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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姬蒲柳之姿,却是清高不折,柳眉微蹙,针锋相对道:“昭姐姐话是有理,也不掂掂看自个儿。妈妈说昭姐姐艳过春秋,不过姐姐可莫忘了妈妈还有下句。”
昭昭其华艳过春秋,可惜姬命难为。
昭姬指头一曲,一寸长的纯银护甲扎进掌心。哼,姬命难为,她就不信,她逆不了这命!小千岁算什么,阉人一个罢了,她昭姬要站的位置,那可是……
昭姬还未发话,依附昭姬的丽姬道:“柳姐姐还是好生掂掂自个儿吧,那个辛公子屡试不中,穷书生一个,还依仗姐姐的月银过活,妹妹倒要看看姐姐这算盘打的是亏还是不亏!只怕到时候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柳姬与辛公子的风流韵事,在姬门被捂的紧,可是她们几个,谁不是心里通通亮?
柳姬怒目:“丽妹妹也不看这是什么地儿,这张利嘴要是再管不住,只怕教奴婢们看着了,端以为这是哪家泼妇呢!”
丽姬一脸狞笑:“妹妹谢姐姐忠告,忠言逆耳,妹妹今儿就把话放在这里,姐姐再与辛公子纠缠,必……”
丽姬顿了一下,口吐利剑:“死无葬身之地!”
唇枪舌剑、硝烟四起,瑶姬熄了战火,缓和道:“诸位可闻到央妹妹院中的桃香?瞧这喜鹊都盘在檐上筑窝呢。”
战火顺利被引到央姬头上,昭姬轻蔑道:“瑶妹妹还真是不食烟火气儿,这分明是麻雀堆儿,乌鸦鸦的,好不晦气!”
只见院中几株桃枝自墙檐上张牙舞爪。几只灰溜溜的小雀叽叽喳喳个正欢。
院外热闹,屋里冷清。
央姬躺在还残留着千岁温度的木雕花大床上阖目闭唇,自卯时醒来便这副样子,看不出失魂落魄,平静的令人惊悚。
初紫几次欲言又止,以为央姬被小千岁碰了心下不甘,想着该怎么规劝央姬。但是转过身去,初紫巴掌大的小脸上却浮上自得和讥诮。央姬脏了便是脏了,这姬命可是落定了,日后说不准她便是央姬的主子。
自辰时初紫便过来道:“四姬都在院外候着呢,央姐可起?”
央姬丹唇轻启,吐出冷淡的四个字:“恃宠而骄。”
央姬可要坐实恃宠而骄的名头,坐定这众矢之的的风口浪尖,如此才不负千岁盛宠。
****
院门打开,初紫走了出来,杏眸冷冷的瞥过四姬,樱唇开合:“央姐才起,吩咐初紫伺候你们品品茶,且等上一等。”
果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个奴婢也趾高气扬起来了,四姬俱是不悦,眼下只得忍气步步生莲的走了进去。
四姬坐定,初紫奉了茶,便进去伺候央姬起床。
半晌。
央姬出来,身着明艳的银紫春锦海棠罗衣,寒烟紫鸾鸟飞花曳地百褶裙,不着环佩,青丝如瀑齐腰垂下,宿梦刚醒的慵懒妩媚状。
央姬走上主座,手臂撑在漆红浮雕大方桌上,左手拳起,撑着下颚。
央姬良久无言,四姬只顾着看她,各怀心思。
一盏茶后,央姬娇笑道:“央妹妹累四位姐姐清梦未好,实在是妹妹的罪过。”
表面恭敬,实则暗讽四姬昨夜独守空房。
昭姬精致的葱指拂了一下杯盖,优雅的吹动一盏清茶,缓缓道:“妹妹此言差异,姐姐们一早候着,不为别的,可是特地来谢谢妹妹呢。姐姐虽未伺候过宦臣,可没少听说宦臣喜欢……”
昭姬一顿,自得的看央姬脸色一白,这才继续道:“姐姐们可盼着妹妹盛宠无双,诸位妹妹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丽姬立刻响应,拂袖掩面做怜悯状:“妹妹可莫打肿脸充胖子,咱们都是姐妹,若有什么苦处说与姐姐听……”
央姬心下发寒。面上故作趾高气扬状,昂首道:“姐姐们这说的什么话儿,妹妹纵是伺候宦臣,好歹得了宠,总好过连宦臣都看不上吧……”
央姬语毕,余光不动声色的捕捉着四姬的神色。昭姬凤眸一暗,瑶姬唇角微勾,柳姬无动于衷,丽姬右手一拳。
突然。
面目倨傲的海棠大步而入,目不斜视,对首座的央姬道:“海棠奉千岁之命,前来伺候央姑娘。”
四姬暗自思忖,这千岁把府中总管事海棠都遣来伺候央姬,甭管小千岁是不是阉人,总归这央姬是飞上枝头了。
央姬起身,含笑道:“那央姬就谢过千岁了,央姬还请海棠多多照拂。”
海棠冷峭道:“奴婢不敢当。千岁说了,这几日忙于九千岁的寿辰,十日后方回,届时必来看姑娘。”
央姬夸张的喜笑颜开,“千岁这般惦记着央姬,央姬好生欢喜。”
海棠倨傲的扫了一眼在座的四姬,也懒得理睬,直接道:“海棠初来,初紫带我熟识下央姑娘的起居。”
说罢,海棠便跟初紫下去。
海棠一走。
昭姬端着青花杯盏,丹凤媚笑,施施然的走到央姬的旁边。
央姬心下一凛,已明了昭姬要打什么主意。心下悲凉一片,却佯装温婉。
终究是逃不过去,央姬也不准备逃。
昭姬仰项做饮茶状,手起茶泼,一盏清茶落在了央姬右手臂上,温热渗入肌肤,渗的心凉。
昭姬分明就是刻意。立刻丽姬起身而出,抽出丝帕走了过来,故意斥道:“昭姐姐,你怎地这般不小心!”
“央妹妹,来,姐姐给妹妹擦擦。”丽姬利落的捋起央姬的宽袖,双手麻利的把央姬的袖子推上去,露出手臂上嫣红的守宫砂。
连一向与央姬交好的柳姬都没动,瑶姬眉目一闪。
四姬前来,所为的,便是这守宫砂。
所有人都算到了这一幕。所以海棠把初紫支下去,让央姬孤立无援。
央姬故作恼道:“这袖子脏了,真是难受!妹妹回房换衣裳,就不陪姐姐们了。姐姐们请便。”
如此下了逐客令。四姬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作久留,起身离开。
快出院门时,丽姬道:“哎呦,我这帕子还落在央妹妹那,我且回去拿。”
丽姬折身回去,只见央姬还坐在主座上,阖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央姬睁开眼,“姐姐前来何事?”
丽姬葱指拿起桌上的帕子,转身便走。
走了三步,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央妹妹,你可要看好你的守宫砂了……这守宫砂,可不只是你自个的命……”
****
这初春还未暖起来,淅淅沥沥的春雨倒是缠绵不休起来。
倒是院中的桃花不惧春雨,纷纷露出小腮。
央姬夜里听雨,只觉倍感凄冷,心下郁郁,挂念千岁。
十日后,央姬询问了海棠。海棠只道:“千岁回不回,奴婢怎么知道?”
这日的春雨格外强劲,倒有冬日的凌寒味,风卷雨打,打的枝头簌簌作响。
央姬这日起的很早,身着银白蝶纹素锦羽缎斗篷,撑着伞,小心的拎着裾角,沿着被雨水打的干净非常的彩石路,独自走着。
还未到府门口,绣鞋便湿了底,春雨浸入脚底,冰冰凉凉的。
央姬站在府门边翘首望着路上人来人往的行色匆匆。
风呼啸的紧,央姬抱着手,跺了跺脚。两个面无表情的女守卫目不斜视。
央姬一直从辰时等到申时。等着等着,眸子里仿佛没了魂,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
没了魂的央姬自是没有注意到距离府门五丈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停下。
白衣轩然的宫容自马车里下来。
宫容撑了伞,白衣的裾角飘逸在飞溅的水花上,立刻染上了污渍。
一旁的婢女神色惴惴,却听命驾了马车离开。
央姬依然傻愣愣的盯着正前方。
宫容忽然有些好笑,唇角也些微上扬。
宫容不急不忙。央姬在见到三丈外的宫容时,殊璃脆玉的娇容上宛如桃花一夜盛开。
央姬执伞拎着裾角,快活的向前跑去。
一丈处。一股妖风袭来,宫容似是一个不经意,手中的伞便被刮去,白色的伞面随风在地上逐远。
宫容的青丝和白衣立刻被风欺湿。
央姬焦急的赶忙把伞递到宫容的头顶,“千岁你用着,央儿去捡伞。”
央姬看着染上脏污的白色伞面愈刮愈远,更是着急。
央姬手中的伞全部遮在宫容的头顶,自己立于雨中。一早精心梳好的花冠髻立刻湿透。
宫容没有说话,也没有接伞。
宫容一如既往的冷清。
央姬这才想起,自己居然在命令千岁,生怕千岁恼了,心下惴惴不安。
宫容没有理会她,径自向府里走去。
宫容走的很慢,央姬小心的把伞举在宫容的头顶,自己又不敢碰着他,亦步亦趋的跟着。宫容比她高上不少,这般下来她是气喘不已。
宫容没有回北院,先去了南院。
整个府里没有一丝人气,彩石路上只有一前一后的两人。
她的眸子被雨打的睁不开。睫毛上一层雨水。
宫容在南院转着。她琢磨不透,双手举伞,风雨来的紧,整个人狼狈不堪,也没心思琢磨。
她就想着,别让他淋了雨。
宫容漫无目的的把南院转了一圈,才回了北院。
两个人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
央姬全身湿透,心里却仿若被火烧过。望着他的背影,痴痴的笑,嘴一咧雨水便顺着脸颊渗入。
宫容终究回了央姬的院子。径自向小厨房走去。
央姬期期艾艾道:“央儿让初紫送热水来给千岁洗洗,千岁不用……”
话一说完,她便懊恼了,千岁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只见宫容回头,看着这个湿透的妙人儿,目光平淡。
戚薄的冷唇几不可见的勾起。
冰冷的手指婆娑上她的下巴。
“央姑娘怕是不知道,有些事儿在东厨里做,别有一番滋味……”
第15章 盛宠
央姬狼狈不堪,银白蝶纹素锦羽缎斗篷湿透,前裾后摆被溅上星星点点的泥渍。花冠髻不停的往下滴水,亮灿灿的眸子仿若春雨下的一池湖水,波光粼粼。
颤动的睫毛扑闪扑闪如蝶翼扇动,扇掉一层清亮的雨珠,髻檐上一层春水又落了上来。
央姬抬起皓腕,难受的擦了一把。
自是没顾上前面的宫容已经停步。宫容转身看她,视线是少有的专注。
她这副模样,狼狈的煞是可爱的紧。
她揉着眼睛向前,不自觉的撞上了他,下意识往后一退,嗫嚅道:“千岁……”
还来不及致歉,一个喷嚏便冒了出来。鼻下一条清流猝不及防。
睫毛上的春雨随之颤下,眸子上被蒙上一层水晶,眼前的人似乎也不太看的真切。要不,她怎么会看到他在笑,如沐春风的笑?
鼻下的清流就要往嘴里蜿蜒。她的面上是羞煞了的嫣红,愈是羞恼,愈是想恪守闺态,慌忙的从袖子里掏丝帕来擦。
一根冰冷的玉指伸了过来,轻轻的捋掉了她鼻下的清流。宫容很自然的收回手指曲成拳状,隐在宽袖中,大步向东厨走去。
她紧随其后。
宫容的身后是一个接一个的喷嚏,袖中的手一紧。
她捂着鼻子,怕扰他清静。
小厨房里。
阖上门窗