一面上前一面道:“枇杷仍然在吹笛子,就像是玩蛇似的,要仙仙不停扭动!”
锦宫城淡然道:“很多女人不也是给叫做蛇蝎美人?”
玉蝶道:“枇杷大概要使自己能够完全控制仙仙,也显得有些紧张。”
锦宫城笑道:“他恨做大监总管,已经恨得要发狂。”
玉蝶道:“有你这样的主人,这不是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锦宫城“嗯”的一声应着,玉蝶接说道:“祖松已醉倒了,醉得就像是一个死人。”
“好酒也必是烈酒,那样子狂喝,不醉倒才是奇怪。”锦宫城笑问:“你就是来告诉我这些?”
“不是——”玉蝶一咬唇:“我真正的来意,我以为你应该明白。”
锦宫城笑道:“因为我现在仍然是魔王。”
玉蝶道:“那岂非也是我跟随你的主要原因?”
锦宫城凝望着玉蝶,好一会才道:“你真的一些信心也没有?”
“非独我,祖松也是的,不同的只是他完全是一个狂人,我还有一些理智。”
锦宫城笑笑:“一个人若没有几分狂性也不会终日在泥土里打滚。”一顿接道:“其实你们是不用害怕他的。”
“可是,谁忍受得住他那种色迷迷的目光。”
“他只是看而已,不能干什么。”锦宫城又笑笑:“你难道看不出事成之后,充其量他也只能做一个大监?”
玉蝶淡淡道:“你是一个天生做皇帝的人。”
“这大概是因为最忠心于寡人的都是太监,不能人道。”
玉蝶突然问:“你呢,能不能?”
锦宫城大笑:“若是不能,也不会急着要做皇帝。”
玉蝶再问:“你看我怎样?”
锦宫城道:“很好。”
玉蝶道:“你还没有后,我……可以替你……”
锦宫城微喟:“玉蝶,你实在太令寡人难过。”
玉蝶道:“你其实应该明白,这件事成功的希望有多少?”
锦宫城笑道:“要是明白,寡人也不会继续下去。”
玉蝶摇头:“你知道,到现在为止,我最佩服你的是那两件事?”
锦宫城道:“其一,当然是那种天下无双的魔术。”
玉蝶道:“其次,就是你那种自欺欺人的本领。”
锦宫城叹了一口气:“就是这句话,寡人已可以诛你九族。”
玉蝶反而笑了。
锦宫城叹着气接道:“可惜你只是一个人。”
玉蝶笑容一敛,一字字地道:“只要你答应我所求,无论你要我怎样,我都会答应。”
锦宫城又笑了:“造物有时实在很不公平,女人只以身体就能换到她所需。”
“你是答应了?”
锦宫城没有回覆,一扬那柄碧刀,道:“你看上了这柄刀?”
玉蝶没有否认,毫不犹疑的点头,锦宫城接道:“这柄刀虽名贵,但绝非天下无双。”
玉蝶道:“只要你告诉我,我定能找到一个能够弄出这样的一柄刀的匠人”锦宫城颔首:“能够有一柄好刀固然理想,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玉蝶道:“这当然……”
锦宫城一扬碧刀截道:“这其实只是一柄很普通的刀,要将它变成一柄魔刀,必须有一双魔手,要拥有一双魔手,就必须懂得魔术。”
“我来正是学魔术。”
锦宫城笑问:“你决定了?无论我提出什么条件?”
玉蝶一咬唇:“决定了。”
锦宫城悠然站起身子,道:“随我来。”举步往后陛缓慢走下。
玉蝶目光落在锦宫城如银的白发上,露出极其复杂的表情,那只是刹那,自举步追前去。
锦宫城一直都没有回头,彷佛胸有成竹,又彷佛什么也不在乎。
小小的殿堂之后,就是锦宫城的寝宫,也极其华丽甚有帝王的气派。
锦宫城在龙椅上坐下后,目光落在玉蝶的身上,开口第一句就是:“将衣服脱下。”
玉蝶虽然是意料之中,但仍然一怔,也毫无不犹疑的将衣服脱下来,一件不留。
她丰满晶莹的胴体,完全展露在锦宫城面前,虽然再没有任何动作,但仍然充满了诱惑。
他的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泥塑木雕般,只等待锦宫城下一个命令。
锦宫城瞬也不瞬的盯着玉蝶赤裸的胴体,须发也似都抖动起来,随即道:“过来——”玉蝶即走了过去,锦宫城下一个命令却是大出她意料之外,竟是命令她:“跪下——”她仍然服从的跪下去,锦宫城笑起来,却一丝淫邪的意味也没有。
玉蝶只是看着锦宫城,没有作声,无论锦宫城拿她怎样,她也准备接受了。
锦宫城笑了一会,道:“寡人没有看错,你真的是那一种女人。”
“那一种?”玉蝶冷冷的反问。
锦宫城道:“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一切。”
一顿又道:“尚三娘虽然很不错,比起你还是有一大段距离。”
玉蝶傲然挺起了胸脯:“她不是已大老了?”
“不错——”锦宫城笑笑,“所以寡人一直都无意收她为徒弟。”
玉蝶一怔,锦宫城笑接道:“不全是因为她大老,还因为她欠缺你这种魔性,没有这种魔性又怎能够修炼那种魔术?”
玉蝶心头一动脱口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随即拜倒,一连三拜。
锦宫城大笑,接受了玉蝶三拜。
这实在是一个很妖异的景象,若有人在这个时候看见,不难会以为他们都是疯子。
锦宫城的神态亦事实显得有些疯狂,好一会才收住了笑声,道:“你起来。”
在玉蝶站起身子同时,锦宫城亦站起身子,绕着玉蝶一面蹁步,一面问:“什么是易容术,你可知道?”
“知道一二。”玉蝶没有动,眼睛直视。
锦宫城缓缓道:“一般所谓易容术,其实应该叫做变装术,假发,假须,不同的衣服,将一个人变成不同的另一个人。这种所谓易容术,简直就是小孩子的玩意,也是最低下的一种。”
玉蝶道:“我们这一种又如何?”
“肯定是目前最高超的一种,一经易空,完全就是另一个人,本人与之同时在人间消失,一劳永逸,绝无麻烦,任何时候都可以过着正常的生活,而且更可以美变成完美,这当然也很重要。”
玉蝶不能不同意。
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